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目光看了一眼蔡邕離開的背影，沉默了半響，最后搖搖頭：“你這是要把自己逼到絕境啊，早晚沒路走的！”

蔡邕這人，太矛盾了。

他是忠臣。

他在朝堂上為新君搖旗吶喊，沖鋒陷陣。

但是又想顧全大局。

因為他知道天子年幼，當(dāng)擔(dān)不起這個天下，特別是如今這個千倉百孔的大漢朝廷，除了關(guān)中涼州，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淪陷在諸侯手中了，想要奪回來，談何容易。

所以他要把自己留住，希望自己能和他一樣，當(dāng)一個忠臣，最好是君臣相宜。

可人生難有兩全。

他又想要忠君，又想要忠于天下萬民。

哪有這么好的事情啊。

再說了，自己又不是他，在李桓心中，可沒有太多忠君之念，他是讀書人，可讀的并非是腐儒之言論，沒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那種念頭。

所以自己只能是權(quán)臣，甚至有一日會是逆臣。

這些，蔡邕知道嗎。

知道。

蔡邕看人還是很準的。

可他還是想要努力一下。

所以李桓覺得，蔡邕早晚走上歷史上荀彧的道路，想要不負如來不負卿，卻做不到，面對兩難的局面之下，無可奈何之下，那只能一死了之了。

………………

“大將軍！”文武大臣之中和李桓打招呼的很多，但是想要湊上來聊天的，還真不多，因為資格不夠，也就是三公大臣，能和李桓正面對話了。

其他人湊上來，那是自取其辱。

這一次，湊上來打招呼的是太尉馬日憚

“馬太尉！”

李桓看到來人，眉開眼笑，倒是非常溫和。

馬日憚。

這是朝堂之上，一個老好人了。

擅長控局。

和稀泥。

一旦朝廷上的氣氛過于僵硬，他就會出手，平衡一下。

不過作為太尉，三公之一，萬石秩俸，他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乃是朝堂之上，和大將軍并肩，可以執(zhí)掌軍權(quán)的人。

只是如今大將軍顯得絕對強勢。

太尉就顯得可有可無了。

不過李桓對馬日憚倒是很看好，這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特別是在軍務(wù)后勤方面的處理，經(jīng)驗十足，自己整肅三軍，他可是出了很大力的。

整編大軍，可不僅僅只是把編制，紀律給整肅一遍就行了，這里面方方面面都要注意，都要小心，特別是后勤補給，還有軍戶統(tǒng)計，軍中物資，軍餉等等……那都是非常重要的。

如今西熊軍能如此順利的整肅出來了，馬太尉是有功勞的。

“大將軍，近些日河?xùn)|的消息一點都沒有回來了，某頗為擔(dān)心！”馬太尉的面色，有些憂心忡忡：“若河?xùn)|此戰(zhàn)失利的話，恐怕這關(guān)中又不安穩(wěn)了！”

他想要的，只是關(guān)中安穩(wěn)而已。

他并不介意誰執(zhí)掌大權(quán)。

李桓能讓關(guān)中太平安穩(wěn)，他就支持李桓，最少李桓沒有太師做事情這么越界，太師很多時候是直來直往，真不把朝廷當(dāng)一回事的，文武百官看之不順者，十有八九，畢竟都是朝廷大臣，臉面上的功夫，還是要講究的，所以反他是必然的事情。

但是李桓執(zhí)掌大權(quán)，一直都是敬天子，重朝廷的，這態(tài)度放在昔日靈皇帝時期，不算是什么，但是放在如今，又和太師一對比，難能可貴啊。

所以頗得大臣之擁戴。

即使他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的，也沒有對李桓生出太大的敵意，算是朝堂之上，少有了中立黨了。

“無礙！”

李桓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充滿自信，道：“太尉大人放心，河?xùn)|之戰(zhàn)，本將軍有信心，那些想要攪亂河?xùn)|的魑魅魍魎是上不了臺面的，既然大軍出征，后勤無恙，領(lǐng)兵大將還是皇甫將軍，如此陣容，又何可懼，放寬心，數(shù)一數(shù)時間，捷報應(yīng)該快來了……”

他其實也就是安撫一下馬日憚而已。

事實上，他也擔(dān)心。

但是不能表露出來了。

只要沒有結(jié)果，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哪怕拖三五個月，一年半載，他都能承受得住，河?xùn)|的局面，不潰爛下去，就是最好的局面了。

“希望吧！”馬日憚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桓，又低聲的提醒了一句：“昨夜大將軍調(diào)遣武威營出營，如此重要的事情，下次還是要給太尉府遞一個消息，也省的我胡思亂想，你說，是嗎？”

在長安城中調(diào)兵，并非小事情，當(dāng)初太師執(zhí)大權(quán)，不管不顧的，他也管不了，如今李桓執(zhí)權(quán)，李桓既然愿意講規(guī)矩，那么一切就按照規(guī)矩來。

“此事是我的錯！”

