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濁再找來梵青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晚,樹下的小白鷺依舊睡得香甜,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看了許久。
這傻鳥還真是毫無防范之心。
不濁看的煩膩了,輕咳一聲。
“梵青,你且隨本座來。”
原本還睡著的白鷺睜開了翠色的眸子,許是忘了化形,直朝不濁的面門飛去,被他一把抓住了纖長的脖頸,就這么尷尬的吊在半空中。
他捂著臉,像是有些無奈。
“你先化作人形。”
梵青這才發(fā)現自己還是原形,趕忙把自己化為人身,變成一個乖巧少女模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不濁搖了搖頭,把她放在了地上。
他從懷里掏出一面水鏡,嚴肅的說道:“本座修煉已經達到了瓶頸,需要借這水鏡去下界感悟,既然你身為本座弟子。”
語氣頓了頓。
“那你便陪本座一起去下界磨練一下心境吧,可有什么問題?”
梵青看見水鏡倒沒覺得多稀奇,既然都被這魔神拐來當徒弟了,修煉之事還是緊要的。
“只是我并未修煉過一些法術,也可以去下界嗎?”
翠色的眼睛眨了眨,一臉疑惑的看著魔神。
不濁皺眉,臉色不怎么好看。
“你在羽族呆了少說幾十年,重明那個修煉狂沒教你法術?”
梵青努嘴,使勁的搖著腦袋。
其實她本身還是挺喜歡修習一些法術的,很新奇,很有趣,但是重明姨母說她會一直罩著她,所以有些時候,也就被重明給搪塞過去了。
不濁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但也說不出什么疑點。
只當是重明太過嬌慣這個傻鳥了。
“把手放在本座的手上,不要害怕,水鏡里的時間流速非常快,你會有些不適應。”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朝上,梵青躍躍欲試的也把自己白凈的小手放上去了。
一頓眩暈感向二人席來。
天界一天,地上一年,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也有不少神仙會選擇去下界磨練心境參悟,只是我們的魔神大人,是第一次選擇這樣的修煉方式。
所以,等他已經附身到凡人肉身上的時候,才發(fā)現那個傻鳥不見了。
不濁正欲把梵青的神識拉扯到自己的身邊,卻發(fā)現天道的規(guī)則之力就已經開始在他身上運作,所有的記憶和法力都被抽空,只留下原主的記憶。
五年后
諾大的京城里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頗多,街邊的路旁跪坐著一個年歲不大的乞丐,身上臟兮兮的,臉上也密布著可怖的刀疤,讓人覺得可憐極了。
只是,乞丐的身旁躺著一個蓋著草席的人,手里捏著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四個大字:賣身葬母。
周圍少不了一些人指指點點的談論。
“就這模樣,收回去當個下人都難了。”
“嘖嘖嘖可憐的娃,看著也就八九歲啊。”
“別看了別看了,太慘了,再看下去我都要忍不住把這孩子帶走了。”
然而周圍的人只是談論,并未有人上前給那孩子一枚銅板,甚至連吃食都無人施舍。
忽然,周圍的人群被數十名身著鐵甲的士兵沖散,在人堆里開出了一條路,緩緩從眾人身后的馬車上下來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
人里面有眼尖的認出這少年是誰,正是當今攝政王的獨子,孔天承。
隨即開始有人對著少年行禮,只是孔天承鳥也不鳥他們就朝著小乞丐走去。
他唇紅齒白的一笑,看的小乞丐有些失神,小乞丐第一次見到長得這么好看的人。
孔天承伸手,對著自己的手下比了個手勢,就有一荷包的銀子丟向了小乞丐。
小乞丐原本灰蒙蒙的眼睛頓時亮晶晶的,好看的像是墨色的珠子一樣喜人。
小乞丐啊了半天,也沒再多說出一個字。
他眉頭微微皺起,還是個啞巴?
“行了,這包銀子收好,是你的賣身錢。”
“羅九,你去找個先生把賣身契擬出來,讓他簽了。”
孔天承的身后憑空出現一個蒙面護衛(wèi),對著少年微微欠身,就又消失不見。
小乞丐知道自己說不出話來,就猛地用力向少年磕頭,連帶著飽滿的額頭都有些出血。
“行了,不用這么感激涕零,待回去后清洗干凈再來見我。”
小乞丐聽到這話,才停下磕頭的動作,眼巴巴的望著孔天承,似是要把他的模樣記到心底里。
小乞丐在這里跪了一整天,周圍的人都只是看看,并未施舍過她半分,眼前有了恩人買下自己,她當然是懂得感恩的。
眼看孔天承掏出一把扇子,對著她的臉輕輕扇了扇,一點輕而軟的風從小乞丐的臉上劃過,舒服極了。
他像是故意在打量什么,多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周圍的人群也不歡而散。
馬車里的孔天承慵懶的坐著,身邊響起一道聲音。
“少主,這孩子根骨極好,雖是丑了一些,但日后培養(yǎng)做您的暗衛(wèi),必然是極好的。”
孔天承聽了這話,并不覺有什么不妥,剛剛那個乞丐的眼睛甚是好看,像是出淤泥而不染般的干凈透徹,他已經記不起多久未曾看過這樣的一雙眸子了。
小乞丐在孔王府被幾個下人拉著去梳洗,但是看她臟的這副模樣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一時間有點犯難,但是小世子帶回來的人,他們又不敢怠慢。
乞丐像是知道她們?yōu)楹坞x自己那么遠,也沒用他們幫忙,順手把這幾個家丁開門請出去,自己在房里洗了個干凈。
洗干凈后,小乞丐身上沒有任何疤痕,干凈極了,原本雜亂的黑發(fā)變得柔順,乖巧的垂在她的肩上。
她看了一眼木桶邊的衣服,居然是一套干凈的黑色男裝,估摸是在大街上沒人認得出她是男是女,當她是個少年。
許多水滴落在地面,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她就已經獨自在房間里換好了衣服。
一個時辰后,小乞丐已經被帶到了孔天承的面前,他低眉順眼的看著孔天承,水汪汪的眼睛像極了小狗。
“模樣倒還算清秀,可會識字?”
小乞丐認真的點頭。
孔天承點頭,眼睛里多了幾分贊許。
會識字好啊,都省的教。
小乞丐見孔天承發(fā)呆,還以為是他不信,就走近了用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手心對著少年用另一只手寫了個“柳”字。
周圍原本有幾個護衛(wèi)要呵斥小乞丐的,但被孔天承一個眼神及時攔住了。
“你叫,柳?”
小乞丐興奮的點點頭,再一次用手指了一下自己。
孔天承現在和柳離的近了,才發(fā)現,這孩子長得頗為干凈,只是臉上的刀疤猙獰可怖,蓋過了旁人想要再多打量這張臉的念頭而已。
原本一屋子的人被遣走,只剩下孔天承和柳。
“在我這里辦事不會太容易,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你可還愿意?”
柳先是有些詫異,隨即還是點頭。
孔天承從懷里掏出一枚藥丸,放在桌上,眼睛露出稍許的哀傷。
“這是噬心蠱,若是你真的做好打算就服下吧。”
柳不假思索的拿起桌上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還不忘張開嘴乖巧的給孔天承確認她已經吃了,像是做了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情。
孔天承第一次見有人對蠱蟲毫無畏懼之心的人,還偏偏是個七八歲的孩童,他帶著少年來到書房,讓柳用筆和自己交談起來。
而且最讓他震驚的不僅如此,這孩子的舌頭上,還有一個大大的“死”字,那是只有犯了死罪的犯人,才會被針弄上去的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