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愁沒機會試驗一下新發明,萊昂,你下手太快了。”工程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座眾人先是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向沃舍爾,萊昂不禁扶額,他們很配合地無視這個神經大條的家伙,維妮婭更是挪步走開,保持一些距離。
時間來到凌晨一點,夜色愈發濃郁。
宴會結束了,旅店三層現在被完全封鎖起來,現場交給城鎮守衛們全權接管,壁爐熊熊燃燒,火焰照亮了每個人的表情,一間干凈,陳設簡單的房間,眾人能聽到樓頂守衛們嘈雜密集的腳步聲。
“兩起襲擊事件,都是針對我們而來。”萊昂思索一番,率先開口道,“奧爾多赫小姐,有發現么?”
他不擅長偵探這種入室刺殺事件,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契卡秘警無出其右,他們是行家。
“兩具尸體身上沒有一個能辨認出根腳的物品,他們有備而來,只是沒有預料到有人先一步藏在房間內。”維妮婭一只手把玩著腰間佩劍,一只匕首在指尖旋轉,又拋給了萊昂,“在現場撿到,樣式普通,隨便找個鐵匠,一把銅幣足夠鍛造出來,刀刃抹了毒。”
接過匕首,來回翻看一圈,像是農民出門隨身攜帶的防身武器。
“能辨識出毒的類型么?”萊昂問道。
“圣羅蘭毒。”維妮婭熟悉諸多類型的毒素,她向眾人解釋道,“基斯里夫黑幫、強盜慣用的一種毒,效果類似麻醉,大劑量才能毒死人,重點是制作簡單,主要原材料圣羅蘭草在森林里隨處可見,一般獵人們也使用,方便狩獵。”
“也就是說無從查證了。”
萊昂嘆了口氣,缺少線索,調查陷入了僵局。
他根本不把希望寄托于搜城的城鎮守衛,逃走的斯卡文鼠人刺客速度極快,行蹤難測,它更不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所以追蹤的收獲微乎其微。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沒有任何損失。
“萊昂先生,我可以說話嗎?”坐在一邊的達沃微微舉手,示意他有話要說。
萊昂一拍腦門,他差點忘了這個年輕小伙第一個發現潛入者,說不定達沃能提供一些線索,于是對好友使了個眼色,沃舍爾趕忙搬來一張椅子,從后按住達沃的肩膀讓他坐下,“當然可以,我們勇敢的好小伙,你是第一個發現者,總能帶來驚喜!”
工程師趁機倒了一杯麥酒,殷勤地遞給達沃,不忘記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萊昂坐在他面前,緊接著問道,“好好回想一下,過程中他們有說過哪些重要的東西?盡可能想出來。”
眾人目光都看向他,突然受到重視,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年輕小伙喝了一大口麥酒壯膽,有些被嗆到了。
“不著急,達沃,你慢慢想,看到了什么,發生了什么。”萊昂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的先生,我需要回憶一下。”他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稍微醞釀之后緩緩開口,“當時我走出旅館,往右手邊方向散步,大概一兩分鐘之后,聽到了動靜,我擔心是強盜,就藏起來了。”
酒精作用下,達沃逐漸回憶起了細節。
“巷子里出現兩個行蹤可疑的家伙,我對厄孫發誓,他們在對話中提到了萊昂先生您居住房間的準確位置,說是首領命令他們去偷一柄劍。”
萊昂有些詫異,目光看向仍掛在武器架上的長劍,神情變得若有所悟,“偷劍......啊,我明白了。”
自己隨身攜帶的長劍來源于家族傳承,威森領的德雷克家族先祖可以追溯至人皇西格瑪時期,是帝國最早起源的昂古斯部落一員,難怪會有人盯上,因為這柄被命名為厄瑞波斯的長劍,絕非凡品。
“我還沒聽到有價值的,你明白什么了?”工程師不合時宜地插嘴。
沒人理會他。
“這柄劍是我的家族傳承之一,鍛造技藝無人知曉。”萊昂從武器架取下了長劍,抽出劍刃,長劍在出鞘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曾使用厄瑞波斯擊殺一名墮落亡靈巫師,它具有驚人的破魔效果。”
一旁維妮婭妙目閃爍,她自幼練習劍術,使用過上百柄利器。
女秘警一眼看出劍刃表面的數個附魔符文,“萊昂,你手中之物是一柄強大的符文魔法劍。”
后者點點頭。
“偷劍動機說得通了,一柄魔法劍的價值難以想象,關鍵時候,總能發揮意想不到用處,壞了某些人的好事。”
女秘警想了一下,接著說道,“有人害怕你使用這柄劍,所以安排手下偷走,卻沒料到房間里埋伏了一只斯卡文鼠人刺客。”
“這是最大的可能。”萊昂認同維妮婭的說法,糾纏一處的線頭逐漸被理清,他繼續問道,“達沃,你跟蹤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他們透露一些身份線索?”
