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正色道：“步大人皇命在身，大義之下，總有心正者響應。”

他喝了口水，繼續道：

“這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要一件一件的做，只要有了開始，假以時日，一切自當水到渠成，必會有所改觀。”

客人不以為然哼聲道：

“以利驅使之，以親威脅之，必將反噬。長此以往，奉天司皆為無父無母、見利忘義、心狠手辣之輩！何來改觀之說？”

掌柜呵呵笑而不語。

他雖有不同想法，但何必惹客人不快，自尋無趣？

生意人嘛，和氣生財。

他干脆岔開話題聊起了臨江新事：

“不知二位聽說了嗎？前兩天這臨江城出了件大事，運幫派人攻打船幫總堂之時，有人趁亂偷了船幫的賬房，借風撒出了銀票。”

“喔唷！這簡直是天降橫財，豈不是很多人撿到了銀票？”

客人成功被掌柜的話題吸引，雙眼閃出羨慕之光，很有些現在就上街撿銀票的沖動。

掌柜一臉稀奇道：“是啊，聽說銀票飛得滿天都是，遠的飛到了滄浪江里。”

“當時兩幫暫時放下仇恨，搶起了銀票，更有不少人撿到了龍票。”

話中涉及到龍票，寧遠心中一動，問道：“難道是運幫所為？”

掌柜搖頭道：“不好說，如果運幫能搶到銀票，又何必撒得到處都是。”

寧遠猜測道：“或許不撒這個銀票，運幫也未必就能安全退走。”

掌柜想想笑道：“公子所言極是。”

寧遠再問幾句，差不多搞清了事情原委。

運幫得了銀票后，趁著船幫幫主雷臨江忙著收攏銀票，回頭就向船幫鼓樓街的堂口殺去。

鼓樓街一向繁華，船幫看得極重，雷臨江聽到消息，又匆匆派人前去增援。

然后，可能是某個船幫的人怕回去后被雷臨江搜身，趁亂將龍票藏在了自己身上。

一場血戰擊退運幫后，雷臨江令人吹響了集合哨，試圖讓所有幫眾將身上撿到的銀票交出來。

也就在那時，那個鷹眼男和白臉男不想回去集合，卻因貪婪死在自己手中。

至于兩幫爭斗的原因，則是雷臨江的兒子雷破浪——人稱雷蠻子——偷偷拐賣了七八個運幫幫眾的幼童幼女。

這些幼童幼女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運幫已經放出話來，不接受任何道歉和賠償，勢要血債血還，殺雷蠻子以祭亡魂。

對于拐賣小孩這種惡劣事件，寧遠自是深惡痛絕，心中已將雷蠻子釘死在死刑臺上。

不過，他剛表現出些憤慨，就發現掌柜可能怕被船幫找茬，閉口不談了。

話到這里，對于龍票的事寧遠心中總算有點底了，隨口道：

“經此一事，船幫損失慘重，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吧？”

掌柜點頭道：“損失如此之大，船幫必會想方設法追回，只怕難嘍。”

這時，聽了半天沒吱一聲的客人忽然接下話頭：

“如此說來，船幫為挽回損失，恐怕運到京師的布匹也要漲價。”

“唉，不知今年又有多少人換不了新衣了。”

“雖說不妄議朝政，但船幫干系重大，縣尊劉大人何不強行將其一分為二，使其兩部相爭，令朝廷百姓得利，豈不大快人心？”

話中的風險不言而喻，掌柜更不敢接話。

他隨口應了聲“嗯”后，轉而濃墨重彩、繪聲繪色說起了群芳樓的如煙姑娘。

男人的心思大體相同。

客人很快被美人勾了魂，以京師歷史悠久的登仙閣之美女相應，和掌柜深入交流起來。

龍票的話題到此戛然而止。

寧遠既沒群芳樓的閱歷，也沒登仙閣的閱歷，半句錢客騷人之言也插不進去，于是向兩人道了聲謝，告辭出了門。

【新增閱歷：奉天司秘聞，閱歷+70】

【新增閱歷：京師登仙閣，閱歷+30】

客棧外，寧遠關上面板，抬頭看了看天。

天邊殘紅暗淡，城中幕色朦朧。

街道上，多數人家已點亮了燈籠，幽幽燈籠光將街道染得四處明紅。

他本想直接回家找武夫拼命，可轉念一想，這武夫愛等不等，也不差這一天。

即便這個武夫等不了走了，如果真是為了龍票，遲早還會現身，又何必急于一時。

“那不如……去青石巷打聽打聽，施開到底去哪了？”

寧遠腦中冒出這個想法，不自覺又看了看這傍晚的天。

現在正是六月天，天氣悶熱。

這個半晚不晚的時候，大家都在院中門外納涼，也正好打探消息。

另外，小柔的事也不能太過被動，萬一施開死了又怎么辦？

“還是要早早作些準備，畢竟那個頭痛也開不得玩笑。”

一想到那陣頭痛，寧遠是真有點頭痛，猜測家里那瓶“安魂丸”很可能就是為此準備的。

這是有可能的。

或許是因為原主過度自責和糾結，才導致了經常性頭痛的毛病，所以買了瓶“安魂丸”服用。

“先去青石巷看看，或許能打聽到什么。”

寧遠抬頭前看，已辨明了方向。

隨眼掃過身邊兩個匆匆向前的帶刀男子背影，他提刀向右邊街道走去。

半里路很快走過。

剛走過一家酒肆，才到一個偏僻的胡同口，前方就竄出個三個男子。

三人滿臉痞氣，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領頭的濃眉國臉男一臉煞氣，其后的苦瓜臉和毛胡男手提刀冷眼相看。

三人鋼刀已然已出鞘，映著遠處紅燈籠的光，仿若血光。

此次前來，三人就是聽江麻子說這少年身上有幾張龍票，準備打個劫，順手再殺個人。

因為龍票搶了不算完，想要保住龍票，那就絕不能讓別人知道是他們干的。

做這種事，殺人滅口是個常識。

出來混的要是這一點都不知道，那也只能早死早投胎。

他們自然也很清楚。

先前他們跟了一陣，卻發現少年一直走大街，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于是他們分頭快走，趕在少年的前面，到了這個還算僻靜的地方集合做好準備。

剛才三人已在胡同里討論過應對計策。

苦瓜臉的意思，這種抄書少年弱得跟個菜雞一樣，干脆一刀剁了，搜身走人。

但毛臉男并不同意，說萬一這少年沒帶龍票，人殺了也是白殺。

而且街道人多，被人看見了也不好。

國臉男最后拍板，以宴席為名，逼迫少年進胡同，保密、搜身和逼供三不耽誤。

所以，他走前一步，晃了晃手中鋼刀，惡聲惡氣道：

“小兄弟，我三人已在酒肆設好宴席，有請小兄弟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