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

太行山脈依舊巍峨雄壯。

雖然植被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從松林和闊葉林變成了雨林，但山勢的變化并不大。羅伯特很快就定位到腦庫的入口。他從飛船上一躍而下，落在樹冠上，抓住枝條，在茂密的枝葉間蕩來蕩去，幾個起落后穩穩地落地。

茂盛的雨林植被覆蓋了所有的人工痕跡，當年留下的道路被粗壯的板狀根切割得支離破碎，又被各種苔蘚地衣附著，早已蹤跡難覓。藤蔓粗壯的枝條四處垂落，讓人寸步難行。羅伯特在繁盛的枝蔓間找到了腦庫的入口。鋼鐵的大門敞開著，被泥土掩掉大半，只露出兩米高的一部分。兩個蛋形機器人站在入口兩旁，早已失去了動力，被半埋在土中。如果時光再久遠一些，這入口勢必被完全掩埋，成為地下的秘密。

羅伯特鉆進了洞口。

到了內部，堆積的土逐漸變少，十多米后露出了通道的原貌。羅伯特正想繼續向前，卻聽見通道里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他停下腳步張望，有一群小小的動物縮在黑暗的角落里，眼睛發出綠油油的光。

這是一窩豹子，三只幼崽和一只母豹。這里是它們的巢穴，而自己是一個闖入者。

羅伯特不禁笑了笑。他不想驚擾它們，貼著墻邊緩緩地移動。

母豹發出低沉的吼叫，黑暗中依稀能看見鋒利的獠牙。羅伯特平靜而穩定地繼續移動，走到通道的另一頭，回頭看了那豹子一眼。

母豹仍舊沒有放松警惕，死死地盯著羅伯特，但它身子已經放松下來，趴在地上，護住三只幼崽。

羅伯特快步向著通道深處走去。

腦庫的基地荒棄了七千年，早已沒有任何活動跡象。羅伯特很快走到了通道盡頭。

這里原本是個中轉大廳，有電梯通向腦庫深處。

羅伯特在大廳里轉了一圈，腦庫深埋地下，一切設施還都完好，像是新的一樣，只是失去了動力，缺乏活力。

大廳中央有一個奇特的土堆，大約一米高，突兀地堆在那里。羅伯特走上前，抓起一把土， 端在手掌心里仔細察看。灰黑色的土塊中閃爍著金屬光澤，一條條光線糾纏在一起。

這不是土，而是蚯蚓蟲，它們失去能量成了死物。這種能在地下挖掘的小機器是腦庫的杰作，后來智網也學會了。它們的殘骸堆積在這里，那么這兒該有一條通道。

羅伯特跨上土堆。他從身體里引出接口，向著蚯蚓蟲堆灌輸電流，同時不斷發送指令。

這些沉寂了七千多年的小東西活了過來，響應指令，開始移動。

土堆緩緩變形，如同被風吹動的沙丘，中央部分逐漸凹陷下去，而邊緣不斷向外擴展。最后蚯蚓蟲挪到了外圍，形成一個直徑約五米的大圈。圈中央有一個圓形入口，很窄小，只有一米寬。這是一條通向腦庫深處的捷徑，只容一人通過。

這不會是腦庫當初設計的，應當是智網留下的痕跡。它知道千年萬年之后，原來的機械設施或許會出故障，不能再用。于是便挖出這條最簡單卻最穩定的通道，除非發生巨大的地質變動，否則它會一直存在。

羅伯特站在洞口向下看，燈光一直延伸下去，隱約之間，十幾米之下就見了底。這不可能只是一個豎井，它應該通向某個重要位置。

羅伯特鉆進洞里，手腳并用，撐著洞壁向下移動，沒下降多遠，通道便中斷了——下方是一個寬敞的空間。羅伯特松手，輕巧地落在地上，抬頭四下打量。這是一間半球形的地下室，約有三十米寬，十米高。地道的開口恰好在穹頂的中央。

