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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飛來橫弟

洛云施表示驚訝,“傅國公府?”

“沒錯,就是傅國公府。”

洛云施道:“可那傅國公二子一女,女兒遠嫁南地,長子傅含成早已成婚,那么表示幼子傅含玉……”

寧姨娘點頭,“具體的,姨娘可就不知道了。”

她知曉洛云施恨云儀的話,這個消息既然有了,就該會好好用的。

洛云施覺得或許能更省事,將蓮花糕給寧姨娘道:“不瞞姨娘說,云施在府里勢單力薄,不知姨娘可有人借給云施用用?”

寧姨娘笑而不語,洛云施知道籌碼不夠,故作為難道:“不知姨娘是否知曉我二叔的事,云施一直覺得二叔之死與秦家脫不開關系,可惜無從下手,這件事,更望姨娘相助。”

寧姨娘愕然,嫁近府中六七年來,她也是自然知曉洛家次子的,多多少少有所猜測,然而此事事關重大,內宅如何爭斗也不敢涉及。此時洛云施提出來,想著必然是知道了些東西的,加之洛云施又受洛德仲照拂。若真能證明洛鴻彥之死與秦家有關,即便洛鴻業不在意,洛德仲也容不下秦榴月。

這是一條釜底抽薪的路,而且有洛云施當槍使,她寧華進可扳倒秦榴月,退可保全自己。有利無害的事情,自然是要做的。

寧姨娘故作訝然,“果有此事?”

洛云施保證,“自然是真。”

洛云施將剩下的糕點也給了云姝,送走二人后,青云青梅看見小姐走到窗前,向著曾經二房的院子喃喃道:“二叔,元娘并非存心利用你,只是大夫人一日不除,元娘在洛家便難以立足。何況你的死實在蹊蹺,若真是秦家所為,我定為你討回公道。”

兩人對望一眼,小姐雖然看似冷漠,心地卻是極為善良的。

青梅道:“小姐,二老爺之事,您真的要查么?”

她擔心的不是秦榴月也不是洛鴻業,而是洛德仲,因為老太爺并不想重提這道傷疤。

洛云施也自然知曉其中原由,因為青梅是十二歲那年青云闖了禍,才被洛德仲送過來的,比屋里所有人都大,與上院聯系自然更多。

洛云施回身坐下,抿了口茶,淡淡道:“祖父對洛家一味求全,才會輪到我出手。你若覺得不妥,盡管告訴他便是。”

青梅跪下,“青梅不敢。”

洛云施道:“你讓祖父對我照拂不少,是不是真心對我,我也自然知道。但如今你若想留在這里,便該知曉如何處事。”

青梅垂頭,沉默片刻,道:“青梅愿意一輩子跟著小姐,絕無二心。”

洛云施點頭,吩咐青云扶她起來,隨即吩咐道:“找到那個六年前離府的老嬤嬤。”

青梅應是。

洛云施又叫了青李進來,吩咐她喚人去云儀的清瀟閣尋一個叫碧環的丫頭。

諸事吩咐完畢,青云若有所失,悵然道:“小姐,我做什么。”

洛云施一笑,將流蘇手釧在手指間轉了轉,示意青云傾身過來道:“記得那日云妍走后,你說她問我喜歡什么首飾么?”

青云道:“記得。”

洛云施道:“你今夜過去,穿上夜行衣,莫教人發現,把她首飾里所有的紫檀梅花簪、玉簪,和其他你覺得我喜歡的首飾通通取了。”

青云愕然,“帶回來么?”

還真當她稀罕了,洛云施笑道:“對,給你家小姐好生打扮打扮。”

青云為難,“被人認出來,不好吧……”

試圖勸服小姐放棄,洛云施不再逗她,這才道:“你家小姐有那么寒酸么?”

