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毆打架,“索恩”早已習慣。
來洛尼瓦前,他經歷了戰爭與苦難,恐懼與饑餓,折磨與傷痛。
他并沒有因為今晚的遭遇,就覺得這是一個糟糕的世界。
“沒有炮火聲,船艦轟鳴聲,和平真好。”
索恩爬著鐵樓梯,看著棚區內零星的燈火,流滿鮮血的臉上露出了歡愉的微笑。
“目前,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回那批酒。”
“這家伙的債務有幾筆,血手黨只是其中之一,為什么我要替他還債啊!”
“真倒霉,只能慢慢償還債務了。”
索恩想到狗熊列夫,他就是血手黨負責違禁藥業務的頭目。
血手黨是薩瑪拉的地下黑幫,主營業務是人口販賣與違禁藥。
索恩到灰域拾荒前,在血手黨手中拿了一批貨,售賣時被巡警逮住,貨丟了。
那批貨價值30金榜,索恩得自己填補這個窟窿,用錢或用命。
“金榜啊!金榜,它是世上最好的東西。”
“沒有誰不愛它。”
索恩爬上屋頂,看著眼前的生銹鐵門。從脖頸處掏出一根細麻繩系著的鑰匙,剛插進鎖孔內,門從里面打開了。
“索恩,你回來啦!”
一道愉快、稚嫩的聲音響起,一個八、九歲的女孩打開了鐵門。
她穿著一件舊襯裙,套著一件小男孩的牛仔外套,腳下穿著一雙掉漆的紅色小皮鞋,腿上套著兩只不同款式的長筒襪。
一只粉紅,一只淡黃,都洗得褪色了。
一只繡著小兔子,兔子耳朵處破了一個大窟窿,一只繡著小貓,小貓缺了一根尾巴。
她披散著頭發,眼睛水汪汪的,有一雙紫羅蘭色的大眼睛。
“索恩,你受傷了,是哪位夫人的丈夫打了你?還是那群討債的壞家伙?”
“沒有,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真倒霉!有一盞煤氣燈壞掉了。”
女孩伸出小胳膊,攙扶著索恩,走進昏暗的家里,讓他坐在屋里僅有的一張木椅上,木椅旁是一張金屬桌,上面燃著一盞煤油燈。
“可能是有人弄壞了路燈,總有很多壞小孩。”
女孩來到臉盆架旁拿起臉盆,打開水龍頭接水。
“我想你猜很對,”
索恩松開手里拿著的布袋和紙袋,將紙袋內用牛皮紙包裹著的草莓乳脂蛋糕拿了出來,偷偷藏到了身后。
“天太黑了,我被絆倒了,磕在了一塊大石頭上,我的頭給磕破了,流了滿地的血。”
女孩關了水龍頭,一邊拿毛巾,一邊說道:
“誰會把大石頭放在路上,他們會被巡警送進監獄的。”
“是啊!到底是誰?”
女孩端著臉盤來到索恩面前,擰干沾水的毛巾,看著索恩臉上的鮮血道:
“你近一點,我給你擦擦!”
索恩看著女孩,她的臉在油燈映照下,柔和而清麗。
她澄凈的大眼睛內跳躍著油燈的火苗,像紫羅蘭花園中起舞的螢火。
“蕾妮·帕蒂,你閉上眼睛,我給你帶了禮物。”
小女孩蕾妮露出欣喜的神情,眼里帶著笑,她慌忙拿起雙手,假意蓋住眼睛道:
“索恩!快告訴我,是什么?”
“你看看。”
煤油燈的燈光下。
蕾妮看到了一塊蛋糕,也許是一灘蛋糕,它黏黏地沾在牛皮紙上。
“真抱歉,蕾妮,我摔倒了,蛋糕也摔壞了。”
“它的味道很好,你該嘗嘗!”
蕾妮跑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根不銹鋼勺,跑了回來。
鋼勺的兩邊還鑲有銀邊花紋,很好看。
這是一根不銹鋼勺子,是索恩在一位女士家里吃毛排時,順手偷來的。
她小小的手拿著勺子,輕輕舀了一勺奶油,伸出手臂,將它喂給了索恩。
“蕾妮,我吃過了!”
蕾妮微笑著,點點頭,她并沒有吃,而是將鋼勺放回到牛皮紙上,撿起水盆里的毛巾。
“索恩,我給你擦擦。”
她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聲音輕輕的,很柔軟。
“我自己來!”
索恩拿過蕾妮手中的毛巾,擦拭著臉上的鮮血。
蕾妮看著他,泯著嘴笑,又拿起了鐵勺,她小心翼翼將滿是奶油的鋼勺送進口中,眼睛逐漸明亮了起來。
“好吃。”
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挑起一小塊草莓,一邊吃,一邊說道:
“索恩,昨天有人找過你!”
“海貍鼠街的朵拉。”
“她說她媽媽死了,需要錢下葬,她哭著說,希望你能有點良心,將她的錢還給她。”
“朵拉說,告訴索恩,他是一個自私,愚蠢的爛番茄,就像郊外配種的大公豬,一身的惡臭。”
“我將日夜向死亡之神祈禱,祈求祂能早日帶走索恩·狄默奇這個壞種。”
索恩心想:
“她的愿望成真了,索恩死了。”
索恩一面聽蕾妮說話,一面端起臉盆,倒掉水,將臉盆擱置到了鐵架上。
他拿著毛巾,到衣櫥內拿了一套睡衣,來到浴室。
“索恩”生前是一位體面人,他每一次出門見小姐、夫人,都會用香皂洗澡,抹好發油,噴上香水,穿上訂制的高檔西服與皮鞋。
棚屋的浴室內安裝有固定花灑,能放出熱水來。
熱水供應時間是7:00到11:00,19:00到22:00,每個月索恩都得支付熱水費給舍恩貝格熱水供應公司。
索恩脫掉衣服,撥開龍頭,溫熱的水從花灑中噴出。
他洗著澡,想起了蕾妮口中的朵拉·朗巴蒂。
她曾是布奶特公司的打字員,她母親瑞秋說她爸爸是一個海盜,在朵拉一歲的時候被絞死在了刑場上。
瑞秋踏踏實實在玻璃廠工作了十七年,獨自將朵拉撫養長大。
七個月前。
瑞秋因吸入了太多粉塵,患上了肺塵病。
盡管這幾年,所有工廠的環境都得到了一些改善,粉塵危害不再嚴重,但瑞秋以前長期吸入粉塵,還是讓她倒在了工作崗位上。
玻璃廠并沒有賠付多少錢,完全不夠瑞秋看病。
朵拉·朗巴蒂瞞著母親,在海貍鼠街的毛排俱樂部兼職女郎,為給母親治病,她欠了卡門集團一筆錢。
索恩是在毛排俱樂部認識的朵拉·朗巴蒂,他憑借著超高手段與花言巧語,成功欺騙了這位來自底層的可憐姑娘。
他不僅玩弄了朵拉·朗巴蒂的感情,還詐騙走了她69金榜的存款,并以此為樂。
“畜生啊!”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索恩暗罵“索恩”。
“我知道了,蕾妮,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索恩想,等找回那批酒,就將錢還給朵拉,幫她離開海貍鼠街。
索恩走出浴室時,蕾妮已經吃完蛋糕。
她拿起包裹蛋糕的牛皮紙,正舔舐著殘留在紙上的奶油。
索恩看著蕾妮,想到了初遇她時的情景,深深感受到了“索恩”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