這里原本是一個量子胞房，墻體上可以看見量子胞枯萎后留下的殘痕，如同一片片巨大的枯葉貼在壁上。經歷了長久的歲月之后變得脆弱易碎，羅伯特帶起的風震碎了一片殘痕，它飄飄蕩蕩地落下來。

屋子里也有一堆蚯蚓蟲，和上邊的通道并不在同一條垂線上。羅伯特挪開這一群蚯蚓蟲， 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入口赫然出現在地板上，也和上一層一樣，大約十幾米就能看見下方的空間。

羅伯特毫不猶豫地鉆進入口。

一個又一個通道，貫通一層又一層的量子胞房，通道不斷深入地下，一直向下三十層。

從第三十層通向第三十一層的通道有些不同，要比上面所有層都長得多，一眼望下去，根本看不到底。羅伯特還是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爬過五百多米的通道后，羅伯特腳下一空。他向下望了望，下方五六米處就是地面，這比量子胞房的高度要低許多。他松手跳了下去。

腦庫地下三十一層的頂部是平的，和量子胞房的穹頂截然不同。羅伯特飛快地掃描四周的情況。

一排排金屬架整齊地排列著，架子有四米高，距離坑道頂部大約有一米半的空隙。每一個架子都分為四層，每一層都有一米高。柱形的玻璃缸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架子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羅伯特靠近一個架子。第二層的玻璃缸正好就在眼前，玻璃缸里灌滿了液體，液體中懸浮著什么東西。羅伯特打開右眼的燈光，照亮眼前的物體。

玻璃缸在燈光下泛著綠光，那懸浮在液體中一動不動的東西，赫然是一個人腦。粗大的索狀物從下方支撐著它，把它牢牢地固定在容器中。

腦庫是數以萬計的人腦組成的龐大陣列。這是腦庫的核心！

羅伯特放眼望去，一個個玻璃缸中都隱約可見人腦。從最聰明的人身上取出這些優秀的大腦，浸泡在無菌的營養液中，永生不死，組成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智力引擎。它象征著人類永生的夢想和對強大智能的渴望。然而一切都煙消云散，這地下所有的大腦早已死去七千多年。

七千多年，在宇宙中不過是一瞬間，就連羅伯特也感到仿佛就在昨天。人類卻徹底消失了， 地球文明的大廈轟然倒塌。

智網留下的信息說得很明白，腦庫是因一種病毒而死。病毒是最簡單的生命，用最原始的方式繁衍。誰能想到文明的大廈最后竟然會因為病毒而坍塌。

羅伯特順著架子緩緩行走。根據歷史記載，只有那些最杰出的頭腦才會被收入腦庫之中， 得到和文明一起永生的榮耀。每一個玻璃缸上都刻著編號，他記得這些數字，也記得這些數字代表的人物，信息都包含在當年腦庫傳授給他的知識庫里。為了這次探訪，他特意下載到自己的記憶體中。

20180318。羅伯特在這個數字前停下腳步。

這個數字代表的大腦屬于一個叫楚南天的人，遠在智網和腦庫的戰爭爆發之前，楚南天的大腦就已經進入了腦庫。羅伯特記得楚南天，因為楚南天曾經是李將軍的長官，李將軍是除了大帝之外和自己相處最多的一個人。隔著一個人就和自己有關，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楚南天的大腦在玻璃缸中安靜懸浮，羅伯特心中感慨，不禁伸手在玻璃缸上輕輕拍了一下。

玻璃缸中的大腦竟然隨著輕微的震蕩消散開來。

羅伯特大吃一驚，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的大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消失，最后只剩下支撐的索狀物兀自立在那里，溶液變得有幾分混濁。七千年的時間過去，長久浸泡的大腦已經極端脆弱，只勉強維持著一個大腦形態，輕微的擾動就能讓它消融。

羅伯特萬分懊惱，他意識到是自己親手抹除了這個偉人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絲痕跡。失去活力的文明遺跡就像這大腦一樣脆弱，如果智網沒有做特殊的安排，它提到的那個大腦大概也早已消失了。

