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入口。

宗教裁判所“凈化者”瓦倫泰與“圣裁人”安東.勒內.艾伯特站在老城區的入口，面色各異。

安東主教依舊掛著溫和的笑，聲音和睦，聽不出情緒：

“這倒是有趣。新城區一天一個變化，老城區還是十年如一日，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瓦倫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在這件事情上，他覺得自己不能閉口不言。

他低下頭，聲音有些發悶：

“特里爾也有老城區。”

安東主教扭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們有更溫和的叫法。”

說著，他不急不慢地走進老城區，瓦倫泰落后一步，緊跟在他的身側。

“瓦倫泰，你還是沒有改掉你的壞毛病。”

安東主教邊走邊說，語氣溫和，像是在和許久未見的朋友閑聊，又像是在教導自己的學生：

“從加入教會的那一天起，你總是習慣性地把教會與其他六神對比。”

“不，不是…”瓦倫泰的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地想要否認。

“不要否認！瓦倫泰，我的兄弟，這也是你的壞習慣。”安東主教的聲音猛地提高，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隨即又恢復平靜。

他看向瓦倫泰，自已曾經的隊員，自己的下屬，自己的兄弟。

安東.勒內.艾伯特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總是充滿耐心：

“你總是對比，就會看到教會的不足；你想要否認，又要拿其他教會的錯漏來比……”

安東.勒內.艾伯特轉過身來，面色肅穆：

“可太陽不需要否認，太陽不需要攀比！”

“‘神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那光之前的暗，不是神的錯處。”

“‘祂的光殺死了黑暗，由此誕生了陰影。’老城區，市場區，還有地下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它們是因蒂斯的影子，是神的陰影。”

“‘那陰影中又誕生了異端，邪崇，十五支魔王的軍隊，源源不斷的滋生。’”

“老城區，市場區，這些地方都是滋生邪神的土壤，你可記得有多少慘劇在這些地區發生？”

“‘于是我們來了，我們是凈化者，我們是代行者，我們是祂的孩子，祂的光輝，祂的火焰，祂意志的延伸，我們互為兄弟。’”

他走進老城區的深處，迎路遇到三三兩兩衣衫襤褸的行人虔誠地向他致敬。

安東主教帶著和熙的微笑，向每一個人行神的禮：

“瓦倫泰，我們是凈化者。我們不能只凈化異端和邪教徒，我們要凈化這片大地的陰影本身。”

“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等我們凈化了老城區，他們就會鉆回下水道。那我們就連下水道也一同凈化……”

“到時候，烈陽照耀之下，所有的異端與污穢，都將無所遁形。”

他站在小巷的入口，小巷狹窄，骯臟，而又擁擠，但陽光到底還是照了進去。

安東主教回過頭，聲音溫和：

“瓦倫泰，你應該去讀讀經。”

不知何處傳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瓦倫泰剛想說些什么，見狀繃緊了神經，警惕地看著周圍。

一條細長的花斑蛇從小巷入口的垃圾堆鉆出來，吐著信子，蜿蜒著昂起頭顱。

下一刻它自行燃燒起來，化做一團金色的烈火。安東主教沒有回頭，平靜地看著小巷的深處，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看啊，瓦倫泰。躲在下水道里的老鼠藏不住了。我們向前，它們便要面對我們。”

突然起風了，天上有云遮住太陽，氣溫徒然變冷。

安東主教的長袍在風中振振作響，他語氣溫和：

“魔鬼的仆從啊，你說，是也不是？”

周圍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一個路人，前方的小巷似乎變成了另一個空間，影影綽綽地籠罩在一片陰影里。

環境的溫度降至冰點，冰霜沿著路面攀行。小巷子里所有的窗戶剎那間變得渾濁，仿佛映照著另一個世界，所有窗戶里都傳出一道聲音：

“盧卡斯.桑松已死。眷者，離開這里。”

安東主教面色不變，毫不客氣地訓斥：

“荒唐，你何時見過太陽的光輝折返？”

鏡子里的聲音反而有些猶豫了：

“你沒見過鏡子嗎……算了，純白的眷者怎么都是這樣的？”

窗戶里的聲音不再言語，一縷黑焰從鏡中深處飄出，沿著窗沿擴散。它所沾染之處，一切都變成灰白色，蟲豸紛紛僵死，活物化做枯骨。

“隊長……”瓦倫泰站在安東主教身側，神色沉凝。

他哪里還看不出來，眼前的力量，分明屬于一位圣者！

眼前老城區的小巷里，藏著一名貨真價實的半神！

“不要害怕。瓦倫泰，你還記得目標在哪里么？”安東主教的語氣溫和。

“在小巷的最深處。”瓦倫泰的聲音發顫，這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寒冷。

只屬于弗薩克最北方的寒風此刻在這條因蒂斯的小巷里肆虐，瓦倫泰的身軀不自覺地燃起“光明之火”，幫助他抵御這刺入骨髓的寒風。

“那就好，去吧。瓦倫泰，你負責處理好那間屋子里的事情。”安東主教面容肅穆，語氣溫和。

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主教。凈化者小隊的隊長，安東.勒內.艾伯特，向他的隊員下達了命令。

瓦倫泰點點頭，渾身燃起光焰，毫不猶豫地沖進了小巷。

“真是蠢到家了……”鏡子里的聲音竟有些咬牙切齒。

冰霜和黑焰更快地蔓延開來，它們去追趕，去撕扯瓦倫泰的脊背。

瓦倫泰咬著牙向前狂奔，身后同時傳來刺骨的寒冷和莫名的燥熱，但很快這些就全部消失，只剩下春日陽光般溫暖的余韻。

那是安東.勒內.艾伯特的光芒，蓋過冰霜的刺骨，比黑焰更加熾烈。

瓦倫泰身上也燃起光焰，他埋起頭向前跑，身后傳來隊長溫和的聲音：

“瓦倫泰，向前跑。神在你的身后，我在你的身后。”

“太陽會為你開辟道路，道路上的障礙，我來替你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