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的人,「少爺怎么稱呼?」
他皺了皺眉,隨后溫和的答道:「祈。」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見我迷惑,他又補了一句。
「祈愿的祈。」
而對著見錢眼開的爹爹,他只是冷冷的說了自己姓顧。
他說,他的表字是祈,祈愿的祈。
這樣宛如神祗一般的少爺,叫顧祈。
顧祈走了,臨走之前留下話,不日會過門娶我,威脅爹爹不得再打罵我。
有了那一袋子錢,爹爹哪里還想得起我的陰煞命格,只咧著個大牙應下。
這是我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幸運。
我沒有深究他的來歷,也不多問他的意圖。
我只覺得,上天終于厚愛了我一次。
顧祈走后第三日,媒人前來送聘,來的隊伍塞滿了整個銅鑼巷,將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巷子里的人都從家中探出腦袋,瞧瞧這罕見的陣仗。
我這才知道,原來顧祈是南城新搬來的顧員外家的少爺。
顧家富庶,送來的聘禮堆滿了家中小小的院子,我一時有些局促。
「哎喲方老粗啊,可不是我說,你家這是踢到哪路財神了,竟能得了顧少爺青眼。」
王大娘是南城最有名的媒婆,爹看著滿院子的聘禮,早已樂得不知今夕何夕。
「不瞞你說,我早就說我這閨女是個有福氣的,今日這富貴可不就來了。」
我一如既往的縮在墻角,不知該說什么。
自小被打罵慣了,十幾年來的壓迫使得我不敢在人前隨意開口。
一看到人,我都會習慣性的縮到墻角,降低存在感,生怕被人發現,免不了一頓毒打。
眾人在院中寒暄,也無人注意到我,娘悄悄在一旁將我拉開,伸手在我手肘內側狠狠掐了一把。
「別以為你如今就飛上枝頭了,老方家養你長大,哪怕嫁進皇宮做了皇妃,你也得給我牢牢記住,沒有我,你早就被你爹掐死了。」
我伸手護著手肘,眼中蓄起淚水。
十二歲時,家中添了個弟弟。
一日娘和爹大吵,沒注意到床上的弟弟翻下了床沿。
孩子太小,傷到了腦子。
那是爹娘盼了多年盼來的金疙瘩,他們將所有的錯都怪在了我的頭上。
自那以后,原本對我心存善意的娘,視我如瘟疫,稍不順心就毆打謾罵。
就在我困頓不知如何自處時,一旁的大手拉過我,溫潤的嗓音傳了過來。
「方夫人,白術已是我的妻,即便你是她的母親,也不可再隨意欺辱她。」
溫熱的體溫隔著衣衫傳了過來,我抬眼看了一下,又飛速低下。
我叫方白術,這是那老道為我取的名字。
他說,我這輩子注定與苦厄作伴,遂取了這個名字。
娘見有外人在,不好再說什么,睨了我一眼后憤憤離開。
「不知道躲嗎?還是真的不知道疼?」
眼前人看向我,眼中的心疼都快要溢出來了。
因著此前多年在夢中相識的緣故,我對他并沒有陌生人的拘禮。
隱去眼中的淚水,仰起臉輕輕搖了搖頭。
他不知道,這已經很好了,以前更疼的時候都挨過來了,這算什么。
他帶我出了方家,到了巷尾明大叔的醫館里治傷。
明大叔掀開我的衣袖,露出手腕上大小不一的疤痕時,顧祈暈紅了眼眶。
他摩挲上早已落痂的地方,言語隱忍:「我是不是,來晚了?」
我忙打斷他的話,「不晚,你能來就已經是我的福氣了,哪有早晚之分。」
我對顧祈,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我們早已相知許多年。
后來我才知道,顧祈自小體弱,每到上巳節,都會臥床大半月,顧員外和顧夫人為此操碎了心。
顧家剛搬來南城,顧祈就病了,那日突然回光返照般痊愈,飛奔出府,到了方家要娶我。
從方家回去后,剛踏入顧府的大門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