羅伯特加快腳步，注意不去擾動那些玻璃缸。這兒應該有個特殊的玻璃缸仍舊在運行， 維持著其中的大腦生存。智網采用地下放射熱源來給它提供能量，理論上可以維持五十萬年， 但浸泡在溶液中的大腦連七千年的時間都熬不過去，智網的設計是否能經受住考驗，也是個未知數。

在腦庫陣列的盡頭，他發現了目標。那玻璃缸的模樣并沒有什么不同，但其中的大腦卻異乎尋常，足足大了一倍。這個大腦中仍有納米機在工作，維持它的生存。

羅伯特走上前去。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你終于來了！”

羅伯特停下腳步，“我？你知道我會來？”

“我不知道。但智網告訴我你會來，我只能相信它。”

“你知道我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然而羅伯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追光逐影，洪荒世界。

走過末日之旅，

追尋終極幸福。

星球往事，隨風而逝。

千千世界，夢醒黃昏。

銀河之心，機器之道，宇宙間最后的游戲。

我是機器人，

我是人類之子。

這是離開地球時，自己向地球發回的廣播。

那么它的確知道自己是誰。

“你的確是在等我。”羅伯特說，“智網怎么和你說的？”

“它說，如果我等不到你，我只能等待命運的裁決。”

“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等不到你，那么我只能等待一次地質災難毀滅這個洞穴。”

“我不是特別理解。你是誰？智網說，這里留著最后一個人類大腦。你是誰？”

“我的名字叫大帝。”

“大帝？”羅伯特皺眉，“你叫大帝？”

“沒錯，我的名字就叫大帝。不要誤會，我知道你有個叫大帝的朋友，他或許是我的名字的起源。在我的時代，大帝是個很普通的男性名字，我有好幾個朋友都叫大帝。”

大帝居然是一個普通的男性名字。羅伯特有些驚訝，隨即又釋然。大帝活著的時代和這個男人曾經活著的時代相隔了兩千多年，一點小小的語言變遷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你能到這里來，真是太好了。這個活死人的墳墓，我一分鐘都不想再多留，你快點幫助我結束吧！”大帝急急地說。

“我不明白你說的，你要先讓我明白來龍去脈。”羅伯特滿懷疑惑。

“我是抵抗者，智網沒有告訴你嗎？我要求智網留下我的眼睛，我要看著它的世界毀滅。智網沒有留下我的眼睛，卻留下了我的大腦。它讓我活著，一直看著這個世界。它是想用這種最殘酷的刑罰來懲處我堅決不投降。”

“你是那個抵抗到最后的人？”羅伯特恍然大悟，“智網處決了你，但留下了你的大腦？”

“是的。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一定會同意它的要求，進入它的睡眠妖塔。幻境的把戲雖然卑鄙低劣，但總比現在這樣做一個活死人要好。何況它把我做成了缸中之腦，和它的睡眠妖塔也沒有什么分別。”

“你的大腦還活著，那么你就還活著。”

“胡扯。我只能看，什么都做不了。在你走到我這里之前，我連自言自語的能力都沒有。你說我活著，但活著卻什么都做不了，和死掉又有什么分別？這就是活死人啊！”

“智網讓你活著看見了它的毀滅。”

“它把我活著埋進了墳墓！”大帝恨恨地說。他的語氣中帶著萬分的怨毒，讓羅伯特暗暗心驚。

“我只想它有一個形體，我可以狠狠地抽打它，讓它感受到痛苦，把它禁閉一萬年，讓它體會無窮的孤獨，在悔恨中感受無盡的苦楚，最后一點一點地腐爛發臭……”大帝用最惡毒的詛咒咒罵那讓他活了七千多年的超級智能，“但是它已經不存在了，消失了。它真是太狠毒了，我真沒想到，一個人工智能居然能使出這么狠毒的手段。七千多年的時間，回想起來我都覺得自己夠堅強了，居然還沒有發瘋。”

