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被留下主持大局，恢復信道。房順與紫羽換上便裝，用朱雀衛的令牌叫開了信都的城門。

僅僅封城兩日，人們便因為搶奪食物大打出手，縣城陷入混亂當中，縣令-林森非常忙，也不關心內衛來干什么，只要不耽誤他救災就行。

房順二人走在城中，穿過五條巷子，才抵達內衛的據點-德慶質肆。

這里早已人去樓空，里面的陳設完好無損，就好像是被放棄了一般。

是啊，鬧了瘟疫，為了活命，被放棄并不足為奇。換做城中任何一個，都再正常不過了。

但這里是內衛的暗樁據點，是有著嚴苛條令的外勤戍衛的，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放棄。除非

“除非他們都死了！”

循著紫羽手指的方向，便看到五具尸體掛在西屋。

是的，信都的據點，只有六名內衛暗樁。除了少那個，其他的都，齊刷刷的掛在他面前。

“通常來說，我們看到這個，就已經步入了彀中，埋伏呢？殺手呢？”

瞪了一眼烏鴉嘴房順，紫羽縱身揮刀砍斷了繩子，開始檢查他們的尸體，結果發現他們的死因出奇的一致，都是脖子被擰斷。

且脖頸處有三點明顯的指痕，顯然是一人所為，應該是鷹爪功或大力金剛指一類的功夫。

瞬間殺死五個人，肯定是不現實的，一定會有打斗，這里如此整潔，也定然是被整理過，順便把他們掛了起來。

這說明，殺手足夠冷靜，且足夠了解這里。

“你說沒錯！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

如果是外人，不管想要什么，總是逼供的，內衛不可能將手中的情報拱手相讓。這么干脆利落的干掉的這五人，什么都得不到。

找到暗室后，二人有些無語，里面一切紙張都在銅盆中化為灰燼。很顯然，有價值的東西，統統被銷毀了。

但這也佐證了，兇手就是第六人。

可問題又來了，毀掉情報跟城的瘟疫，又存在什么關系呢？

“也許，人家就是掐準了你的好奇心，故意把你拖在此處。”

“唉！朱雀啊，又要肉疼了，有這么個叛徒存在，那個影蜃估計是兇多吉少了。”

對他們來說，這信都城進來容易，但想出去就難了，最起碼在瘟疫得到控制之前，顯然是不可能的。

房順聳了聳肩膀，表示無所謂，設這么大一個局，能就是為了簡單的困住他們嗎？

肯定是有后手的。

他小時候的理想可是懸壺濟世，做個華佗、張仲景那樣的人物。他還一度沉迷于醫書中，甚至整日的纏著洪泰，給他講解醫理。

為此，還挨了老爹一頓胖揍，并警告他再學劉協、蕭綱，就打斷他的腿！

造化弄人，一雙本可以用來治病救人的手，卻沾滿了淋漓的鮮血。

是諷刺了一點，但他爹在九泉之下應該會很欣慰，最起碼他活下來了。

抱膀的紫羽微微一笑，她和房順挺像的，不幸的少年，充斥血腥青年，一路踩著累累尸骨前行。

好吧！反正還有一個人沒找到，也不著急出去。

.......

走在街上，看到不少人在搶砸，紫羽也嘆了一句：人人為己。

大災大難，天災人禍面前，人的私欲就會被無限放大，王法、世俗都無法約束，這就是人心丑陋之處。

“哎，你想過如果是你父親坐那個位置，這世道會不會更好些！”

房順搖了搖頭，姓武也好，姓李也罷，這世道人心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要想改變這世道人心，除非進行一場自上而下的改革。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樣的變動，不要說武皇這般大年紀了，就算換李顯、李旦兄弟也是如此。

房順明白紫羽意思，一旦武皇有失，或選錯了儲君，大周的百姓隨時可能像信都百姓一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你就沒想過自己，我可是聽鳳凰說過，孝敬皇帝、章懷太子，都曾把人當做繼承人培養。”

皇室對子弟的培養，從來都是最好的，除了君子六藝外，還有治國安邦之術；特別嫡長子，還要加***范》。

如此治理地方，對房順來說，應該不是什么難事，特別他還對醫術，有些研究。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讓他們趕上信都的瘟疫，也許就是冥冥中的天意，是上天給他的一次考驗，讓他一展埋沒已久的才能。

看看大街小巷的百姓，恐懼、彷徨、饑餓，心中絕望無比。自高祖以來，建國不過七十余載，天下百姓沒享過李家多少好處。

不管作為李氏的子孫，還是武皇孫兒，不論是大唐，還是大周。房順都責任，有義務幫一幫他們，脫離苦海。

他自己說過，與洪泰學過醫術，難道洪泰教他醫術的時候，沒教他醫者仁心嗎？

當然，這么做也是有代價的，如果這場瘟疫就是用來拖住他們的，很有可能就會讓他們再次脫身。

她更知道，房順等了這一天等了十三年，歷經無數磨難，九死一生，讓他就這么放棄，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房順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在街角坐了下來，默默看著街上敗落的景象。

紫羽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件往事。在巴州時，徐敬業曾偷偷派人來，請李賢能帶領他們，高舉清君側的大旗，興兵討武。房順也勸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死一搏。

但李賢卻拒絕了，他記得很清楚，李賢跟他說：若因吾一人，而干戈四起，荼毒天下，則吾罪滔天，死不辜也！

在房順的記憶中，他的父親是一個十分智慧的人，如果他成為帝王，功業不會在先帝之下，定然會成為有為的守成之主。

可他偏偏做出了最愚蠢的選擇，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大唐的國運。

在過去的十三年中，房順每次想起李賢，他都會在心中問自己一次，他為什么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選擇反抗命運的不公。

可看到信都的這一幕，他想明白了，答案就是李賢掛在中堂的那幅字：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