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凜然。

子午棧道。

到處一片幽暗，寂靜。

但是若是有人能深入進去，能仔細的看，就能看到若隱若現的一縷一縷的火光在閃爍。

這是篝火堆。

武威營這晚上，扎營的地方是一個斜坡，距離棧道二百米，這是唯一能夠容納將士們臨時扎營的地方。

這棧道太危險了，白天都要死人，晚上根本不敢走，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腳踩空了，直接就掉下去了山澗下面，被率的死無全尸。

行軍兩日，全營已經犧牲了三十七個將士了。

這還是慢行的結果。

要是進行急行軍，恐怕犧牲的還要多。

這讓李桓的心情非常低落。

郁悶。

在戰場上戰死的，他認了。

但是因為自身條件的不足，而導致行軍出現傷亡的，他總感覺心中有愧，愧對這些不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卻只能死在行軍路途之中的將士們。

“主公，米餅！”親衛李四送來一份干糧。

這種粟米做出來的米餅，又硬，又干，特別難吃，但是作為行軍糧來說，卻是這種時代，比較好的，因為能有飽腹感，一張米餅，能抵上一天。

“我們現在還有幾天的干糧？”李桓咬了一口，很硬，但是硬生生嚼碎的，吞下去了。

他帶兵沒有太多天賦，但是俗話說得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也會偷啊，現代軍隊已經把經驗總結了一輪又一輪了，他還不能偷一點嗎。

要說現代軍事，很難借鑒，畢竟沒有那個基礎，但是核心是不變的。

比如，帶兵的不能有太大的距離感。

同吃同住是一個標準。

都是上了戰場拼命的，拼命的時候可沒有太多階級優勢的，這時候，將士們更加相信那個，愿意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將領，這就是軍心。

所以將士們吃什么，李桓吃什么，神武軍基本上是沒有例外的，西熊軍目前還有些特殊，準確來說，在精神，紀律，方方面面都還沒有跟得上，除了戰斗力，沒有任何一樣，能和神武軍媲美的。

而恒久的戰斗力，就必須要建立在鐵一般的紀律，和永遠不會垮掉的信仰之上。

“三天吧！”

李四低聲的說道：“不過按道理，最多兩天，我們就能走出去了，當然，前提是沒有走錯路，今天就走錯了一小段，現在斥候已經去摸路了，行軍圖還是出了不少岔子，朝廷當年描繪的，應該是有不少偏差的！”

“誰帶兵去探路了？”李桓深呼吸一口氣。

這大晚上的去探路，可是一個危險至極點的活的。

“親衛營大將，張繡！”

當初李四覺得，自己實力不足以擔任護衛，就把刑徒軍主將，張繡給調遣到了親衛營，成為了李桓的親衛大將。

“他還真是一點都坐不住啊！”李桓聞言，笑了笑。

張繡年輕，武藝好，學游俠路數出身的，輕功不在武功之下，他去探路，還是可以的，只是這廝的性格有些別扭，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和李桓一較高低。

當了這親衛大將，要是別人，得高興，他倒是郁悶的，郁悶什么，就是天天在李桓眼皮底下，卻總是感覺打不贏，那種感覺，讓他很難受啊。

“這武威營和親衛營，就數他的武功和輕功都是最好的，他親自探路，胡校尉都能放心！”李四說道：“我們今天犧牲的將士有些多，胡校尉都心疼了！”

“誰不心疼啊，我先瞇一會！”

李桓把一塊米餅吃完之后，顯得有些疲憊，捏了捏鼻梁，然后沉聲的說道：“張繡回來之后，立刻叫醒我！”

“諾！”

李四點頭。

………………

黎明將至，天還是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即使有篝火在取暖，也能感覺這大山里面的涼意，將士們有些發出哆嗦的聲音。

李桓都打了一個寒顫，他醒過來，搖晃了一下腦袋：“還是準備不夠充足，沒有考慮山里面和山外面的氣溫差距，估計又有不少將士要生病了！”

棧道不好走，這是一個事實，而且還是常年失修的。

當初高祖劉邦從漢中走出來的時候，來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修倒是修了不少的，但是幾百年了，木頭都爛掉了，后來也有人補修，但是棧道畢竟危險，更多人愿意走陳倉道，斜谷道，沒這么危險。

少人走了。

這棧道也就沒有人愿意去補修了。

“主公，張繡將軍回來了！”李四看到李桓起來了，趕緊打了一個激靈，稟報說道。

“什么時候？”

“半個時辰之前！”

“為什么不叫我！”

“那時候……”