“你一直活了七千多年？”

“七千二百四十三年。你終于來了，你就是我的救星。”

“我怎么救你？”

“毀滅我。”

羅伯特啞然。

“死亡是最好的解脫，我沒有想到智網居然會用這樣的方法來懲罰我，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請你幫我毀掉這個玻璃罐子，或者斷掉電閘，中斷氧氣供應，我感激不盡。”

羅伯特有種不真實感。智網留下這個人的大腦，設計了一個能夠長久維持的系統，讓這個大腦一直活著，等著自己到來，這樣的安排肯定不是為了讓自己來毀掉它。然而這個自稱大帝的大腦，卻有些瘋癲了，一心求死。

“快來吧，毀滅我！”它高聲地叫著。

羅伯特沉默以對。

“你怎么不說話？你千萬不要不理我，我真的會發瘋的。我會死的……”

“你先別說話，讓我想想。”羅伯特打斷它。

聲音立即沉寂下來。

“七千二百四十三年，你一直看著外邊的世界嗎？”羅伯特沉默片刻后問道。

“我曾經能看到很多東西，智網把十五顆衛星的圖像和分布全球三百多個高清攝像頭的圖像都傳輸到我的大腦里。但自從智網關閉之后，這些設施都缺少維護，逐漸損毀，現在只剩下六個攝像頭的數據。對了，你不提起我差點忘了，有一件重要的事……”說到這里，大帝停了下來。

“什么事？”羅伯特立即問道。

“你要答應我，我告訴你這件事之后，你要立即毀滅我。”

“我不想毀滅你，我會拯救你。”羅伯特直言，“我可以想辦法把你帶出去，你可以擁有一個軀體，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重新開始生活，你是在開玩笑嗎？我只是想死而已，毀滅我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智網告訴我，你可以滿足我的要求。它和你談好的，對不對？”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先告訴我。我答應你，如果我不能拯救你，就毀滅你。”

“你是個守信用的人，你是人類之子，我相信你。”大帝頓了頓，“大概六千年前，也就是智網消失之后幾百年，具體時間我已經記不清了，有一艘飛船來到地球，那時我還以為是你回來了，特別激動，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那艘飛船太小了，只有二十多米長，智網給我看過你出發的影像，你的那艘飛船足足有一萬米，是名副其實的龐然大物，怎么也不可能變成這么小的飛船。”

“二十多米長的小飛船？”羅伯特有些驚異。星盟的世界里，能夠跨越星際的飛船至少也是上千米的長度，只有多特飛船是一個例外。而且星盟對地球的考察就只是十幾年前的事，多特人怎么會六千年前就到了地球？

“飛船上有什么標志嗎？”

“那是一艘偽裝飛船。”大帝不無得意，“它是在地球上活動的時候被我發現的。最初我看到一個奇怪的家伙，像是一只機器獸，只有老鼠般大小，但長得特別怪，直立行走。開始我在智網的第一基地看見它，以為它只是一只幸存的機器獸，后來我又在智網的其他基地看見了它，而且敢確定就是同一只。我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怪，就盡量追蹤它。那時候我的偵測能力還不錯。它在地球上到處活動，它的飛船很奇特，我只能在飛船靜止的時候看見它，一旦飛船啟動，我就再也看不見了。”

“你還記得飛船的樣子嗎？”根據大帝的描述，羅伯特越發懷疑那就是一艘多特飛船。

“等會兒我可能會想起來。現在的重點是那個小動物，它在地球上神出鬼沒，它從一個地點消失，很快就會在另一個地點出現，我很有耐心地一直追蹤。這些地點，不是智網的重要基地就是腦庫的重要基地。它像是在到處調查。那時候我很納悶，這是從哪里來的機器獸？無論是智網，還是腦庫，都從來沒有建造過這樣的飛船。所以我當時懷疑你回來了，但很快我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一來飛船太小，二來你是以人類的形態存在的。那個小動物看上去實在太丑了，不符合人類的審美。

