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蒼龍頷首,酒神游河
- 三酒七劍十分唐
- 棋差行錯
- 2109字
- 2024-06-23 23:46:11
已走出數步的呂才腳步一頓,他回過身看向李無,眼中神色難以道明,只是輕聲開口:
“魏叔玉,李兄早就置身事內,離去不得了。”
魏叔玉聞言,雙手無力從頭上滑落,低語一句“是啊”。
隨后他抬頭同李無對視,問道:
“李兄,你可知為何灞河偽神作亂數載,淳風觀與司天監也只是作壁上觀,甚至只能借三渠會之手除去此妖?”
李無摩挲著下巴思索,這話有理,醴泉縣屬于京畿之地,應是司天監重點關照地區才對。
但那魚妖竟敢私自稱神,又食人數十,其道行還不算有多高,能橫行如此之久的確怪哉,莫非是?
“那家伙有些跟腳?”
李無面色奇怪地詢問。
魏叔玉緩緩點頭,苦澀道:
“李兄可曾聽聞過龍王?”
“四海有龍王,興風致雨平,我自然是知曉的。”
聽得李無答復,魏叔玉嘆了口氣,繼續道:
“四海龍王居東勝神洲外,可算方外之士,與我唐人干系不大,我說的龍王是于神洲內得道的一條真龍。”
“‘王祀渭水,蒼龍頷首’的典故李兄可知曉?”
李無想了想,此事他還真從老頭子收藏的一些雜書中見過,便開口道:
“秦王政四年,關中大旱,政臨渭水祭神,有蒼龍出水,作浪舞風,政無懼,平視此龍,蒼龍為王所懾,頷首垂眼,躬身以伏,時人大驚,視天命歸秦,故秦以‘水德’代周。”
魏叔玉接著李無話語道:
“無錯,那條蒼龍于秦得道,到了前朝之時,便已自稱龍王。”
“后隋大業元年,暴君楊廣發民夫開渠挖河,欲要變動天下水勢,引得此龍不滿,便暗中壞去前朝氣運,始有天下大亂,我朝遂立。”
李無聽到這里,不由有些疑惑:
“這與灞河偽神又有何干系?”
魏叔玉語氣逐漸沉重:
“此龍在亂世天機混雜時得了好處,修為高得可怕,此后更是于涇水開宮立府,號涇河龍王。”
“有了前車之鑒,誰還敢輕易得罪于祂?連帶其麾下的龍子龍孫亦是作威作福,等閑道人不敢多看上一眼。”
“那灞河偽神,據說就有來自涇河龍宮的血脈,才可如此囂張。”
說道此處,魏叔玉長嘆口氣,
“李兄啊,你斬了那妖,應是已落到了涇河龍王的眼中,再難脫身了。”
李無聽得津津有味,聞言無有半點懼意,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樣說來,那什么‘九爺鼉’也與這涇河老龍有些關系了?”
不待魏叔玉張口,旁邊的呂才便接過了話茬,冷聲道:
“無錯!其便是涇河龍王的九子,名鼉潔!貨真價實的真龍之種!”
魏叔玉心境平復不少,他站起身來走到廢墟邊緣,這處樓船酒市仍是酒香彌漫,似乎未有人察覺到此地有過一場惡戰,一個來過問的都無。
望著寧靜澇河水面上倒映出的點點燈火,魏叔玉悵然道:
“鼉潔雖是龍王幼子,但也絕非我等煉氣可敵,觀內此舉,不是將我們送到其口中又是何呢?”
“真是呆子!若我等斬去了鼉潔,道途青云豈不是信步可登?”
見得魏叔玉怯弱模樣,呂才終是按捺不住罵上一句。
李無卻在心中暗自計量,這鼉龍藏在暗中,只以麾下水鬼出面用些酒水害人,哪兒有分毫的龍種風姿?
嗯?酒?
看著腳下被塵土遮蓋的一灘酒漬,李無拍手道:
“我倒是有了一計!”
魏叔玉呂才轉過頭來,疑惑看向李無。
......
“元年窖藏的‘太和湯’,性溫味醇,錯過可就沒啦!”
“文人墨客最喜的‘釣詩鉤’!一兩下肚,就能吐出半首絕句!”
澇河兩邊岸上人潮擁擠,好些簡易攤位旁擺上個大酒缸子,小販叫賣聲不絕于耳,此是鄠縣每年夏收后都有的‘酒祭’。
在這長安千里大旱的年景下,這‘酒祭’不僅不曾被朝中叫停,這幾年反而愈演愈烈,名聲早就傳出了關中,蜀地,嶺南亦是有人乘船來此,只為品上一口鄠縣酒。
魏叔玉換上尋常士子打扮,端坐在一整潔攤位前的方桌旁,旁邊盡是些酒客的歡聲笑語,他卻怎個也笑不出來。
杯中倒上的酒液都被日光曬走一層,面前的幾碟小菜也是未動一筷,也就是魏叔玉使的錢財足,否則早有店家來讓他挪桌,免得打攪人們雅興。
“喲,好大的樓船,上面鑼鼓喧天的,這是耍的哪出?”
“沒見識的家伙,這‘酒祭’既然有個祭字,自然是有些游神隊伍了,這‘酒神游河’也是難得一見的熱鬧呢!”
身旁有人傳來討論,魏叔玉終是神色一振,看向從鄠縣城中穿過的澇河。
只見六艘樓船首尾勾連,在寬闊河面上鋪成數百丈的平地,為首的樓船頂上立了尊高大神像。
此神像是個絡腮胡壯漢,身著威嚴官服,卻捧著個巨大酒壇往嘴里灌酒,臉上滿是快意,其身后樓船亦有神像立著,只是大小精細都差了此尊一籌,而那水鬼此前扮作的老道模樣竟也立在其中。
而順著頂上的樓船往下,便是些敲鑼打鼓的精壯漢子,一邊奏樂一邊跳著大開大合的舞步。
魏叔玉看向第二艘樓船上的漢子,其中有兩個臉熟面孔讓他心里再是忐忑也不由偷笑兩聲。
兩人一高大一瘦小,高大者正是李無,瘦小者便是呂才。
他們混在游神隊伍里,隨著旁人一起打鼓跳舞喊號子。
“嗨喲,酒飄香哦,嗨喲,人安康喲......李兄,你這法子當真能行?”
呂才有氣無力地喊了幾聲,借著舞步挪動到李無身旁低聲詢問。
他雖出身寒微,但向來以淳風觀道人身份為豪,如今要他放下臉面裝作凡夫俗子,實在是太不自在。
李無撇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笑意,緣因游神隊伍里的漢子只能穿一條寬松袴褶,赤著的上身需涂滿油彩,這據說是為了扮作什么‘酒童子’。
呂才身形矮小,瞧著就像是油光水滑的猴子。
輕咳一聲,李無回道:
“那水鬼手上的蜃龍氣只能從鼉潔處得來,這家伙又通過酒水手段迷人心智,定然不會錯過今日這場面,你我好生瞧著,他定然會露出馬腳來。”
呂才神色一凜,重新賣起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