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韓瑜不著痕跡的調整呼吸，而后，觀察著此刻身旁之人，忽的發問。
“為何村里只有這么幾個孩童？”
“按照那虎妖的說法，它的升仙宴，可不取嬰兒和幼兒，基本上都選七八歲大的孩童。”
“這里也不見十五六歲大小的孩子...為何只有這么幾個，一看只有六七歲大的！？”
“你們每家每戶，都是壯年，住在一起，怎得連個新生兒都沒有？”
“說！”
韓瑜猛地躬下身來，即便坐在椅子上，他彎腰看去，也如一座小山自上往下覆蓋了這瘦弱的老村長。
老村長驚慌仰頭，便看到那熊貓此刻正眼神有些兇惡的盯著自己。
如此近的距離，他甚至能看到韓瑜臉上一部分被燒的卷曲的毛發，此刻說話間，露出的獠牙，鋒利猙獰。
“我，我...”
老頭還未說完，忽的，人群中便有幾個頭上黑色光澤同樣濃厚的嚇人的，此刻偷偷摸摸的就想跑。
而韓瑜卻猛地一聲爆喝：“誰都不許走！”
連小妖都被嚇了一跳，但反應最快的，卻還是鐵公雞。
“都給大王抓回來！一個人都不許放走！”
鐵公雞振臂一呼，此刻跟著韓瑜身后的七個小妖，便一躍起身，哇哇大叫著，提著一些農具改造的武器，沖了上去。
那些試圖逃跑，和之前悄悄溜走的人發出尖叫，一時，人群混亂一團，幾個哭鬧著的孩童趁著大人不備，竟然有一個大吼著朝著韓瑜沖了過來，手持石塊，便朝著他的腦袋丟來。
韓瑜偏了偏頭。
這石頭掠過他的耳邊。
鐵公雞當即憤怒的振翅一飛，便要叫這小子放尊重點，但韓瑜卻只是一擺手讓鐵公雞別動，等那小子嗷嗷大叫著沖到金錢，便抬起一只手伸了出去。
雖然他如今手型不善抓握，但那值得是和同等級的妖怪作戰，大力之下抓不緊武器容易脫手，而捏住這小鬼頭的腦袋，卻和尋常熊貓捏根竹子沒什么區別。
只看韓瑜大手往他腦袋上一放，一捏，這小子便只能哇啊亂叫著拍打他的手指小臂，卻完全掙脫不開。
“你殺了仙人！你殺了仙人！”男孩雖然害怕，卻還是一邊哭大叫著：“我還沒升仙！我還沒升仙呢！”
韓瑜只是眼神平靜的凝視著他，聲音漠然：“沒有升仙一事，虎妖這么說，只是為了每年開宴會的時候，你會高高興興的自己把自己洗干凈送過去，填飽他和其他妖怪的肚子。
這鼠妖便是他最喜歡的廚子——你想知道像你這樣的小鬼，都是怎么被吃掉的嗎？”
“這老鼠會留著你一口氣，先扒了你的皮，再趁著沒死，生割你的肉，挑選精肉瘦肉留作烤肉，剩下的，便弄死了你，再囫圇一鍋燉了，邊角料留給自己享用。
它最喜歡趁你這樣的小子還活著的時候，用門牙啃掉你的頭蓋骨...”
韓瑜的話讓不少人臉色大變，甚至有人幾乎要嘔吐出聲來，可那小鬼聞言，卻崩潰的嚎啕大哭。
“你騙人！你騙人！蓮兒姐姐沒有死！她才沒有死！！”
韓瑜卻什么都不再說，只是一把推開他，讓這小孩三兩步坐在地上，而后，表情冷漠，語氣卻有些怒其不爭：“真殺了她的殺人兇手就在此處，你怎得不問問這孽畜，你蓮兒姐姐是怎么死的？
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對我撒潑犯渾，真當我爪牙不利乎？
大男兒做事，冤有頭，債有主，再痛苦的事到了眼前，不去努力找尋解決問題，擺脫困境的方法，只顧得哭哭啼啼，將事情推給無關的人，再自暴自棄的撒潑...
