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外防城，程千里捧著兩壇酒走在路上，突然一聲馬嘯嚇他一跳，手中的壇子，差點就掉了。

更讓他生氣的是，那人不僅沒有道歉，還據馬攔住了他的去路。

再瞧其蒙著面，藏頭露尾的樣子，程千里無奈了-碰到劫道的了。好嘛！違背軍律，偷摸出營，果然造報應了。

把酒放在地上，程千里示意其趕緊把同伙們都叫出來，早點打完，他好回去喝酒！

可令他驚詫的是，那人非但沒有搶他，還從懷中掏出一個很有分量的錢袋，扔給了自己。

打開一看，嚯！竟然全是金子。再掂了掂分量，足夠他逍遙很長時間。

可無功不受祿啊！他是愛財不假，卻從不相信天下掉餡餅的事。

蒙面人冷聲一笑：“當然不是白給你的，你只需要幫我殺一個人就行！”

殺人？找殺手，找到官軍身上了，他還真是活久見。

好吧，既然是請他做殺手，他總得知道是誰的命，這么值錢吧！

“千騎將軍-房順！”

誰？

程千里捧腹大笑，笑的肚子都有些疼了。他是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的問蒙面人，知不知道他跟房順是什么關系？

那可是他的摯愛親朋，手足兄弟！戰場割頭換命，尸山血河，一起趟的同袍。程千里就是砍了親兄弟，也不會動他一根手指頭。

蒙面人冷哼一聲：“你這種人也配提感情？”

既然能找上門，程千里就該明白，他從前在萬年干的事，并不沒有被遺忘。如果，他們想，那些事隨時會出現在銅匭中。

青、丹、白、黑四層的銅匭。一旦他的丑事，被投入白色的“申冤匭”。那他多年苦戰換來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看來，我沒什么選擇了！”

蒙面人聳了聳肩膀，算是回答！

“好吧！你，你們都知道這么多了，那能不干么！”

“可這錢，是不是再加點！”

加錢！果然與掌握的情況一樣，他是個貪婪、無義的卑鄙小人。

蒙面人勒馬轉身緩緩離開，又慢悠悠的回道：“拿他的人頭后，到城西關帝廟換錢！”

.......

回到大營，程千里躺在榻上輾轉反側，他一直認為時間都沖淡一切，過去的人和事，會隨著時間而消逝。

這么多年，又增添了無數的記憶，如果不是碰見蒙面人，他自己都快把那事忘了。

不能見光的往事，生死與共的兄弟，的確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就在程千里糾結該如何選擇時，王無擇、蓋嘉運提著食盒，鉆進了他的帳篷，嘴里埋怨著老程放他倆鴿子。

擺好酒菜，坐下來，哥倆才發現程千里的臉色不太好，便詢問原由，程千里如何肯說，只是借口不太舒服，便開始給兩個兄弟倒酒。

干了一碗，抹了把嘴，程千里問道：“順哥兒有消息了嗎？”

這話算是問著了，他倆就是來說這事的，幽州都督府發來公函，順哥兒已經在路上了，估摸著也就這兩天，便可抵達營州。

大將軍說了，不管武懿宗怎么催，靖邊道的大軍穩扎穩打，步步為營。副大總管婁師德，已經去支應了，想來那位河內王也說不出什么來。

當然，他們三個都清楚，大將軍在等，在等魔羅騎的統領，再現鐵軍鐵將的雄風。既可報一箭之仇，更能再扶房順往上走一步。

大將軍是偏心的，可他們也承認，右鷹揚衛需要一位新的精神領袖，他們都不合適，也只有魔羅將軍能從大將軍手里，接過這桿大旗。

嚼著羊肉的王無擇，掰著指頭算了起來：“開國以來，國朝除了宗室外，三十歲前拜領正三品大將軍的，就只有貞武公李勣一人?！?

“以順哥兒在御前的寵信，只要這次干掉孫萬榮，接替父帥是板上釘釘的事。他當了大將軍，咱們兄弟也就跟著雞犬升天了?！?

蓋嘉運搖了搖頭，當即反駁不是。永昌元年，突厥犯邊，陛下授薛懷義輔國大將軍，進右衛大將軍，改封鄂國公。那一年，正好二十七，也趕在了三十之前。

人家那是什么排場，宰相當幕僚，十八位大將軍做副將。比，拿什么跟人家比。

我呸！王無擇耿直脖子問蓋嘉運，那薛懷義是什么東西，一個破皮無賴而已，如果不是幸進，他在野戰軍衛中，做個百夫長也不配！

可咱們順哥兒是誰！這身尊榮，那是一刀一槍拼出來的。現在去弩失畢、咄陸部十部問問，聽了“魔羅”二子，哆不哆嗦！

讓薛懷義這么個玩意，搶在了順哥兒前面，簡直是兄弟們的恥辱！

“特么的，他是死翹翹了，他現在要是還活著，老子非弄這家伙一下不可！”

對王無擇的狂妄，蓋嘉運予以了嚴重的批評。人家薛大法師是什么人，連魏梁二王都得敬稱一聲薛師，他王無擇一個小小的中郎將，也敢跟人家比劃？反了他啦！

他倆說的熱火朝天，可程千里只是一個勁的喝酒，這讓王無擇很不舒服，錘了他一拳：“老程，你特么啞巴了！”

程千里搖了搖頭：“順哥兒是我們的頭兒，這是毋庸置疑的。沒有他放血喂我們，咱們早死在西北沙漠中了?！?

房順的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就是放眼整個安西軍，怕也找不到幾個比他更優秀的。他來做大將軍，程千里當然沒有意見。

可這仗還沒打，勝負還沒有分，現在就討論這個，是不是早了一些。

程千里顯得有些消極，這與往日的做派可是截然不同的。但王無擇二人都以為他是真的不舒服，倒也沒有怪他，兄弟倆只是頻頻給他倒酒。

黃湯一灌，人就困了，像他們這身強力壯的年紀，小毛病睡一覺就好了！

兄弟三人推杯換盞，兩壇酒，六盤下酒菜，很快就讓他們消滅的一干二凈。喝多了，王無擇二人也不走了，直接躺在帳篷里睡了起來。

聽著旁邊的王無擇二人鼾聲如雷，毫無睡意的程千里，心里亂糟糟的。他們三個與房順，那是戰場上浴血奮戰，互相扶持才活下來的。

現在，他真的要為守住自己的秘密，殺掉他嗎？

酒意使程千里的眼神迷離，可經過一系列思想斗爭后，他的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

是的，他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