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臺大街,李府。
“先生,不好了,太師府剛剛傳來消息,太師把主公給下獄了!”蘇娘子急促的步伐走過了長廊,直入戒備森嚴的學而書齋,然后對著屏風后面的身影顯得有些著急的回報說道。
“別慌!”
屏風后面,放下斗笠,解開披風,跪坐案前的蔡先生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筆,平靜的抬頭,看著屏風外面,問:“這什么時候的事情?”
“約莫一刻鐘之前!”
蘇娘子回答。
“是在哪一個大獄?”
“唯一一個不受我們執金吾執掌的大獄,廷尉大獄!”蘇娘子沉聲的說道。
“我知道了!”
蔡先生面不改色,她淡淡的說道:“立刻傳主公令,武威營從今日開始,全營戒嚴,不許有任何動作,一兵一卒不許出營半步,有違令者,斬!”
“諾!”
蘇娘子看到蔡先生如此安定,倒也暫時性的平復了一下心情,但是還是有些擔心,問:“那先生,執金吾和京兆尹那邊呢,要不要安撫一下?”
執金吾也好,京兆尹也好,李桓鎮服的時間不長,難免會有人因為李桓突然入了大獄,而心生其他念頭。
“不用管!”蔡先生卻淡淡的說道:“你讓李陸把人撤回來,直接保護李府便可,至于外面,都不用管了,有人想要亂,就讓他去亂,是人是鬼,總得明相了,才好區分!”
“是!”
蘇娘子算是服氣了。
這等同于天塌下來的事情,自己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了,結果蔡先生淡定的如同喝水吃飯一樣。
既然如此,死過一起的她,大不了陪葬,也沒有什么好怕了。
她趕緊去傳令。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屏風后的蔡先生才呼出了一口濁氣,這消息還是有些顫動她的心神,哪怕早已經預計到這個結果了,可聽到消息的時候,還是亂了。
她忍不住有些嘆聲起來了,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主公這是挑釁的太過了,逼得太師都有些失去了理智了,就是不知道說了什么……”
她想了想,又搖搖頭,分析起來:“不過也不是壞事,主公這一奏,那是敢為天下人之不敢,這方為大丈夫,忠心可鑒,西涼必應,此局,倒是也不算是輸,不過下一步棋,倒是要好好想想……”
蔡先生略微有些猶豫,李桓下大獄,這后果來說,那是會產生一連鎖的反應的,弄不好,執金吾和京兆府都會陷入動亂,那么這長安城說不定又要陷入動亂之中。
李桓極力的穩住著長安城的秩序,要是亂起來了,這就和李桓的志向背馳而行了。
所以她是不能枉顧李桓的心血啊。
“這個傻子,做事情還是不管不顧!”蔡先生咬咬牙:“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去鬧騰一下,我替你看好這家就行了,不過……”
她忍不住冷笑起來了:“是人是鬼,跳出來了,可不會給你回頭路的,我倒是想要看看,這執金吾府和京兆府,到底多少人忍不住想要動起來的……”
………………………………
執金吾府衙。
“使君下了大獄?”正在忙碌的一眾官吏仿佛聽到了一個如雷轟頂的消息。
“怎么會這樣?”
眾人有些不敢相信。
“誰敢動使君啊?”
“太師?”
“使君為什么惹太師啊?”
眾人有些忍不住躁動起來了,要知道執金吾在長安強勢如虎,都是因為李桓,李屠夫的屠刀一揚起,整個長安都靜下來了。
可這也得罪了無數人。
要是李桓不在執金吾,執金吾所有人,包括他一個小小的文吏,都會被人吃干剝凈了。
要知道,當初他們殺了多少人,各部軍中的人,都出了亂兵,賊兵,被斬首的不計其數,現在還被羈押在大獄之中的刑徒,也都還有好幾萬人。
這要是反噬起來,在座幾乎沒有一個能活的。
“長安的大獄都是我們在鎮守,使君在哪一個大獄啊?”緹騎都尉李真深呼吸一口氣,問來人稟報消息的人,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不得已之時,直接劫獄,去他娘的太師,大不了就回西涼去逍遙自在,不在這里受這閑氣了。
“廷尉大獄!”有人回答。
“什么?”
眾人頓時面色都有些蒼白起來了。
那可是太師府的監獄,是飛熊騎兵親自鎮守的,除非開戰,不然怎么可能從大獄之中把人給搶出來啊。
“賈大人,現在我們怎么辦?”
很多人的目光看著堂上坐在側位上,巋然不動的執金吾丞,賈詡,賈文和。
李桓說到做到,賈詡給出了努力,他自然也得到回報,這千石秩俸的執金吾丞,經過李桓的層層上奏和保舉,算是落在了賈詡的頭上了。
李桓不在,執金吾衙門,他最大,他也是唯一能調動執金吾兵馬的人,即使李真,頂多只能調動五千執金吾緹騎,這還是從關中軍之中分出來的精銳。
另外東巡城營,西巡城營,南巡城營,北巡城營,加起來,一萬三千多的主力,李真是調動不了的。
“安靜!”