“唔,我只記得,矮瘦的家伙叫馬洛尼,他的大塊頭同伙叫哈蒙。”達沃突然站起來,語氣亢奮道,“對了,萊昂先生,他們還提起救贖者和城內暴民叛亂,還有————”
“一個運木炭的商人!”
達沃用十分篤定的語氣,“他們說商人升格之后,就遭到攻擊,藏在一座廢棄的托爾神廟里。”
“非常好,達沃,你給我們提供了有價值的線索!”萊昂與維妮婭對視了一眼,后者隨即心領神會。
“廢棄神廟很有可能是城內邪教徒的藏匿窩點,真沒想到他們一次貿然行動,反而暴露了暗中位置。”維妮婭妙目透露出一股冷冽的光,抄起佩劍,作勢要走。
“喂,你打算一個人獨自前往?”
“不然呢。”
“唉~~”萊昂迎著不解的目光與反問,又嘆了一口氣,今天是他嘆氣次數最多的一天。
這次塞普里奇之行,隊伍里凈是些莽夫和神經大條的家伙,真不知是好,還是壞。
“女士,麻煩你下次行動前,先考慮清楚,我們在面對一支邪教教團,假如,廢棄神廟真是一處邪教徒窩點,里面該死的異端能少嗎?”萊昂接著說道,他覺得有必要跟某些方面沖動的女秘警解釋一下,“我們至少要調查清楚,里面可能藏匿多少邪教徒,大致規模,是否存在多個進出渠道,之后,再做決定!”
“可是.....他們如果得知風聲,提前跑了呢。”誰知道維妮婭幽怨地回答道,“好不容易才掌握一些主動權,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就像那一次在森林里。”
“去送死?”萊昂氣笑了。
“喂!喂!你們說了半天,我還蒙在鼓里呢!那誰能告訴我斯卡文鼠人是怎么一回事?”沃舍爾不滿地大聲嚷嚷,萊昂和基斯里夫美人像在說謎語,聽不懂,猜不透。
對帝國工程師而言,只要刻有矮人符文的箱子還在他手里一天,天知道還會發生多少次襲擊。
一塊燙手馬鈴薯,不,一顆隨時爆炸的榴彈!
“畢竟身處塞普里奇,烏多波耶尚不知曉此事,我們有必要告訴他完整的過程。”萊昂站起身,剿滅邪教教團的行動非同小可,他需要找到更多幫手,“得到波耶軍隊的支持,才有可能將邪教教團一網打盡。”
“姑且讓他們度過今夜,留著異端的骯臟性命,大家都抓緊休息吧。”英俊男人背起了長劍,大手重重地拍在工程師的肩膀上,“無所不能的大工程師,我需要你制作一個東西。”
沃舍爾一臉茫然,摸不著頭腦,萊昂對他附耳幾句之后,帝國工程師便興致沖沖地第一個離開房間。
眾人沒有明白萊昂的計劃是什么,再三催促下,還是散去了。
半個小時后,爐火熄滅,空蕩房間內只剩下萊昂一人。
未知金色球體懸浮在他面前一臂距離,周圍一道道旋轉中的璀璨星點,流光四溢,在他周身彌漫一層薄霧,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此刻的萊昂像一位巫師,盤腿冥想著,感受左手掌心的變化。
經過白天在林中小屋商店內的第一次運用,掌心中間的印記,似乎耗盡了能量,而現在,它不斷吸收著周圍光暈,逐漸充盈。
相較于使用時印記直接燒焦了血肉,現在僅是微微發燙。
看樣子,至少黎明太陽升起之前,能量是無法完全得到補充了。
萊昂冥想的同時也在思考,未知金色球體賦予自己的特殊力量,究竟是一份饋贈,還是某種邪惡詛咒?
