“不夠，糧食的數量遠遠不夠，該死的，這些家族真就一點也不擔心朝廷御史的監察嗎！”

連星城咬牙道，檢查完所有的糧食后，深深嘆了口氣。

唯一有所安慰的是，這趟義倉至少沒有白跑。

多少還是從聞香教手中保下了些糧食，能讓少部分難民熬過這個冬天。

想到這里，他很是歉意地看向林河。

“林兄，義倉未被聞香教燒毀，上官家之后怕是會徹查此事，為避免被拖累，你先行離開為妙，不必擔憂我。”

“讓他們查唄，聞香教的五鬼道人都踩我臉上來了，真查下去，怕的是誰還說不定呢。”

林河無所謂的說道，他背后又不是沒人。

大伯林豐鎮和縣丞上官崖的恩怨也不是一天兩天。

如今朝廷御史的目光投來，城內家族要是敢因為聞香教這事為難他，那無疑于主動送上把柄。

這事沒必要擔憂，林河把目光放回到義倉，思索片刻后說道：

“解鈴還須系鈴人，真想救助那些災民，你我做不到，只有義倉的主人能做到。”

連星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那位張縣令？可目前為止衙門并未傳出任何指示。”

“張士誠再有一年就要返京，想來追求的是安穩，選擇對義倉這邊視而不見。”

林河說道，“但現在平賬的聞香教都躺地上，燒是不可能燒了，不如順水推舟給咱們這位縣令送份禮物，相信他會喜歡的。”

“明日你我開倉放糧，我會聯系林縣尉，你需要去找一群災民演場戲，一切順利的話問題就能解決。”

聽完林河的計劃描述，連星城看見希望，消沉的眼神亮了起來。

“放心交給我吧，我這就找人安排！”

不敢耽擱，連星城迫不及待地起身，朝外尋找合適的災民人選。

林河則找出紙筆，將五鬼道人和鐵拳門襲擊武館，聞香教進攻義倉的情況詳細記錄，派人送到大伯那邊。

轉眼間，來到第二天。

清晨。

半面焦墻的義倉門外。

一身常服的老許趕來，手上還帶著大伯的回信。

“可，一切保全自身為重。”

信上只有一句話，卻讓林河心中有了底氣。

“聽說昨晚這邊鬧得有夠熱鬧的。”

送完信，老許發現地面上殘留的濃郁血跡，嘖嘖稱奇。

“偏遠南街，竟能讓聞香教中令人聞風喪膽，可止小兒啼哭的五鬼道人和斷頭羅剎皆喪命于此，臥虎藏龍，當真是佩服啊。也不知這等猛人，愿不愿意加入衙門，當個小小的捕快。”

聽著老許揶揄的話語，連星城有些尷尬，裝作忙碌地跑進義倉搬起糧食。

林河搬出長桌座椅，朝他說道：“老許，別站在那看戲了，管你是龍是虎進了衙門都得當牛馬，快來幫忙。”

“你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長輩。”

老許笑罵著，架灶煮粥，幫忙準備起開倉放糧前的預備工作。

隨著太陽逐漸升起，一部分災民忐忑地從遠處走來。

他們知道前方就是衙門賑災的義倉。

早在半個月前就有人跪在門前，祈求里面的大人們行行好，給口飯吃。

然而回應他們的只有斥責和可怕的棍棒。

同伴遍體鱗傷的下場，讓人心生畏懼，使得義倉門前，反倒成為南街少有見不到災民的場所。

若非那位捕快此前建立信任，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靠近這里。

“阿媽，我肚子好難受。”

“乖，忍忍，就要有吃的了，就要有了。”

老婦人佝僂著腰背，將孩子抱在懷中喃喃道，與其他災民一同忐忑地走向義倉。

當見到外面焦黑的墻壁和滿地的殘骸時，他們期待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各位，到這里來！”

這時熟悉的聲音傳來。

他們看向連星城，尤其是他身邊堆放的糧食。

這一刻，災民的眼中綻放出活下去的渴望，干癟的身體仿佛注入生機，爭先恐后地奔跑而來。

“慢點，都老實排好隊！不必擔心，每人都會發到糧食，但誰要是敢爭搶，老夫立刻把他丟出去！”

人群擁擠，老許扯著大嗓門怒吼，與連星城一同維持秩序。

林河則坐在長桌前，記錄著領取糧食的災民信息。

見他看來，連星城心領神會，對一名領取糧食的災民低聲道：“開始吧，記得動靜一定要大！”

這名男子抱著這袋糧食，激動地連連點頭，隨后朝街道方向跪倒在地。

“蒼天有眼啊！讓我來到張縣令您老人家的地方，我給青天大老爺您磕頭了！”

一點不含糊地磕了十個響頭，腦門通紅的流血。

見男子怕不夠還想繼續，連星城連忙把他拉起來，免得磕壞腦子。

隨著開倉放糧的進程繼續，一聲聲張青天的磕頭喊聲在南街響起，引人矚目。

越來越多的災民收到消息，渴望的涌來，排成一排長隊。

南街的其他居民也聽到動靜，好奇圍觀。

“義倉居然開了？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昨夜那聞香教襲擊義倉，豈料咱們張縣令神機妙算，早有防備，將這些宵小一網打盡，今日更是開倉放糧，救濟災民！”

“果真如此？了不得，了不得啊。”

“這怎么可能！”

居民們見這些災民情真意切，磕頭高喊，自然信以為真。

但南街擁有身份的掌柜豪紳們，卻是摸不著頭腦。

義倉關了這么多年，他們自然了解其中情況，如今卻突然打開，著實太過奇怪。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一輛馬車從街道盡頭駛來，帷裳被拉開。

聽完下邊人的匯報，馬車內的何師爺表情驚愕。

“你是說，有人在用咱們老爺的名義開倉放糧？”

他本是擔心那些大家族不守規矩，怕聞香教妖人破壞義倉后，還肆虐附近街道，因而前來替老爺視察情況。

未曾想義倉沒被破壞，反倒見了這般離奇的場景。

何師爺的心中先是驚怒。

但等他聽完外面有關老爺的傳言后，表情卻古怪起來。

“這，這？難不成真是老爺的安排，快快，立刻帶我返回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