“算了，下次不許這樣！”李桓沒有在意，李四這人，主意有些正的，只要是對自己身體有損害的，他當著面都敢反對，比蔡琰還要執著的一個人。

李四很快讓人通知張繡來做匯報了。

“受傷了？”李桓目光微微瞇起來了，他看到張繡明顯有些狼狽，額頭，手掌，甚至綁腿的地方，都有血跡。

“有一段棧道，木材都腐爛了，某踩空了一跤，差點摔下去了，死了四個斥候，算是標注出來了，從這一段，到這一段，大概三里的棧道，都不能走了，要翻山越嶺，我找了一條路，能從這里翻過去，但是起碼要多走十多里的山路！”

張繡把行軍圖拿出來，把標注的地方給標注清楚，講解的很詳細。

他這一趟，探路探的很值得的。

要是沒有發現這一段的荒廢的棧道，估計白天行軍，一踩踏上去，起碼要犧牲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將士。

“敷藥沒有？”李桓問。

“已經讓軍醫敷藥了！”

張繡點頭。

李桓的軍規比較嚴格，甚至很多小事都是有規定的，受傷，哪怕只是小傷口，都必須要敷藥，要治療，不能當看不到。

因為李桓深刻的知道，這時代傷口感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傷口，不處理，傷口感言之后，基本上就是挺不過來的，畢竟沒有青霉素這些藥品，有時候在這方面，是比較落后的。

“這么長一段！”

李桓看著行軍圖，有些嘆氣：“這子午棧道，還真是難走啊！”

他倒不是后悔。

只是覺得，準備做的不夠。

………………

天亮了。

武威營的將士們起來，收拾了一下，然后開始啃干糧，這時候他們是不會埋鍋造飯的，動靜太大了，難保漢中方面，劉焉不會派出斥候來打聽子午棧道的事情，所以他們都是以干糧為主的。

“武昭營有消息嗎？”

“分開行軍之后，就斷的聯系了，大山里面，連方向感，都很難抓住，這聯系更加艱難起來了！”

“算了，先出去再說！”

“是！”

吃完干糧之后，他們開始繼續趕路。

山路艱難，棧道更是危險，每一步這些將士們，都走的很辛苦，要小心翼翼，要時時刻刻的看著腳下，生怕什么時候，棧道就斷裂了，人一摔下去，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都小心點，看腳下！”

“一個隊，一個隊的保持隊形，互相之間要協助好！”

各個部曲的將領都在小心翼翼的呼喊著。

昨天受了不少教訓。

今天他們爭取傷亡少一點，要是還沒有走出子午棧道，傷亡就這么大，恐怕軍心會崩潰，到時候戰斗力也會大幅度降落。

“大將軍！”

以身作則走在最前面的主將胡安，返回與李桓商討：“這樣速度太慢了，雖然秦嶺深山，棧道危險，鮮少有人家，但是難保不會有一些獵戶，發現我們的蹤跡，一旦匯報給了漢中的劉焉，劉焉可能會埋伏我們，末將想要，率領一支精銳，先出去，有什么突發情況，能接應一下，不至于被埋伏！”

“準！”

李桓想了想，點頭說道：“要小心，不可人數過多，最多一個屯的兵力，必須要絕對的精銳！”

“是！”

胡安點頭，他親自率領武威營最精銳的一個親衛屯，先走一步了。

“某也去？”張繡蠢蠢欲動。

李桓撇了他一眼：“你是何職？”

“親衛營主將！”

“親衛營是干什么的？”

“護衛大將軍！”

“那你知道你自己應該干嘛嗎？”

“保護大將軍！”張繡嘀咕的說道：“就你這武功，我還保護你，你不保護我就好了！”

他當了親衛營的將軍之后，那是隔山差五的挑戰一下李桓，李桓自然不慣著他這臭毛病，他一個主公，難不成還給你喂招不成，狠狠的教訓了他幾頓，他就死心了。

再想要挑戰李桓，得考慮自己的承受不承受得住李桓的拳頭，那拳頭是真夠硬的，一拳能砸掉他三四根的肋骨，鐵人都承受不住啊。

“少廢話!”李桓說道：“你失職，某就親自給你上軍法，就算是砍了你的腦袋，你叔父也不會說什么！”

“是！”

被教訓了一頓的張繡，安分下來了。

行軍速度還是不夠快，但是這已經是極限了，走子午道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重新修過，倒是可以走，但是在這種失修的情況之下，基本上是行軍艱難的。

第三天，他們已經犧牲過百的將士了，哪怕小心再小心。

還是讓這天地險峻的棧道，吞噬了不少將士的性命。

不過，他們也看到曙光了。

漢中在望。

大軍，即將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