丟人現眼！魯莽愚蠢！”
被他一把推到地上的小孩哭著聽完了這些話，便不再起身了，只是嚎啕大哭著，不斷地念著他蓮兒姐姐的名字，不愿相信這都是假的。
而后，韓瑜的眼神卻猛地一凝，看向了之前拉著那男孩的夫妻二人。
那夫婦自從小孩朝他沖來，便一動不動，此刻被韓瑜看來，只覺得如芒在背，那女子更是直接大哭道：“還請仙人贖罪！我家幼兒懵懂無知，不知大人善意，沖撞大人，絕非我夫妻本意啊！”
韓瑜卻只是一腳踢開此刻還跪在一邊的那村長，人立而起，如一棟樓在緩緩靠近那夫妻二人，低頭看去，兩人跪倒在地，蜷縮著，不知為何，竟讓他覺得——如一雙螻蟻般渺小。
“你家幼兒？”
“我看著...未必。”
韓瑜毫不留情，一把捏著男人的腦袋，硬生生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老實交代！那男孩可是你親生！你們這群人，到底平日里在做些什么破事！
你怕虎妖噬人，不怕我殺人乎！？”
夫婦二人當即高呼不敢，可畏畏縮縮，此刻竟沒一人率先開口。
沉默片刻，韓瑜正要發怒，卻聽得那還在哭的男孩此刻突然大喊：“他們不是我親爹娘！”
只看那男孩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大聲道：“最開始，他們說是我爹娘的親戚，我爹娘不知和他們說了什么，而后便讓我和他們走了！
我爹娘臨走前讓我喊他倆爹娘，說是家里沒錢，養不起我，讓我去了好好修行...
蓮兒姐姐也是這樣！”
韓瑜看了那孩子一眼，而后收回視線，眼神冰冷：“原來是人販子。”
“不，不是！我不是！”
被韓瑜抓著腦袋的男人，只覺得這可怕巨獸原本捏著自己腦袋的大手，此刻陡然彈出鋒利爪刃。
這爪刃斜斜扣著他的腦袋，內勾的爪尖，更是直接刺破了他皮肉！
他每一次掙扎，這鐵鉤一般的爪子都將他勾的慘叫連連，只覺得下一秒腦袋都要被捏爆了，只能大叫著，試圖求饒。
“是那虎大王！虎大王要我等去傳道的！”
“我等給了他父母錢財，是給了錢財的！”
“是村長！是村長想的法子！”
“他說，虎妖這樣吃下去，我等便成了那下崽的家禽，哪天生不動了，就得死，還不如將自己孩子換出去，添些錢財，換別人的孩子養大！
反正虎妖只管吃，我，我也是沒辦法！”
男人說完，那被韓瑜踹開的村長臉色大變，急忙怒道：“休得胡言！
我分明說過，只是要爾等去多找些人來壯大村子，等人多了，即便每年要送上一些孩子，也可以用抽簽解決，不至于我等全部絕后！
是你們舍不得開墾出的這幾畝地，覺得來多了人，就要吃不起飯！”
“放屁！你以為我不知道，之前那些妖怪來了參加了那什么升天宴后，就有妖怪請你去見他家大王！
你分明是從他們那得了好處，才專門找那寡婦鳳兒說過，要我們一起去買去拐些孩子，一半留下，一半交給你安置！
那些孩子分明是被你賣給其他妖王了！”
被韓瑜抓著的男人紅了眼——真要是被坐實拐賣，面前熊貓連那對他如此客氣，實力強橫的虎妖都殺，怎么可能留著他！？
“我們夫婦二人可從沒做過爛事！就算是換了觀兒過來，我們也是給他父母一大筆錢，求他們養好我們的孩子的！
對觀兒的養育，也精心盡力，沒讓他過過一天苦日子！吃得飽，穿得暖，還不用他下地干活...
