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張慎喃喃地念著...

這類東西已然超過了張慎的理解范圍，他僅僅知曉這是一種畜養毒物的方式，千百種蠱物互相吞噬，只留最后那一只，毒性最強即是蠱。

但其中的門道卻是一無所知。

無根生這時候也從倚靠的姿勢站直了身子，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朝著張慎的眉心按去。

張慎這時候沒做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順從，現在他的心是亂的，來不及發問無根生的行為。

很快，無根生就收回了手，回頭看了張婆婆一眼，眼中有些迷惑，似乎是沒發現到什么。

看到無根生的表情，張慎心里剛想松口氣。

哪知無根生這次兩只手都伸了出來，按在了張慎心臟下方和小腹。

張慎腦袋一下子思緒就運轉了起來，猛然想起，自從意識到自己成為異人后，小腹是越來越覺得腫脹。

之前沉浸在成為異人的思緒里，全然忘了詢問無根生這件事。

在張慎的意料之中，無根生這才一探，眉頭都皺了起來，沉思了片刻，隨后才抬眼說道：“下丹田，有蠱！”

盡管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一下子被確診了以后，張慎霎時間還是無法接受，顫抖著嘴唇，“這...這怎么會...”

張婆婆在一旁聽見了，一臉驚疑地問著無根生，“只是下丹田？”

無根生點點頭，再次確認，“只有下丹田。”

隨后鄭重地看著張慎，“很厲害！從炁的源頭迸發，只要你的炁還流動，尋常手段就解不了！”

“你的本事也不行嗎？”張慎緊張地問著，他知道神明靈的本事，只要將炁打回原處狀態，說不定可以救的！

無根生搖了搖頭，“只是炁蠱還行，但你的下丹田與尋常人不同，應該是被外毒侵入過，兩兩相合，解其一也沒有用，到時候你再生出炁，炁蠱依舊再生。”

“媽的！”張慎唾罵出聲，他很快緩了過來，害怕的情緒過去反而發了狠。

人通常會對未知的恐懼失去冷靜，一旦恐懼的源頭被確認，唯一應對恐懼的辦法就是直面它。

他直接上前一步，沉聲說道：“婆婆，你就直接告訴我真相！”

張慎有理由相信張婆婆猶豫著不肯說，是害怕牽連她的孫女，為她孫女藏著秘密，可現在張慎已經和小瑤同病相憐了，張婆婆沒有瞞著的必要了。

果不其然，張婆婆似乎是確認了張慎還處于危險中，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示意小瑤攙她到前屋坐著。

張慎沒有催促，耐心地跟上，一屁股坐在旁邊，哪怕現在他心急如焚。

張婆婆坐下了以后，看了慢悠悠走過來的無根生一眼，半是解釋，半是說明，“小哥剛才說的，村內有不少異人，但咱們村其實不是什么異人村，它...根本就是一個人蠱村！”

人蠱...不僅張慎不懂，就連無根生面上也盡顯疑惑。

這個信息也足夠震撼，張慎甚至翻找了記憶也察覺不出一絲蹤跡，“為什么我從來都...”

“你當然不知。”張婆婆用著可憐的眼神看著張慎，“你和小瑤，甚至村里的所有孩子，嚴格意義上，都只是飼料罷了。”

飼料？

經此一詞，張慎瞳孔猛然一縮，村里的孩子...還記得進村時村內的冷清，只余極少獨自呆坐的幼兒，這是非常詭異的！

“三十多年前，兵匪亂世，世道動蕩，有一撥人來到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駐扎，在附近抓了不少人填充著這個村子，給他們種蠱，”張婆婆越講聲音越是帶著哀腔，“服從的就吸納進去，反抗的就直接喂了蠱物...”

“他們尊蠱為貴，認為世間一切都是蠱神所賜，他們渴望煉出最強的蠱物...”張婆婆臉上越來越是掙扎，似乎不敢再想那段時光，“他們不滿足于尋常的毒蟲，最終...把目標放在了人的身上！”

張慎聽到這里忽然激動了起來，豁然站起身，雙手壓在桌子上，眼神犀利地問著，“他們的組織叫什么名字？”

但張婆婆沒有生疑，還沉浸在回憶里，憤恨地念出三個字，“藥仙會！”

‘咯噔’一聲，張慎恍然地跌坐回了凳子...果然是這一群邪教！

張慎還記得藥仙會確實是在這段時期活躍，然后在蔣統治時期將其覆滅過，所以這一段時間，恐怕也是他們最猖狂的時候...

自己居然是深陷在這群人的老巢么！

張婆婆眼中的憤恨不減，緊接著說道：“村里的成年人沒有炁，失去了煉蠱的意義，他們只要幼童...幼童用完，就想方設法去找剛出生的嬰兒！”

“這里只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據點，無法大肆派出人手掠奪嬰孩，他們、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張婆婆眼內朦朧，“給村里的人種下了蠱，強迫我們帶著蠱出去勾引別人回來生！”

“真是夠畜生的！”張慎再也沒忍住，唾棄地罵出聲。

小瑤緊咬著嘴唇，悄悄別過頭去，不敢在張婆婆面前垂淚。

張婆婆緩緩地呼吸，“甚至我剮爛自己的臉，都沒逃過他們的強迫...”她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逐漸地顫抖，“他們選擇各行業的精英翹楚讓我們下手，只為能夠讓這些嬰孩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能擁有足夠好的天賦。”

“足夠好的天賦？那我小時候...”

張慎聽到這里，也就明白為什么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會存在父親這種知識淵博的學者，難道自己小時候的天賦也是極好？

自己的記憶只存在七歲以后，自那以后張慎能感覺到智力已然低于常人，那七歲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張婆婆搖了搖頭，“你剛出生也是被藥仙會抱走的，數年之后才被你母親送回來，中間發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曉。”

母親...張慎緊皺著眉頭，關于母親的印象一無所有...

“出生平庸也有平庸的好。”張婆婆忽然看著小瑤，按了按小瑤的手，眼中多了幾分欣慰，“自始至終，我們和大多數留在村內的人都一樣，連被吸納進藥仙會的資質都沒有，才能活下來這么久！”

“只是小瑤也大了，”張婆婆嘆了一口氣，哀聲說道：“再過些日子，也要被送出去...做那些、那些...”

說到這里，張婆婆再也說不下去。

而小瑤，再也忍不住，伏在張婆婆的腿上，小聲地抽泣著。

張慎看了面容愁苦的婆孫一眼，試探地問了一下，“所以小瑤不敢走，是我們都被種了蠱？”

“是，每個剛出生的嬰孩都會被種蠱，然后每年一次，都需要喝下祭司送來的符水續蠱，不然都會暴斃。”張婆婆微微點頭，“你父親自從知道村里的真相，就瘋狂地想辦法要救治你，在你最后一次續蠱后，他完全瘋了，經常自言自語。”

張慎焦急地問著，“我父親自語些什么？”

他離村不止一年，這說明當時父親絕對找到了救治自己的辦法！

哪怕可能只是抑制住，導致現在還有蠱在身上...但至少能讓自己多活了幾年，那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