青云搖頭。

洛云施道:“今夜你去云妍處,取一支她最常戴的首飾回來。”

青云這才答應,洛云施再次強調,是云妍處。因為云宛云妍兩個庶女都住在怡香閣里,怕青云弄混。

之后,事情便輕松多了,甚至睡了個回籠覺起身時,已過午時。

青李端了午膳來,比往日豐盛許多,馨香滿屋,看來老太爺的旗子果然適合高舉。

洛云施沒什么食欲,一邊喝著茶,一邊聽青李回報。

“那碧蓮每三四日出府一趟,都趁著未時下人們吃飯的時候。”

洛云施沒什么表情,敲著桌面,道:“你吩咐碧環,下些瀉藥就行了,莫傷了那丫頭根本。”

青李應是。

能擔當送信的活,必然是簽了死契的心腹丫頭。不讓幾個一等丫鬟去送,反而叫個平時都進不了屋的二等丫鬟,說明怕秦榴月知曉此事,因為云儀那幾個壞事做盡、尖嘴猴腮的一等大丫鬟,都是秦榴月培養的。

洛云施沉吟,難不成,云儀真的看上那傅含玉了?隨即一笑,并無差別。

洛府許多簽了死契的丫鬟,秦榴月手下尤多。一旦簽了死契,便是生死由主子掌握,通常而言,自然不敢背叛的。有時候,這也是一種極好的方法。比如那碧環若是簽了死契,就不會輕易被寧姨娘收買了。

洛云施之所以吩咐不傷碧蓮,除了怕打草驚蛇,也是覺得她本就可憐,何必再雪上加霜。

青梅還未回來,洛云施見天光正好,將吃食賞了院里打掃的三等丫鬟,便帶著青云徑自出門去了。

洛云施往日極少穿女裝、坐馬車出門,門房提車時,險些就叫錯了名,事后捂著胸口感嘆,日后得習慣大小姐一身女裝來取車,而不是牽馬了。

出門時遇到洛云行,這個比她小一歲的庶長子在外行事癲狂,回到府里卻對誰都唯唯諾諾,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洛云施見禮,“大弟。”

洛云行一副不敢生受的樣子,退后半步回禮,“長姐。”

洛云施側身讓他先過,看洛云行逃也似地消失不見,嘆道:“洛府,如何把孩子養成這般模樣。”

青云笑道:“小姐你自己都是孩子,便開始感慨起養孩子了。”

洛云施一笑,“據我所知,養好孩子可是件天大的難事。”

青云道:“那日后青云幫著小姐,把小小公子小小小姐養得同小姐一樣文武雙全。”

洛云施搖頭,不再繼續這個問題。并不覺得,照著自己養出的孩子是好的。

二人上了馬車,青云吩咐車夫:“去段典儀府。”

因為洛云施算計著,穿個女裝去嚇嚇段珩。

坐馬車是比騎馬顛得輕,難怪世家小姐們都喜歡。青云腹誹,偷偷瞄了一眼閉目養神的洛云施,側身將遮簾掀開一角來,看看街頭的繁華。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下來,青云便一頭磕在車窗上,不禁一聲痛呼。

洛云施也睜開眼,吩咐青云問問怎么了。車夫回答,前方三岔路口,左右兩邊有馬車互不相讓,擠在路口里,馬車過不去。

車夫解釋完,洛云施便聽到前方有人叫罵,無非你退后讓我過,你撤走讓我過一類。正覺得無聊時,忽聽見一句話:

“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是嘉南郡主的兒子,前皇后的親妹妹,你敢惹我——”

洛云施忽然收緊了心,掀開車簾往前看去。

兩架豪華的馬車推在一處,車夫盡力拽著不安的馬頭,車頭各自站著一個年輕公子。一個一身白色繡袍,穿得溫文爾雅,卻絲毫沒有相讓的意思;另一個衣著華貴,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手里拿著一把長劍,正用威脅的姿勢對著白衫公子。

看清那華貴少年的臉,洛云施剎那知曉說方才那句話的,就是他了。因為,眉眼間,隱約透著幾分鏡子里的自己。

“青云,去打打聽那白衣公子是誰。”

青云“嗯”了聲,揉著額頭掀簾下車。

看情形他們僵持也不過一時的事,打聽起來不甚容易。所以青云還未回來答話時,洛云施見那華衣少年一時氣氛,拔劍向白衫一方砍去,被對方輕輕一拂便躲開,隨即也回身抽劍向他刺來,幾招之內高下立判,洛云施果斷一踏車門躍到前方,一手擒住華衣少年退后,一手擋開白衣公子的劍,同時喝道:

