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卡.凱恩已經老了。

他今年已經六十五歲，已經干不動高強度的工作，所以只能勝任巴比倫的清潔工，但一座鋼鐵構成的浮空城，每天生產的垃圾并不多，他的工作不重，所以領取的酬勞也不多，一個月僅僅一個銀里克，堪堪夠自己生活。

六點鐘出發，六點半掃完，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幸好，看在他無兒無女的份上，安排給他的街道并不難——安娜三世大街，自從發生塌方之后，他甚至打掃都不需要，每天去看一趟就行。

“老凱恩，您今天還是一樣硬朗。”路過辛吉德家的牛奶店時，剛學習怎么成為店長的小辛吉德滿臉微笑地揮手道。

老凱恩笑著點了點頭，心里卻非常不以為意。

牛奶是必須品，一個店的生意好壞可不是嘴上多問候兩句就行的。像老凱恩這樣的主顧，牛奶新不新鮮他一口就喝得出來。

“來一瓶？”小辛吉德笑著推銷起貨架上的牛奶來：“七號農場的新品，據說是完全復制了地面時代什么奧榮州的花斑奶牛，每天產量不多，我嘗過，新鮮的很！”

“等我回來吧。”老凱恩失望地搖頭離開，推銷新品居然不附贈黑面包？看來小辛吉德并沒有學會父親的營銷策略。

他哼著曲子，一路來到了安娜三世大街，習慣性地進入拐角處，準備拿起自己吃飯的老伙計。

就在他剛進入拐角的剎那，他整個人如同被釘在了那里，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片刻后，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吾主在上……”他聲音都在顫抖，努力好幾次想站起來，腿卻根本不聽使喚。

就在他面前，數十具尸體堆成了山，身上插滿了弓弩！

“啊——！！！”

…………

咯噔……長筒靴停在黑手教堂二層會議室，周宇軒推開門——就在十五分鐘前，一位守夜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讓他馬上去黑手教堂開會。

他就知道，事情終于爆發了。

推開大門，里面全都是不認識的面孔，主位上坐著一位帶著眼罩，長發披肩，面容刻薄的中年婦女。

她披著黑色大氅，肩膀上佩戴者大隊長的標志。在周宇軒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種直覺：這個女人很強！

比塞謬爾、保險都要強上一個大檔次！

甚至……有威脅到自己的幾率！

對方是階位2，只是那種淡淡的危險感如同利劍，時刻指著他的眉心。

而其他位置上，也坐滿了佩戴者分隊長徽記的覺醒者。

男女都有，甚至還有一位老者。可共同點是，他們的身上都有明顯的傷痕。

有的是在頭部，有的是在手上，而且同樣給周宇軒一種淡淡危險的感覺。

“這一圈人比曾經的守夜人隊伍要強得多！”

他裝作疑惑地掃了一圈，沉默地坐在空置的椅子上。

雖然驚訝，但并不奇怪——發生了這種大事，能來接手的一定是過江猛龍！

“你好，周先生。”首位的女子率先開口道：“我是新任的大隊長，吉連海恩.弗洛爾。”

周宇軒皺眉：“你好……我可以問問塞謬爾隊長的去向嗎？”

他的目光看向其他人：“以及其他分隊長？”

刷刷刷……一道道目光全都匯聚到了他身上。吉連海恩靠在椅子上，獨眼如同禿鷲一般盯著他：“你真的不知道？”

周宇軒莫名其妙：“我該知道什么？”

吉連海恩深深看著他十秒，才淡淡道：“曾經十三區大隊長塞謬爾，以及分隊長羅塞爾，李維斯，波比，達爾休……等人，已經于昨晚因公殉職了。”

周宇軒微張著嘴，愕然看著對方，片刻后才說道：“您沒開玩笑？”

“沒有。”他身旁一位禿頭分隊長終于接了話：“事發突然，我們是從內城特別調遣過來的。”

他伸出手：“自我介紹一下，通天塔神衛軍一支隊副隊長，你叫我尤金就好。”

神衛軍！

周宇軒心中微震，這是教皇的私軍，就連宗教裁判所都管不了他們！只聽教皇一個人的指揮！

可想而知，上頭對這件事看重到了什么地步！

“你好。”他伸手握了握，可剛接觸到的對方，一股巨力立刻傳來，仿佛要把他手都捏碎！

幾乎本能地，他想反握過去，可就在發力的瞬間，他心中一動，卸去所有力量，只是神色猛地凝重起來，咬合肌用力，臉色也開始蒼白。

吉連海恩沒有說話，只是指尖的鋼筆轉動更快，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直到周宇軒肩膀都塌了下來，她才若無其事地開口：“尤金，夠了。”

“啊……抱歉！”尤金好像剛反應過來，親自幫周宇軒揉著手，滿臉歉意：“我看到你太高興了，忍不住用力了一些！實在是不好意思！”