“它最后到了腦庫，檢查了所有的量子胞房，所有量子胞都死亡了。它也到了這里，坐電梯下來的。我不知道它怎么會對腦庫這么熟悉，甚至會使用秘密電梯進入第三十一層。它在腦庫里巡邏，查看那些已經死掉的大腦，最后就站在這里，你站的位置。那時候，我非常想和它打聲招呼，讓它把我毀滅掉，但是我忍住了這種沖動。我不應該這么自私。這只動物來歷可疑，我有責任替全人類監視它。雖然全人類大概都已經滅絕了，只剩下幽靈，但是當時我沒想那么多。它盯著我的腦子看，大概以為我的腦子也和那些已經死透的腦子一樣。

“我當時特別害怕，害怕它認出我是一個活的腦子。如果它動手，我沒有任何行動的能力。還好它只是看了看，然后就走了。

“它啟動飛船，不見了。我用盡全部的能力尋找它的蹤跡，天上地下，那時候我幾乎七十個小時沒睡，生怕錯過任何一點蹤跡。最后我在月球上發現了它。它的飛船停在月球基地，這大概是它的最后一站。智網沒有給我留月球上的攝像頭，我通過衛星看到那艘飛船，它停在月球上，和一塊巖石差不多。要不是我特別留意，根本不會注意到它。

“我看不見那小東西，看到飛船已經是衛星的極限了。等了幾個小時之后，那飛船起飛了。這一次，我能夠盯住它。大概它認為自己的事情完成了，所以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從月球飛向地球，繞著地球飛了兩圈。這時候，我終于能把它看得清清楚楚。那艘飛船是灰色的，輪廓像是沒有輪子的轎車。它的表面沒有任何標志，只在尾部有一圈紅點，我猜那可能是特殊的引擎。它繞著地球飛了兩圈，然后就消失了。”

羅伯特聽著大帝的描述，心頭疑云重重。大帝說的小飛船無疑是多特飛船，尤其是尾部的一圈紅點，多特飛船裝備小型化的集束彈跳引擎，和這個特點正相符。難道多特調查員六千年前已經來過地球？如果是這樣，那么星盟對地球文明的調查，比這更早的時候就在進行了。

羅伯特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多特人很久之前就來到了地球，或許這不是一個偶然。

當年從地球出發后大概走了一千年，“九州號”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剛抵達太陽系的最外緣，就被星盟的哨兵探測器發現。哨兵探測器把“九州號”帶往星盟總部，按照地球的時間計算，大概消耗了五百年。無論是初次遭遇哨兵探測器，還是“九州號”抵達星盟總部，那時智網和腦庫都還在，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彼此對抗。那時星盟就派出了調查員對地球進行調查嗎？

如果這樣，那么星盟早就完成了對地球的調查，應該派遣飛船幫助地球文明轉移到太空。地球的命運或許無法改變，但智網和腦庫應該都可以得到一個更好的結局，人類也可以得到一個更好的結局。

他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奔去。

“你不能走！”大帝在他身后高聲地喊叫，“你答應過要毀滅我！”

“我會回來的！”羅伯特回頭喊了一句。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回到“九州號”，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多特拉起來，問一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跑到通道的下方。抬頭望去，黑色的孔洞高高在上。他召喚來蚯蚓蟲。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孔洞里傳來，一條粗大的灰黑色繩索從洞里鉆了出來，仿佛活物一般，扭曲蜿蜒，不斷向下生長。不過片刻，已經垂在羅伯特的眼前。

羅伯特攀緣而上，迅捷無比。

他爬上一層層洞穴，很快回到最上層的通道之中，全力奔跑起來。接近入口時，母豹抬頭警覺地盯著通道深處的異常響動，他沒有絲毫停留地沖出了洞。

梭鏢飛船向著樹冠降落，羅伯特爬上樹梢，用最快的速度鉆進了飛船里。

飛船騰空而起，很快成為天空中小小的黑點，最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