帝國大學的教授學者們多次驗證了,那些掌握強大咒術,創造無與倫比奇跡的魔法之風使用者,他們力量根源,魔法之風,來源于混沌,這導致了人們對巫師的極度不信任,那些控制了強大力量的家伙,對于凡人而言是異類,是不確定因素。
誰能容忍與一揮手就能把活人炸成一攤碎肉,或者一個眼神就把自己變成癩蛤蟆的巫師共處一室?
在虔誠者皇帝馬格努斯得到高等精靈的幫助建立八大巫師學院之前,帝國獵巫人們還將狩獵巫師,綁在火刑架燒死視為職責。
一些偏遠地區,仍保持這種習慣,苦寒之地的基斯里夫除巫風氣更甚。
在北境,巫師、術士與其說是被接受,不如說是被當做對抗混沌的工具而容忍。
即使萊昂出身于舊世界最開明激進的帝國威森領,他依舊對魔法有一定抵觸情緒,盡可能減少使用次數,不暴露,還好,目前情況來看,這份力量更像一種饋贈,它沒有任何引誘自己墮落的跡象,暫時沒有。
收起金色球體,他有了更遠的打算,最好找一位靠得住的巫師,幫助自己解開謎團。
當務之急,還是尋求破解未知金色球體的方法,困擾他二十多年的難題。
抬起頭,萊昂瞬間屏住了呼吸,他注意到房間里的角落浮現出一個詭異的影子。
一開始,他以為那只是自己的錯覺,那些陰影只是被屋外風吹進來的雪花,但很快,萊昂發現事實并不簡單,那道陰影呈現出一種朦朧的狀態,印在墻面上。
看上去,很像人的影子,但是卻能清晰地看到動物的面容,張大嘴巴,半人半獸的模樣,發出一陣嗚嚎聲混雜在呼嘯的寒風中,令人不寒而栗,幾乎是透明的,周身散發出幽幽的綠光。
幽靈,一種死靈生物。
萊昂在帝國斯提爾領的沼澤亂葬崗殺過數只,它們往往伴隨著死靈法師出沒。
唰——
利刃出鞘,厄瑞波斯橫于身前,劍身上的符文閃閃發光,“別躲藏在那兒,出來!”
幽靈徑直向萊昂飛來,口中呢喃著意義不明的話語,飄動時在身后留下一長串幽光的痕跡,撞向鋒利劍刃。
“找死——”
屈膝向前,自下而上揮劍斬去,厄瑞波斯徑直腰斬了幽靈,可怕的死靈生物分解成更多細小光點,消逝不見了。
更像是一場無趣的戲耍,或者說,有人想測試他的反應。
“萊昂先生,僅靠照明的小把戲和手中的劍去對付混沌,未免小瞧它們了,哈格爾嬤嬤讓我給予你一點小小幫助。”窗外的微風帶來了一道熟悉的沙啞聲,是林中小屋商店的店主人。
萊昂流露出濃濃不屑,拄劍而立,“我沒心思陪你做無用的試探,莫羅什金。”
“哈哈哈~~~”傳來了悠揚笑聲。
同時,一頭狼形幽靈躍在窗口上,狼牙叼來了一只破布口袋,獸目充滿靈性地靠近萊昂,放下之后,狼形幽靈躍出了窗臺。
萊昂瞇起眼睛,謹慎地用劍尖撥開袋口,里面有幾樣東西。
在林中小屋商店里見過的詛咒球、一枚幸運符似的犬爪、還有兩只雪鸮的砂囊,看起來像巫婆們常用的材料,厄瑞波斯的符文仍然發光,證明這些都是魔法物品。
“要行動的時候,請隨身帶著,萊昂先生,邪神納垢的崇拜者不太好對付,多注意,哈格爾嬤嬤事后會向你索要一樣你能接受的東西。”
“別要我的命就行。”
萊昂冷哼一聲,“既然你在整座城鎮都有眼線,耳目,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邪教徒確切的藏匿地點,混沌是我們共同敵人,森林里的婆婆們難道不想一勞永逸地除掉?”
“任何對祖國母親心存歹念的人,他們自會承受哈格爾嬤嬤所釋放怒火。”聲音飄揚而去,留下一句難以捉摸的話。
萊昂瞥眼看看向破布口袋,良久,彎腰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