“住手——”

事發突然,并未帶兵刃下車,因此擋劍的右手背便被劃開一道血痕。那一刻她忽然想,短短兩日左右手輪流受傷,也算扯平了。

然而這個公平并不重要,她也很快拋到腦后,只是那一劍劃過,她依然蹙了蹙眉。

對抗中忽然多了一個人,還是個女子,片刻之間便將兩人分開,不但兩個公子驚住,圍觀的看客也一時未回過神來。

華衣少年本欲嫌她多事,待看清這女子容貌美麗,又為他劃傷了手,氣便消了一半。

“你是誰——”

雙方同時道,仔細地打量著來人。

洛云施松開手,沒好氣看他二人一眼,向華衣少年道:“你說,嘉南郡主是你母親?”

華衣少年得意道:“是,前皇后親妹嘉南郡主!”

洛云施又道:“那你是延順侯世子蕭子邢?”

華衣神色自得,“不錯,正是本公子。”

洛云施對此情形無言,幾乎想轉身便走。心頭百轉千回,終究化作一句:“你將馬車讓開,讓這位公子過去。”

對方便抱起手來,似乎覺得有趣。蕭子邢剎那間怒氣上臉,喝道:“你是誰,你憑什么叫我讓開!你有本事,叫他讓開——”

洛云施想動手,好容易壓下這股沖動,眉頭皺在一起。

對方的車簾卻被掀開,從馬車里探出另外一張臉,笑盈盈道:“阿七,看人家著實為難,你便不要逗他了。”

那張俊逸儒雅的臉,那柄精巧雅致的扇,除了逸王世子封軒庭,還能有誰。

那叫阿七的公子回道:“兄長盡會做好人,人家姑娘來之前,你怎不讓我罷手。”

那阿七,便是恒王第幼子封佑筌了,因為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皇室一行人便叫他阿七。

封軒庭玉扇輕搖,笑道:“逗弄那不諳世事的黃毛小子自然不要緊,如今你傷了洛府大小姐,為兄我可是護不了你了。”

蕭子邢聽得稱呼自己黃毛小子正在來氣,忽又聽見“洛府大小姐”,想到傳聞自家母親之前不就嫁在太傅洛府么?還生了個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轉念之間,便看向洛云施。

圍觀眾人也訝然,這就是那一直沸沸揚揚的洛家大小姐啊。有知曉內情的,便向身旁人私語道:“難怪要出來救那蕭公子,他們可是姐弟呢。”

對方便驚愕,“果然么?”

……

遠遠青云跑到馬車旁,似發現無人,再看到小姐在這邊,忙擠了過來,小聲道:“小姐,那是逸王世子的馬車,只是那人并不是——”

她忽然發覺情形不對,便住了口。

洛云施無奈,青云不知向多少人打聽,跑了多遠才有的結果,此刻說出來卻叫人哭笑不得。

她不理會封軒庭的揶揄,封佑筌聞言的驚訝與打量,和周遭人的議論紛紛,向封軒庭笑道:“原來是逸王世子,我說是誰那么有閑情在街頭打發時間。”

封軒庭道:“這不是正閑著無聊么,有人逗樂,自然是好。不然,若洛大小姐愿意陪我打發時間,自然是更好。”

逸王世子艷名遠播,雖外表儒雅,卻行事輕浮浪蕩,說出這樣的話不足為奇。青云大怒,正欲上前,被洛云施攔下,口中笑道:“世子身為皇族,豈是小女子可高攀的。我這便讓我那少不暗事的幼弟讓開,請世子和七公子先行。”

封軒庭輕笑,好一張唇舌。既挑明雙方關系,讓人想起她在千秋宴時發下的毒誓,同時點明蕭子邢年少無知,而自己卻要與他計較,無疑仗著皇族身份欺壓。

當真可惡得緊,封軒庭心道。幼時入宮覲見便常見到洛云施,后來隨逸王云游,回來時京城到處是她的傳聞,從不男不女的怪物到情操高尚的奇女子,千秋節他去恒王府賞蘭花了,未得見那所謂的一曲驚人。昨夜百花樓一見,覺得她似有變化,不想今日又撞上,還被她陰了一番。

