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航早就注意到，那天警察上門的時候，全程只有李全勝一人陪同，而李越本人卻不知所蹤。

現在看來，很可能是因為王家鬧上門的時候，李全勝就已經讓李越跑來隔壁的清德鎮(zhèn)躲風頭了。

“人家兄弟倆還在醫(yī)院躺著呢，李越就跑來清德躲陰涼。這父子倆，真是HR提離職——不干人事。”

李智航連連搖頭。

他本來就想找個機會把李全勝父子倆收拾了，而今天李越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自己笑納了。

轉頭進了隔壁的一家人數少一點的燒烤店，李智航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老板，來一把烤肉和一把郡肝！呃，再來條烤魚，不要太大，一個人吃。”

“對了，忘記上架商品了……”

……

時間一轉眼來到了凌晨時分。

李越一行人已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啤酒干了好幾件，場面堪稱一個天旋地轉，亂語胡言。

“小李，今天就到這吧，明天再喝。”

一位光著膀子、背上紋著豹頭環(huán)眼張飛刺青、腸肥腦滿的中年大漢拍了拍大腿，此時他已經與李越等一眾人喝得七葷八素，眼睛打架。

他搖搖欲墜地用手撐著桌子，打了個酒嗝，李越連忙扶著他站起。

“胖哥，剛才兄弟說那事兒…？”

大漢擺了擺手：“老弟老弟，你先別著急，瞅你那點出息，回頭我讓手底下弟兒幾個隨便就給你辦了。”

“可是……”李越面露難色。

“哪那么多廢話，我先走了，明天那箱煙你送到我表弟那兒，然后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說罷胖哥揮了揮手，一副不想再談的樣子，旁邊兩個小弟見到這副情形，扶著他就離開了餐館。

“越哥，這死胖子擺明了就是不想給你辦事兒，詐你一頓飯，還讓咱給送煙送酒，沒王法了。”

胖哥走后，李越身邊的一個小弟憤憤不平道。

誰知道李越卻給了他腦袋上一下：

“把你那臭嘴閉上，他要跟你講王法，早就給你扭送去吃號子飯了。”

“是是是，越哥說的是。”

小弟頓時也感覺到自己語言欠妥，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李越說歸說，心里卻叫一個郁悶。

在王藝林和王波出事后，他們的父母打上門來，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父親李全勝攔住了他們，讓自己先來清德鎮(zhèn)避避風頭。

本來這父子倆的安排是讓史昊池去跟警察解釋，把自己從里面摘干凈。

但誰知道這沒腦子的貨上來就曝出李家莊出現了頭棕熊，直接把省上都給驚動了。

后來就有了林業(yè)局和縣警察聯合調查的那一幕，李智航家的監(jiān)控也因此被調出，王藝林等人私闖民宅外加放火未遂的事兒也就走入了所有人的視野中。

雖然史昊池目前并沒有供出自己，但是警察一天到晚在李家莊轉悠。

尤其是那姓王和姓趙的警察師徒倆尤為認真，讓李越一直不敢返回李家莊。

這次他請這個胖哥吃飯，就是想借他的關系打探一下史昊池案件的進展，但反而被對方捏了把柄，問自己要這要那。

這讓李越好不生氣，但是也毫無辦法。

當下的他，也只能回到招待所去，從長計議。

被胖哥拉著連續(xù)喝了十多瓶啤酒的他，此時只感覺到頭暈目眩，困意滿滿。

他讓小弟攙扶著他回到附近的招待所，一頭栽在床上，就那樣徑直睡了過去。

過了大約兩三個小時，李越忽然翻身坐起。

從腹部的狀態(tài)來看，他的酒已經解了一些，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變得清楚，反而更加渾渾噩噩。

李越魂不守舍地邁步進入了昏暗的招待所樓道，步伐搖擺但目標明確地朝著樓梯口走去。

而他身后的黑暗中，則隱藏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目光緊緊地注視著他，一刻也不曾移開。

不知不覺間，李越來到了街上。

盡管現在是六月，但是清德鎮(zhèn)晚上的街道并不炎熱，反而有些清冷。

一陣寒風吹過，讓李越的腦子微微清醒了一點。

“我這是在哪？”

他大吃一驚，本能想要回頭，但很快思緒再次變得混淆，繼續(xù)邁步向前走去。

李智航雙手插兜，不近不遠地跟在后面。

繞過兩個街區(qū)，下午剛剛離開的清德鎮(zhèn)警察局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李越看到警察局的大門后，本能地停住了腳步，但很快便克制不住，再次向內走去。

“我這是做什么？”

“不要啊，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思緒努力地抗拒，內心驚恐到了極點。

但是他本就不堅定的意志力被酒精削弱后，甚至達不到一個正常中學生的水平，根本無法抵抗那不知從何處來的強大控制力。

“您好，有什么事？”

在深夜值班警察充滿疑問的注視中，李越咬著舌頭，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我要自首。”

第二天一早，當李越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戴著手銬坐在了一間獨立的房間里。

他的面前坐著小趙警官，這位年輕的警察亦是掛著黑眼圈，但是眼神卻頗為昂揚。

這位警官心里的懵逼勁兒仍然沒有徹底散去。

昨天晚上，李家莊一案的相關者李越忽然主動走了進來，張嘴就交代了一堆自己的黑料。

剛好他人就在清德鎮(zhèn)處理公務，還沒有離開。

一聽這消息，小趙哪里敢怠慢，立刻把李越請去喝茶，結果越聽越震驚，直接又送了李越一套銀手鐲。

而李越眼下看到自己一直躲著的辦案民警，也同樣感到驚訝。

“他怎么在這里？”

“他為什么會在清德鎮(zhèn)？”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縮，無數支離破碎的記憶沖上他的神志。

過去的幾個小時，他的意識雖然不夠自主，但是仍然能記起自己說了什么。

李越想一巴掌抽死自己。

即便事后他可以說自己喝了酒，不夠清醒。

但他主動講出的那些線索卻都條條實在，警察隨便順藤摸瓜查一下就能拉出一大堆事兒。

徹骨的寒冷從他的尾椎骨直竄天靈蓋，李越知道自己已經完犢子了。

……

“糟糕，又錯過早班車了！”

大概下午一點的時候，仍未退房的李智航被招待所前臺敲響了房門，這才悠悠轉醒。

他昨晚連著控制了李越好幾個小時，讓他在警察面前做了完整的自白。

這也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疲憊不堪，這才睡到了這個點。

好在下午四點還有一班回臨興的車，李智航的心中稍微踏實了一點，他趕忙起身穿鞋，背著背簍和里面的瑪瑙原石向著樓下走去。

“今天可以試試昨天沒吃的那家石鍋魚了……”

吃過飯后，李智航在清德鎮(zhèn)就地發(fā)了昨天所有的訂單，而后哼著愉快的小曲，瀟灑地搭上了回臨興鎮(zhèn)的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