賈詡的神色很平靜,他一目掃過,看著一張張臉龐,非常平靜的說道:“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擔心!”
這話倒是讓眾人皺眉了。
但是賈詡沒有給他們詢問的機會,他直接發布任務:“李真都尉,城中多少會亂,緹騎必須要穩住各個街道,甚至落實到每一個閭里,每個治安亭都得保證安全,特別是晚上,宵禁之后,若有作奸犯科的,直接上弓箭,生死不論!”
“可是……”李真皺眉,現在不應該是營救李桓嗎。
“李真都尉,你覺得你比主公更加厲害嗎?”賈詡問。
“我……”李真搖搖頭:“我自不及主公之城府和心思!”
“那又何必擔心!”賈詡微微一笑:“使君只是下獄了,不是死了,再說了,使君之能力,你也是知道了,他若不愿意,誰等你讓他下大獄啊,我們要做的,不是教使君怎么做事情,而是要做好使君交代的工作,為了修筑外城,三萬刑徒已經羈押在南郊了,若是在這時候出了問題,那才是最大的問題!”
“受教了!”李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著急了,倒是失了判斷,讓賈詡這么一提醒,他倒是冷靜下來了:“我現在就安排緹騎加強護衛長安的治安,不夠……”
他有些擔心:“韋端他們?”
“不用管!”賈詡平靜的說道:“若韋都尉他們認為這是機會,那就由他們去吧,同僚一場,某也只能給他們收尸而已!”
………………
以關中軍主力建起來的四大巡城營的確有些暗流潮涌起來了。
四大都尉也匯聚一堂。
“要不要去請皇甫將軍出來主事?”金尚提議。
“想死嗎?”
第五巡看了他一眼,問。
“什么意思?”金尚不悅。
“此時,一動不如一靜!”第五巡幽幽的說道。
“第五都尉所言在理!”韋端深呼吸一口氣:“李使君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他在提醒諸位。
李桓是一個敢殺天下人的屠夫。
“諸位覺得現在的長安城如何?”皇甫酈突然問。
“自然好!”
三人對視了一眼,點頭說道。
相對這過去的一年,現在的長安城,那才是叫有秩序的長安城,之前的長安城,簡直堪比一個三不管的混亂之城,每天都是搶劫,殺人,奸淫婦女,抄家滅門……這些破事情上演,活在這一座城里面,那是朝不保夕啊。
“我也覺得挺好的,進了長安這么長時間,可有人敢冒如此之險,為這長安百姓而做主嗎?”皇甫酈幽幽的說道:“我知道,楊司空已經派人聯系你們了,甚至麾下軍侯也是蠢蠢欲動的,但是我還是勸諫你們,凡事三思而行,誰能掌權,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但是誰愿意踏踏實實做事情,已是清楚了,這天下,太師也好,天子也罷,我是看不清楚了,我就想要找一條活路,或許就在眼前……”
“你要背叛皇甫將軍嗎?”金尚瞳孔變得陰沉起來。
“我姓皇甫!”
皇甫酈淡淡的說道。
“不為天下計,當為長安計一計,韋兄,金兄,我們的家族,都在京兆府,我們是不是也要為自己計一計了,弘農世家可不代表京兆世家的態度!”第五巡突然有些突兀的開口,言語的態度一下子彰顯出來了。
“第五兄……”韋端瞇眼。
“我沒想什么,使君能不能成事,我也不好說,但是我知道,兵圍未央宮,清洗長安城,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做了。”第五巡笑了笑:“當初我們投誠,有關中世家的意思,我們第五家和司馬家乃是姻親之家,司馬防還親自給我寫了一封信,當初我們也走投無路了,就差點被圍殺了,無可奈何才投誠的,可如今,咱們得自己給自己做主了!”
“此事還需好好的想想,待使君過了這一關,再說其他的吧,咱們要做好了,就是看管好長安城,還有京兆府,在這段時間之內,不許任何人作亂,不然使君發怒起來,我們誰都擔待不起!”
韋端深呼吸一口氣。
他其實也搞不清楚,李桓掌關中軍才多久啊,怎么就有了這么大的威望了,甚至已經可以和隱退的皇甫嵩分庭抗禮了,當然,這是皇甫嵩不站出來的前提。
皇甫嵩就是皇甫嵩,他不站出來,大家看不到他,尚可可以有其他選擇,但是一旦皇甫嵩站出來,哪怕他們這些領兵大將,也壓不住麾下的關中兵卒的,他是直接可以一呼百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