賣他的是他父母！我已是仁至義盡啊！”
男人話音落下，遠處苦惱的那孩子臉色煞白：“我是被我爹娘賣掉的！？”
“你家里五個兄弟姊妹，早就吃不起飯！我們可是給了你爹娘足足十兩銀！若沒這錢，你與兄弟姐妹，早在去年就要餓死幾個了！”
男人哭道：“觀兒，觀兒！我是你爹爹呀！就算是干爹，難道我們對你不好嗎？”
“觀兒！快替你爹爹說句話啊！”那女人也大哭了起來：“娘也是沒辦法啊！要是那虎妖能不吃人，娘怎的會愿意做這樣的事啊！娘也不想啊！”
叫做觀兒的男孩聞言，本來心中只有絕望和憤怒，可聽到這些話語，卻又忍不住心軟落淚，想到來到這村子里的一段時間，確實是從未有過的吃得飽，睡得香，穿得暖。
夫妻二人對自己真的不錯，如今自己又該怎么恨他們？分明是親生爹娘為了錢就賣了自己最讓他痛苦不已！
韓瑜卻只是冷笑一聲，將男人丟在地上，看他身上冒著弄弄的黑紅煙霧。
他雙眼中仿佛閃爍著淡淡白色光暈，漆黑的眸子，卻亮著白色的光，與之對視，煞是駭人！
“你買孩子的十兩銀子哪里來的？”
這問題一出，那男人瞪大雙眼，當即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
韓瑜發出了一聲意味復雜的大笑。
“哈哈！”
他這笑聲，感嘆里，帶著怒氣，帶著絕望。
此刻，一只鹿頭小妖渾身是血，手里農具改造的三股叉上捅著一個慘叫著的男人，另一只手抓著一個女人從遠處走來。
小妖身上血肉模糊的傷了兩個大口，其中一個就在脖子上，竟是險些被人砍斷了脖子，此刻鮮血還在汩汩流出，它卻滿臉惶恐。
“大王！這，這人用斧頭砍我，我不得已...”
它看著被自己叉穿胸口，奄奄一息的男人，惶恐不安的丟下抓來的逃跑村民，跪在地上：“請大王贖罪！”
韓瑜放眼看去。
被小妖一叉捅的此刻半死的男人身上，身上黑紅煙霧繚繞，比起那鼠妖，更盛兩分，幾乎只比這村長弱上一些！
“這不是能殺的了妖怪嗎？”
韓瑜說著，看向那男人，而那男人只是瞪大了眼，在叉子上發出痛苦呻吟，眼看著，隨時就要斷了氣。
韓瑜不再看他，而是從腰后用蛇皮捆著的藥葫蘆里，取出一顆黑色小藥丸。
“鹿妖，此乃傷藥，你吃了，去后面歇息療傷吧，你們誰懂包扎？”
韓瑜發聲提問，一個女人顫顫巍巍舉手。
韓瑜瞥她一眼，點點頭：“你去，給我的小妖包扎！”
鹿妖抬頭，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韓瑜大手中那幾乎被毛色遮掩的看不清的黑色藥丸。
“大，大王！我，我不用...”
“張嘴！”
韓瑜只是讓它張嘴往里一塞了事。
隨后，扭頭，看向地面上匍匐著，偷偷摸摸，想要爬遠的村長。
韓瑜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鐵公雞。
鐵公雞打了個哆嗦，立刻振翅一飛，隨后，兇狠落在了那偷偷爬行的村長后背。
“哎呦！”
“勸你別亂動嗷！”鐵公雞的鐵爪扣著老頭肩膀，肥胖的身體，竟壓得老頭起不來身。
“大王問你話，你最好老實交代！否則，必要你這老頭嘗嘗我鐵公雞大隊長的厲害！”
它倒是聲色俱厲。
韓瑜深呼吸，而后，扭頭看著人群，哈的再笑一聲，聲音里滿是冰冷：“妖，要審，人，亦要審！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們撒開了腿，能跑得了幾個！”
“爾等聽清了！大罪則死，小罪則罰，不敢受審問而逃者，皆以大罪論！殺無赦！”
韓瑜的暴喝聲，響徹天地，在這小小的村子里，唯有他的聲音，回蕩不休，一瞬間，四下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