好在封軒庭不甚在乎名聲,也不惱,笑道:“洛大小姐何須自謙,連皇室貴胄都不放在眼里,如何會看得起在下。若是讓開自然是好,若你那少不更事的幼弟不讓,吩咐一聲,在下打馬就撤。”

又是一番嘲諷而已,洛云施毫不在意,轉身向蕭子邢道:“把路讓開。”

雖然意識到延順侯府無法與逸王相比,何況還有個恒王,然而蕭子邢依舊不愿失了面子,直起脖頸道:“你憑什么使喚我,我偏不——”

洛云施不禁再次想動手。

封佑筌的聲音傳來,“洛大小姐,你把人家當弟弟,人家未必就認了你這個姐姐。誒——那個蕭什么,你姐姐可還有傷口要包扎呢。”

青云聞言,仔細看向洛云施。

洛云施示意她不必驚慌,轉眼看到蕭子邢手里的劍,忽而一笑,傾身向他小聲道:“你讓了路,我就教你真正的劍法,如何?”

蕭子邢赧然,被人看出自己根本不會用劍,是一件很尷尬的事。都怪母親,非不讓他習武,只得悄悄自己琢磨。他的確想真正學劍法,洛云施又一看便有真才實學,叫他很心動,“真的?”

洛云施嘴角勾起,一笑恍如春光明媚,點頭道:“真的。”

旁人不知洛云施對蕭子邢說了什么,但見洛云施回答時笑容溫柔和善,美麗無方,看到的人也心都軟了。

蕭子邢得到回答,俊逸的臉上揚起笑容,瀟灑地一揮袖,“我們讓開——”

在封家兄弟還未明白為何轉折來得如此之快時,馬車已退后讓開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那驕傲的小公子居然跳下車來,親昵拉住洛云施的衣袖,道:“姐姐你對子邢最好了——”

洛云施示意他稍安勿躁,向封軒庭和封佑筌做禮告別,送二人離開后,才向蕭子邢道:“今日之事你回府后不要張揚。”

“是。”

“若想習武,三日后去段典儀府上,說是我叫你去的便是,我會在那里等你。”

蕭子邢對段珩仰慕已久,只是閉門羹吃太多,便望而卻步了。如今得到這個機會,興奮得緊,險些就抱了上來。

洛云施連忙止住他,雖是兄妹,如今大庭廣眾也是男女有別,若是抱上,又該生閑話了。

“悄悄地去,別叫旁人知曉了。”

“是,姐姐!”

洛云施一笑,問他本來要去哪里。

蕭子邢便回答:“還能去哪里,哪里娘都不讓去,只能去趙青那里逗逗鳥。”

“趙青,”洛云施想了想,道,“是不是九門提督趙飛洪的兒子?”

蕭子邢表示贊嘆:“姐姐你知道的真多——要是早些去洛府尋你就好了。趙青還跟我提過你呢,那小子仰慕姐姐許久了,姐姐你有空見見他……”

洛云施表示答應,對著蕭子邢那副撿了個寶的表情無力應對,催他趕緊去,送走之后,也自上馬車。

時辰已不早了,青云道:“小姐,還去段老爺家么?”

洛云施示意青云取藥包扎手背,答道:“不去了,差人給他送封信就行。”

青云應下,細心給洛云施抹藥包好。車夫在路口掉了個頭,往洛府回去。

臨街二樓茶香氤氳,男子看著洛云施的馬車消失在拐角,慢慢品了口茶,笑道:“你這愛管閑事的性子,倒是怎么也改不了。”

身后的人見主子自言自語,相互看了一眼,還是決定不要插話。

男子眉目如畫,五官隱約有封炎封寰宇的影子。回神把玩著那只青黑的面具,似乎回味著什么,自顧自便笑了。

回府的洛云施晚上收到段珩回信,短短幾個字:

你又將我賣了。

碎月閣主仆相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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