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爹要將我賣給巷尾的瘸腿屠夫,我不肯,他叫嚷著要將我打死。
「你這死丫頭,白養你那么多年,如今王瘸子肯要你,已是你極大的福氣了,再敢反抗,老子將你賣到窯子里去!」
爹抄起家中的掃帚,劈頭蓋臉的朝我打過來。
只因我不愿按他的話,嫁給巷尾那個整日掄刀砍斧的屠夫。
他收了王屠戶十兩銀子,正準備將我送過去。
我不愿。
那王屠戶生來粗蠻,曾一拳打死了巷口劉嬸家的小兒子。
只因那孩子貪玩,將粘膩的糖漿灑落在他的刀上,耽誤了他給客人砍肉,損失了好大一筆生意。
他一氣之下,揪起那個孩子,一拳打在了門檻上。
王屠戶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到現在都沒娶到媳婦。
而我因著鬼煞的命格,自小被爹娘嫌棄,如今才剛及笄,就要被爹賣給他人。
我拼了命的反抗,只說不愿。
將爹惹急了眼,對我棍棒相加。
「砰!」
大門被人從外面踢開,屋中安靜了下來,連一旁的幼弟也看向了門外的人。
我斜倚在墻角,看不清他的容顏,只在稀疏的光影里看到,是個衣著金貴的少爺。
雪膚細膩,眉眼疏朗,一看就不是應該出現在這落魄巷口的人。
他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隔空拋給爹。
「十兩銀子就能讓你變賣親生女兒,這點錢,算我的聘禮,你這女兒,不如賣給我吧。」
爹有些發懵,荷包打開的瞬間,我看到有什么金黃色的光反射到了他的臉上。
爹那張貪婪的臉上,立時堆滿了笑容,連聲對著少爺道謝。
少爺沒說什么,轉身拉起墻角的我,朗聲說道:「這小丫頭,本少爺要了。」
我心頭震顫,感嘆自己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正要轉頭大哭,卻突然發現眼前的人實在面熟。
他看我怔愣,莞爾一笑,湊近我悄聲說道:「怎么,那么快就不記得本少爺了?說好的要等我呢?」
我這才想起來,他就是我夢里的那個男人!
我出生在上巳節,命格陰煞。
出生那日,家里起了大火,險些將睡夢中的家人燒死,恰逢一位坡腳老道路過,叫上了街坊鄰里撲滅了火。
火勢被撲滅后,爹向老道道謝,老道剛一碰到爹的手,就問家中是否有嬰孩出世。
爹有些發懵,緊接著就聽老道說,這嬰孩八字極陰,恐有禍端,那日家中的大火就足以窺見。
爹本就不喜我是女子,一聽此言,更是恨不得立刻掐死我。
好在老道不忍心,說我命中有兄弟,若我不能平安長大,方家會自此絕后,這才將我保全了下來。
因著此事,我自小被罵作掃把星。
說來也奇怪,自我有記憶開始,每年生辰那夜,我都會夢到一個男人。
他長得極好看,是我在銅鑼巷,甚至整個南城都沒見過的俊朗面容。
每一年,他都只和我說一句話。
他讓我等他。
幼時我將此事告訴娘親,娘親轉頭就找了靈婆來為我驅邪。
不怪她,實在是上巳日太過陰邪,而我又做了如此奇異的夢,娘親只覺我被勾了魂。
可靈婆并沒有真的為我驅除邪祟。
因為,第二年,我又夢到了那個男人。
后來十幾年間,我每年都會在上巳節夢到他。
我不敢再將此事告訴其他人,只自己悄悄記著這個事。
因著命格邪煞,爹娘一直都不喜我,街坊鄰里也害怕我。
今年上巳,我正好年滿十八,早已過了可以出嫁的年齡。
巷尾的王屠戶不知何時打上了我的主意,給爹塞了十兩銀子,言說要娶我過門。
昨日是上巳,我又夢到了那個男人。
我哭訴著問他什么時候來救我,再不來我就要被賣給別人了,他滿臉著急,卻說不出其他話。
誰知剛不過一夜,他竟真的來救我了。
見我看呆了眼,他摸了摸我的頭頂,笑道:「從今日起,有本少爺在一日,再不會有任何人敢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