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芙抬頭望著大蛇，愣了一瞬，她并沒有聽錯，這條大蛇居然開口說話了。

諾恩閣下？

她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個稱呼，卻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記憶。

“諾恩？”

麗芙輕聲問道，語氣中透著不解。

大蛇低下頭，再次重復道：“是的，我的父親邀請您與祂見面，尊敬的女先知?！?

見麗芙依舊有些困惑，大蛇開口解釋道：“諾恩非是血統，而是身份，您是被命運所眷顧的，維京人稱呼這類女人為女先知，亦或女預言者?！?

麗芙覺得困惑，但又隱隱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將發生。她點了點頭，心里暗下決定跟隨這條大蛇去看看。

“而且它硬要吃掉我的話，我也逃不掉啊。”

麗芙心想，縱使死后奔走自如，可是想要在這條大蛇面前逃走還是太困難了，它只要一個探頭，就能囫圇吞棗一樣把自己一口吃掉。

大蛇見麗芙同意，便緩緩地將頭低到地面，示意她爬上去。麗芙輕輕踏上大蛇的頭，雙手緊緊抓住蛇鱗，身體微微顫抖，卻感覺不到任何害怕的情緒。相反，觸碰到蛇鱗的那一刻，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感。

母親曾經說過，冥府里的毒蛇殘忍無度，毫無理智，看見靈魂便想要撕咬，是完全無法溝通交流的野獸。

但面前的這位看起來還挺有禮貌的嘛。

大蛇緩緩抬起頭，麗芙穩穩地坐在上面，隨著大蛇的移動，她開始看到了這片荒涼大地的更多景象。

沒有陽光的天空，無邊無際的黑暗，但她卻能清晰地看到遠處的山脈、河流和那些她從未見過的奇異生物。

許多似蛇非蛇，頭上長角，亦或蛇軀上長著殘缺翅膀的生物四處爬行，它們張嘴便露出尖牙來，呼吸間吞吐霧氣，那霧的有毒的，哪怕是死人碰觸了都要再死一次。

可就是這樣一群怪物，面對前進的大蛇時，無不避退讓路，兇戾的眼神瞬間變得乖巧，好似是面對無可置疑的高位者一般。

“這些怪物是什么？”

麗芙坐在大蛇頭上，好奇的詢問。

大蛇則充當導游的身份，給她講解起來：“那是吾父在恒久前創造出來的眷屬，既無頭腦，亦無理智，如今這些殘次品被趕到冥府的邊界，吞噬那些犯罪者與殺人者，以此償還他們的罪行?！?

“?。　?

麗芙聽見這些怪物居然真的會吃人，不由得心里開始害怕起來，雖然樸素的感情告訴她，那些殺人者都是罪有應得，但是真看見死后要被毒蛇撕咬，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畢竟，能食惡者，自然也能食善者。

大蛇感覺到麗芙的心思，沒有立刻開口解釋，而是帶著她在毒蛇堆里轉了一圈。

長久的時間里，冥府充塞了大量死者，此方世界里也沒有靈魂轉世的概念，死了就是死了，若是不加以篩選，估計用不了多久，冥府就會被塞滿。

這些毒蛇就是第一道關卡，讓所有人知道，殺人者死后亦不得安寧。

“做惡之人，死后亦不得安寢，這是吾父想讓您知道的?！?

麗芙看著滿坑滿谷的死者，他們有些叫囂著，敞著衣服要和毒蛇拼命，可沒一會兒就被更多毒蛇包圍，敗下陣來。也有的苦苦哀求，哀求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表示自己在冥府內絕對會洗心革面，不會再次犯錯，可惜無智的蛇類聽不懂話語，依舊一哄而上，齊齊撕咬。

麗芙原本想要閉眼，可莫名的，她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在部落里德高望重，很多糾紛都由他來處理。

面對那些犯下了罄竹難書罪行的犯人，父親恨不得親手把他送入冥府，事實上，他也的確這么做過。

于是麗芙開口問詢。

“那些秉公執法而殺人的，也會出現在這里嗎？”

