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玄奘認識黎景以來，第一次見他這么失態，正欲上前關心，就瞧見真人扭過臉來。
“玄奘，你記住，永遠不要輕易放棄性命。”
黎景認真道：“犧牲，只有基于自身意愿去做，才有意義。任何借著大義規訓要你犧牲付出的，才是真正該死的玩意。”
說完，黎景便飛升而起，飄然向內湖落去，瀟灑的背影，只留下這樣一句話語。
“要助力愚行，即便成了仙，我也不會開心！”
天命不是要他當【劫主導師】么。
這個活兒，他應了。
卻不是照著天道書寫的劇本，而是由他自己的方式。
“法天象地！”
黎景激蕩法力，迎風便長，轉瞬長成一尊百丈高的巨靈。
只是這巨靈，卻不是黎景自己的模樣，而是楊大娘的樣子。
待水妖從水底冒出頭來，瞧見的便是【楊大娘】巨靈高舉的巴掌，然后劈頭蓋臉的拍下。
“啪！”
法相手掌拍在巨妖獸首上，折斷毒刺無數，把它打了個點頭。
隨后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頓爆響。
【楊大娘】左右開弓，雙手并用，打得巨妖“嗷嗷”嘶吼。
劇烈的罡風沖擊一陣接一陣，壓得三山林木低頭。
適才還兇性大發的水妖，此刻卻根本沒有反抗的勇氣，只是低著頭挨揍。
崖口上，挪移法陣的眩暈減緩，漁民們紛紛恢復意識，睜開眼便瞧見本該身死的他們人在崖口，抬眼看更是了不得。
地動山搖，罡風拂面，湖中心一巨靈一巨妖正在動手。
妖獸滿身毒刺利齒兇猛，巨靈不過農家婦人的樣貌。
可打斗場面卻是同形象大相徑庭，婦人占盡上風打得巨妖難以還手，左右開弓，一邊揍還一邊問話。
婦人巨靈聲若雷鼓，音似老龍，一聲厲過一聲，反復問詢：
“你是什么東西？”
此時的水妖，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頭上的毒刺折了大半，聽到問話，依舊傲然答道：
“吾乃八百里沙河之...”
“啪！”
巨靈一個巴掌，打斷了巨妖回話，拍爛了巨妖的口牙，聲若怒雷：“不對，重說，你是什么東西。”
“吾乃八百里...”
“啪！”
又是一通好打。
楊大娘形象的巨靈單手將巨妖按在峽壁上，當頭一掌：“不對，再想！”
這一掌極重，震得山體都在搖晃，水妖更是感覺妖體痛得似要爆裂，但真靈卻是清明不少。
“我是存孝啊母親！”
要不說化形過的妖怪聰明了不少，意識到犟嘴就要挨揍的水妖，當即決定，此時此刻，它的真名就叫楊存孝了。
“啪！”
但討巧的答案，得來的回應還是一掌。
這一掌拍在水妖的腦門上，把頭頂僅剩的幾根毒刺也給拍斷，楊大娘的巨靈柳眉倒豎，高舉手掌，語氣嚴厲：“還是不對，再想！”
水妖被打蒙了，它也沒想到“母親”這么暴力。
當即就想跑，但按著它胸膛的手掌，就仿佛是座山岳，億萬斤的重量，讓它難以脫逃。
發現無法脫身的水妖病急亂投醫，開始胡亂回答。
“我是海...”
“啪！”
“不對！”
“我是河...”
“啪！”
“還是不對！”
胡亂回答的后果就是，楊大娘巨靈的巴掌一下重過一下，打得巨妖皮開肉綻，渾身冒血，凄慘無比。
更關鍵的是，水妖根本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么，有時剛蹦出幾個字，便會挨揍。
這一通好打下來，水妖的意識都快模糊了，一團漿糊的腦袋幾乎是本能的回答問題。
又挨了一掌后，水妖迷迷糊糊的聽見問話，再次作答：
“我是湖靈...”
“再說一次，你是什么東西！”
“湖靈，我是湖靈！”
這一次，楊大娘的手掌沒有劈下來，按著它胸膛的手，也抬起松開。
我終于答對了？
水妖激動的要流下淚水，但它來不及興奮，只覺又困又累，想要一睡不醒。
妖體便有順著峽壁滑落湖底的意思，但滑了不足十丈，就被楊大娘的巨靈，揪著后頸提起。
“答案對了，但你說的不算！”
揪著水妖后頸就像揪著一條泥鰍的巨靈，幾步來到靠近崖口的地方。
對著一眾蘇醒過來的漁民，將半死不活的水妖提起，像展示鮮肉般，朝著崖口上的眾人展示。
“你們來講，它是妖魔，還是湖靈！？”
巨靈的聲音很響，若雷震，似老龍。
將崖口眾漁民最后一點兒眩暈震散，喚醒意識。
瞧著被巨靈提溜著，此時如死魚一樣的水妖，他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
“它是妖魔，還是湖靈？”
巨靈好像很沒耐心，沒得到答案，很快又問了一遍。
崖口上一眾漁民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著急回答。
他們不知道黎景為什么這么問，但冥冥中好像有一種感覺，就是這個答案影響會很大，需要謹慎回答。
要不說還得是老村長。
明明是最晚恢復意識的那一批，但面對巨靈的問題，老村長卻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是湖靈，祂是湖靈！”
老村長用盡力氣朝巨靈答道。
這答案，聽得一旁玄奘臉色大變：“村長，那就是妖魔啊，你看看村......”
“那是因為你！”
村長忿聲打斷玄奘，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出來，顫抖的手指指黑衣女子，又指指眼前玄奘：“她，還有你，都是因為你們，若不是因為你們，湖靈怎會暴動，毀了我們家園！都是因為你們！”
“村長，它本身就是妖怪啊！”
玄奘覺得過分荒謬，指著巨靈手上提溜著的水妖，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不明白，村長已經看見妖怪本體，甚至已經親眼見過水妖毀滅漁村的兇殘，為什么還會認定那是湖靈。
“我不知道什么是妖怪，我只知道，在你們來之前，是湖靈賜福讓全村能吃飽飯，而你們來了之后，把一切都毀了！”
老村長氣得聲音都在發抖：“我們只是想過些安生日子而已，就這么難嗎，外頭那么多的妖魔你們不去抓，為什么非要針對我們的湖靈呢！”
“可它是妖怪啊！”
玄奘難以理解。
“誰不知道它是妖怪！”
老村長紅了眼，指著山下的殘垣斷壁，溢水大坑，說了心底真話：“可這只妖怪，不吃童男童女，不要活祭，有求必應，在你們來之前，它做的最過分的事，不過是用水巴掌將人拍暈，可你看看現在呢，現在呢！”
一通罵完，老村長再不理玄奘，面朝懸崖，五體投地的跪下，用盡力氣朝湖靈呼喊：
“是湖靈，祂是湖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