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棣的一聲令下，整個燕軍開始掉頭撤回揚州大營。來的時候士氣有多高漲，回去的時候士氣就有多低落，前鋒潰敗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軍中，軍中彌漫起一股悲觀的情緒。

退回揚州大營，燕軍所有高級將領以及隨軍的謀士齊聚中軍大帳，朱棣率先開口道：“士弘！你與興化軍交過手，你先跟大伙兒說說這興化軍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朱能整了整衣甲，起身向朱棣行了一禮說道：“殿下，諸位同僚！與其說是卑職與興化軍交過手，不如說是我軍單方面挨打。”

眾人一愣，沒想到朱能會這么說，勝敗不足為奇，可是讓一向驕傲的邊軍將領單方面挨打不還手，他們可從來不敢想。

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他的身上，朱能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諸位同僚！敗退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這次的潰敗真的是我輕敵了嗎？

答案是我沒有輕敵，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敵人是個什么樣，毫無了解又如何能夠輕視，一場潰敗讓我看到了一個說出來可能讓大家不舒服的事實，那就是我們軍隊如今的訓練、戰法已經落伍了。”

又是一顆重磅炸彈丟到了眾人的心里，燕軍的骨干都是邊軍宿將，哪一個不是大明的精銳，不管是對上邊墻外的蒙古人，還是對上朝廷的官軍，他們都敢拍著胸脯說，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可是如今朱能卻說他們的訓練、戰法都落后了，這不就是說他們這些將軍都是廢物嗎？這朱能不會是被興化軍打傻了吧！

只有朱棣與姚廣孝若有所思，朱能沒有管其他人的想法，繼續說道：“卑職率領本部人馬抵達興化邊界時，興化軍已經列陣等候我軍的到來。

當我軍距離興化軍不到五百步時，興化軍突然開炮，興化軍陣地上硝煙彌漫，密集的鐵彈一輪輪的砸向我軍，那鐵彈似乎永遠打不完一樣。

我軍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打法，當時就被打崩了，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徹底崩潰。你們不在現場，根本無法體會黑壓壓的鐵彈帶著呼嘯的風聲，飛過來即將落在頭頂上的恐懼。

卑職敗退后就在想這個問題，敵人到底有多少炮，為何能連續打出這么多炮彈？這是一種全新的作戰方式，卑職大膽預測，此種作戰方式將會徹底改變將來的作戰方式，以及改變未來的軍隊編練。”

朱棣皺了皺眉問道：“士弘是說興化軍有很多火炮？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多火炮，我大明對火器的管制非常嚴格，除開衛所之外，民間鮮有火器，更別說火炮了。”

“臣不敢有半分隱瞞，臣麾下的士卒皆可為臣作證。”

姚廣孝睜開半閉的雙眼，射出兩道精光，在朱能的身上轉了一圈后，才開口道：“殿下！先是二殿下所說的火銃，再是朱將軍所說的火炮。

依貧僧看來這些火器絕非大明所有，根據二殿下在興化城的見聞推斷，這些火器很有可能是馬喆招募匠人私自打造。”

“馬喆哪里來的這么多匠人，天下的匠人都已被朝廷編為匠戶，不在工部就在各地衛所之中，民間鮮有技藝高超的匠人。

要知道一項技藝通常都是匠人家傳的本領，是匠人賴以生存的傍身之技，怎可輕易顯露。”

“殿下，恕貧僧說句大逆不道之言，正是因為朝廷將匠人編為匠戶，卻不給匠人相應的優待，這些年匠人待遇低下，有不少匠人成為逃戶，想必這些年沒少有匠戶逃亡到興化。

這些逃亡到興化的匠人很有可能被馬喆集中起來，秘密打造兵器鎧甲，可見馬喆早已生了不臣之心。”

朱棣擺擺手道：“先不說馬喆是忠臣還是奸臣，不管他是忠是奸都無法改變我們如今的局勢。好在目前看來馬喆并沒有擴大地盤的想法，只是守在興化這百里之地，做一方守戶之犬。

若是此人有大野心，定然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眼下最要緊的是想出一個對付興化城的策略，不能一直處在這樣一個被動挨打的局面。

剛剛士弘已經講了興化有大量的火炮，老二與鄭和也說興化士卒全部裝備火銃，可見火器已經是興化的主要武器裝備。

從我軍與興化軍的接戰來看，全火器的軍隊威力還是很大的，我軍也要適時設立我們自己火器軍隊。”

“殿下英明！”

朱棣擺擺手道：“如今我軍中的火器比例與朝廷軍隊無二，十成中只有一成，而且火器五花八門，到底使用哪一種火器更加適合，需要不斷的摸索。

孤打算將火器軍隊單獨編練為一營，名曰‘神機營’。暫時由老二統帶、文弼副之，諸位家中子侄成年者都放到營中操練，大明的未來終歸要靠他們撐起來。”

帳中文武皆是大喜，大家都知道燕王殿下設立神機營的目的是為大明軍隊的改制做準備，自家子侄在創立之初便進入軍中，只要不出大錯，將來的富貴那就是板上釘釘。

眾文武紛紛表示回頭就安排家中那幾個成年不成器的小子找二殿下報到，絕不給燕王殿下拖后腿。

只有朱能有些躊躇，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朱棣半生在軍隊中打滾，早已養成一身的行伍習氣，對朱能這種扭捏的樣子很是不喜。

冷下臉問道：“士弘！你我老弟兄共事多年，有什么話就直說，何必做此婦人之態？”

朱能苦著臉道：“殿下！臣剛剛遭受慘敗，這神機營的組建訓練能不能讓臣也參與其中，哪怕讓臣做個小卒也行。”

朱棣一聽就明白了，朱能這是擔心自己因為戰敗會被冷藏，于是放軟了語氣道：“士弘！不是孤不愿讓你參與，而是前方隨時都有大仗要打，我等靖難還未成功，你是孤的大將要為孤斬將奪旗，怎能留在后方蹉跎歲月。

組建神機營是重要，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成軍的，眼下最要緊的是打入京城，將那些禍國奸臣拿下，復我大明祖制，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大家都知道所謂的清君側不過是給燕軍起兵找的一個理由，與朝廷都已經不死不休，打進京城又怎么能容得下建文小兒。

不過這種默契大家都有，朱能最擔心的是燕王會因為這次的慘敗從此冷落他，不再重用于他。有了燕王的這個保證，朱能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

神機營自己不進，自己的兒子也可以進，只要不失了燕王殿下的信任，在神機營以及未來的大明軍中，他朱家就能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