周宇軒冷冷看著他，冷哼一聲，轉過頭去沒有開口。

吉連海恩輕輕敲了敲桌子：“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宣布一下新的任命。”

她拿出一疊紙，一份份讀完，最后才到周宇軒。

“宇軒.周。”

“你負責巡邏14——20街區，其中包括八條街十二個居住區……”她頓了頓：“尤其要注意蒸汽核心的安全。有沒有問題？”

周宇軒沉吟，14——20街區，其中就包括雷諾頓街口，圣安東尼教堂。

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明白。”他點頭道。

“恭喜你正式成為分隊長”吉連海恩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你可以先回去了，找相關部門辦理入職手續……”

她意味深長地說道：“我想你還有很多事要忙。”

周宇軒也不拒絕，轉身離開后，整個大廳安靜了下來。

吉連海恩手指輕輕點著桌面，抬頭問道：“怎么樣？”

“不是他。”尤金皺眉：“他很弱，不可能能無聲無息地殺掉塞謬爾和歐格豪森……這兩人弱歸弱，但好歹也是剛突破階位2。”

“而且，上頭不是已經排除他的嫌疑了嗎？他當天晚上沒有外出。也沒擊殺塞謬爾的實力……別提遺物，他剛剛進階哪兒來的資源弄到遺物？”

吉連海恩深深看著他，許久才說道：“我希望你說的是實話。”

“你……”尤金眼睛瞇起，但不等他說完，吉連海恩揉了揉眉心，岔開了話題。

“一次死了十幾位覺醒者……這已經是近百年來除搜索隊外最大的損失，事情的經過烏鴉已經出了卷宗，守夜人十三區分部被引誘集體墮落，但問題是……”

“第一，他們和誰在聯系？“

“第二，他們做了什么交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站了起來，如同母獅一般，滿含殺意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誰告訴他們，可以逃離眷族身份的？”

無人開口，但所有人臉色都凝重起來。

吉連海恩冰冷開口：“這件事屬于絕密，只有神衛軍和樞機主教，宗教裁判所的幾位大人知道。絕對不是普通反抗組織可以了解的！”

一位滿頭白發的分隊長開口道：“現在不是查的好時機，出了這么大的事，老鼠們都藏了起來，現在調查只會一無所獲。”

吉連海恩點了點頭：“兩周。”

“這兩周什么都不要動，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兩周后，突襲搜查外城區和底層區！他們只能躲在那里！”

“是！”

…………

周宇軒回到了家，他能感覺到，自己被這群人排斥在圈子之外。

但這重要嗎？

不，分隊長的職務已經拿到手了，只是這個巡查地點，讓自己非常在意。

“對了！”

“我還得問問老安迪！我這邊都立刻有人頂替了大隊長職務，阿爾文的空缺也一定下來了！”

就在他準備再次出門的時候，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周宇軒打開門，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筆挺西服，留著八字胡的男人。

而且，是個黃種人！

剛見面，對方就熱情地伸出手：“周隊長！非常榮幸見到您！”

周宇軒隨意握了握，不等他問，對方立刻掏出一張燙金名片：“忘記了自我介紹，實在是看到您太高興了……我叫做黃軒，是青龍會的話事人。”

周宇軒聽說過青龍會——曾經還劫過自己，不過被打得鼻青臉腫后就再也沒出現過。

他的目光有些不善，但黃軒根本不在意，而是近乎諂媚地搓著手，看向屋里：“哎，周隊長喬遷新居，我卻現在才聽到消息，是我的不對……約瑟夫。”

周宇軒這才看到，不遠處還站著兩個人。

身材高大，可穿的卻是工裝，聽到黃軒的話，其中一人提著一口小箱子快步走到周宇軒面前，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大人，非常榮幸見到您！”

下層的老鼠，最重要的就是耳聰目明。

夜晚的王，任何一位都是覺醒者！別說職務，就覺醒者這個身份，就不得不讓黃軒親自過來了。

“先生？”黃軒滿臉堆笑，朝著屋里示意，周宇軒想了下，還是讓他們進來了。

剛進來，黃軒立刻半跪在地，恭敬無比地親自打開了箱子，里面竟然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紙鈔！

“安妮鎊？”周宇軒驚訝地看著這一箱子錢，這是由內城銀行發行的全巴比倫通用貨幣。每一鎊等于五十銀里克，可以隨時在銀行兌換，外城區也有好幾個區有銀行，但13區沒有。

因為是教皇親自下令組建的銀行，為了紀念，被市民們稱為“安妮鎊”。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捻起一張甩了甩，聽到利落的刷刷聲，安妮鎊印刷非常精美，正面是50的數字和銀里克的圖像，后方是教皇海瑟薇的頭像。

“閣下。”黃軒抬起頭，諂笑道：“青龍會和外城區接壤的下沉入口正好位于您管轄的區域，從今以后，還務必求您多加照顧。”

“總共三千金里克，是青龍會一點小小的敬意。還請您務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