“那當然不會，正直者會由烏鴉引導，前往冥府的下榻之所。”

大蛇向另外的方向探頭，麗芙得以看見更遠處的場景。

一隊身著皮革鎧甲的士兵，身上粘著血，手里提著燈，跟隨一只黑色的烏鴉，在小路間行走，而他們的目的地，似乎是在小路盡頭的城市。

麗芙遠眺，遠處的城市范圍極大，盡管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但城中各處透出的微光勾勒出它的輪廓。

這座城市被高大的石墻環繞，城墻上雕刻著復雜的花紋和神秘的符號。城門敞開，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城內的建筑風格各異，有的屋頂呈尖頂狀，有的則是圓頂，石磚與木材交織而成的房屋散發著冰冷而莊嚴的氣息。

“無罪無功者會住在這里。”

大蛇解釋道，“沒有毒蛇或是其他怪物來騷擾他們，他們就在這里住下，每個人都會有一座房子分配給他們，想要和其他人一起住也沒關系，只要不起爭執，沒什么人會去管他們。”

“他們可以在這里一直居住到末日降臨。”

麗芙逐漸接近了城市，看見這里的居民衣著各不相同，有的穿著精致的毛皮衣料，頭戴寶冠，有的卻只能穿著粗糙的布料，連鞋也沒有一雙，可這兩類人都能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對面。

“奴隸和貴族住在一起嗎？”

麗芙接著詢問。

大蛇依舊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

“當然，死者不以生前的財富區分貴賤，這座城里奴隸、自由民、貴族，一同生活?！?

“感覺會起沖突呢，我在部落里經?？匆妼ε`們動輒打罵的人……”

“那這就算是犯罪了，冥府亦有規矩，按照情況的不同，施以不同的懲戒。”

“況且死人需要什么？無需進食，不覺冷熱，除非把對財富的貪婪刻到靈魂里，才會在死后繼續收集金子。而且拿了金子也買不到什么，奴隸和貴族所有的，除了葬禮上攜帶的遺物，其余也沒什么區別。”

大蛇繼續前進，明明麗芙感覺大蛇扭動身軀的速度也不算太快，可這座大城還是頃刻間被其甩在身后了。

“叮叮叮……”

細密連續的鑿子敲擊聲又在她耳邊響起，不知何時，大蛇載著她到達了另外一座宮殿。

麗芙低頭望去，只見無數矮人手持鑿子和錘子，正在雕刻這座宮殿的外墻。

這些矮人身材矮小，卻十分強壯，揮動工具時動作迅捷而有力。每一下敲擊都精準無比，石屑飛舞中，復雜而精美的圖案逐漸顯現。麗芙看到墻上雕刻著各種神話故事，有黑龍與巨人搏斗，也有人類英雄相互廝殺，場面栩栩如生，仿佛這些雕像隨時會從石墻中躍出，繼續他們的戰斗。

宮殿正門前有兩只巨大的石雕巨蛇，它們威嚴地俯視著前方，大門上方鑲嵌著耀眼的寶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這些矮人是誰？”麗芙忍不住問道。

“剛才所說的，把對財富的渴求刻入靈魂的人，矮人們大多如此?！?

大蛇解釋道，“生前都是技藝高超的匠人，死后住入城鎮，但還是一心想要收集黃金。吾父便讓他們修筑宮殿，擴展城市，并給予對應的報酬。”

大蛇抬頭注視這座恢宏的宮殿，姿態和門口雕刻的巨蛇石雕一般無二。

“這座宮殿尚未完全建成，是給予英勇戰斗之人的住所?！?

“吾父把這群人召集起來，給予這些人美酒、美食，亦有美人來招待他們。他們亦被受賜活人的味覺，觸覺，以及不老不死?！?

“每日所需的，就是互相廝殺，鍛煉戰斗技巧。”

“吾父稱呼這些人為英靈，稱呼這座尚未完工的宮殿為英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