李桓大大方方的認錯，然后沉聲的說道：“大將軍府和太尉府在軍務(wù)上沒有溝通好，回去我就整頓一下，保證下一次不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馬日憚滿意的點點頭，他要的也不是什么通報，李桓主力要調(diào)動，也不需要太尉府的印令，只是這個態(tài)度，還是要的，李桓能有這個態(tài)度，就代表，他是想要當(dāng)漢臣的，而不是想要謀朝篡位的逆臣。

……………………

響午，李桓帶著親兵，策馬飛躍，不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jīng)回到了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距離未央宮不算遠。

但是如果坐馬車，坐轎子，還是很耽擱時間了。

李桓向來進出都是騎馬，可不會去坐馬車和坐轎子在，一來他沒有這么嬌貴，堂堂一個征戰(zhàn)四方的大將軍，顯得嬌弱如同文人一樣，還是不舒服，第二，節(jié)省時間，而不是浪費這么多時間就在路上。

回到府邸中堂，馬鞭一丟下，直入學(xué)而書齋，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喝水。

“怎么了，朝堂上又起幺蛾子了？”蔡琰疑惑。

她感覺，李桓每次上朝回來，都不會有什么好事情，在朝堂上，一件件事情，好像都是不太順心的。

說到底，還是他們在朝堂上的力量太小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

他們不過只是執(zhí)掌兵權(quán)，并非絕對大權(quán)在握，在朝堂上，根基不穩(wěn)，這是事實，慢慢積累，不過如今，有王允，應(yīng)該不至于讓李桓受氣才對。

“沒有！”

李桓搖搖頭：“一切如同我們預(yù)料的，你爹推進了御林軍的籌建，攻勢很猛，王允還有趙謙都和他對了兩陣，最后敗下陣來了，拆分北軍，建立御林軍，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耍　?

“另外就是有人提議，涼州各地郡守，還有縣令的調(diào)動方案，都提上日程了，我看有些人，心思很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桓想著早上上朝時候的情況，忍不住搖頭：“這才放兩塊肉出去，結(jié)果就引起了一群瘋狗上來爭，你一句，我一句，爭的我腦袋痛的不得了，亂哄哄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菜市場，都是的朝廷命官，讀書人，就不能講究一下啊！”

“哼！”

蔡琰冷哼一聲：“讀書人才最不要面子，現(xiàn)在只是的看不到的利益在作祟，要是看得見的利益浮出來了，你看看他們讀書人拿什么去爭去打，一群男盜女娼之輩，就沒有一個講究的，說不定你能在朝廷看到一出文官大比武的場景呢？”

“不至于！”李桓忍不住張大嘴巴，很是詫異的，大家不都是講究禮數(shù)的，《禮》傳承多年，那可是儒家讀書人的立足之根本。

“怎么不至于，當(dāng)初靈皇帝的朝堂上就出現(xiàn)，那時候外戚和宦官勢力勢如水火，為了爭取一個兵權(quán)，十常侍和大將軍何進直接打起來了，袁司空他們在旁邊搖旗吶喊還暗中下毒手……”蔡琰冷笑：“他們還沒有打起來，那是因為籌碼還不夠大，你要是把所有籌碼都拋出去，你看他們打不打起來了，讀書人向來都是，嚴于律人，寬于律己的，所謂的禮數(shù)，不過就是他們手中的武器而已，拿來對付我們還行，怎么可能用到自己的身上！”

“哼！”李桓冷哼一聲：“不要讓某家抓住機會，不然，早晚給他們一個好看，讓他們擠兌我這么爽！”

“你回來的也剛剛好，你再不下朝回來了，我都要親自進宮去找你一趟了！”

蔡琰走過來，遞上一個竹筒：“河?xùn)|八百里加急的奏報，送過來，一路驛站死了三匹馬，只了十個時辰到長安，是捷報！”

這時代，傳遞消息，大多用竹筒，竹筒可以裝紙張，可以裝竹簡，可以裝布帛，裝好之后，外面會用泥巴塑封……

“河?xùn)|捷報？”

李桓頓時大喜，這現(xiàn)在惶惶不安的長安城，估計都在等著這一份捷報呢，他直接敲開了泥巴，打開竹筒，仔細的看了看，頓時面色變得大喜起來了。

“哈哈哈！”

他大笑：“好，做得好，皇甫嵩不愧是大漢僅存唯一的君臣，兵貴神速，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戰(zhàn)術(shù)，讓他玩的太熟練了，這一招斬首，奠定了河?xùn)|之勝……”

大軍北上，已歷七戰(zhàn)，各有勝負，皇甫嵩一開始的戰(zhàn)略部署不錯，只是進入河?xùn)|，就被偷襲了，他快，敵人也快，匈奴騎兵的騷擾戰(zhàn)術(shù)，把他們壓的動彈不得，形成了一個僵持階段。

但是沒想到，皇甫嵩能在把戰(zhàn)術(shù)玩的這么溜，在僵持的時候，以換防為理由，把張遼主力和皇甫酈主力掉換了一下，這個動靜讓河?xùn)|的白波軍和匈奴騎兵都吸引過去了，在這個空擋的時候，他忽然主力突破，繞山路，長途奔襲。

三天時間，破了白波軍老巢的白波谷，擊潰五千兵卒，一下子把白波軍的親屬，父老鄉(xiāng)親，十余萬，全部拿下……

此戰(zhàn)，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