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臣六子中,汪惟正最長最賢,是汪德臣指定的繼承人,汪德臣對他百般呵護,千般培養,把汪家未來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然而,汪惟正死在自己懷里,這讓汪德臣傷心欲絕,六神無主。
這悲傷勁頭正濃之際,汪惟賢又死在自己眼前,這對汪德臣的打擊太大了,他只覺得天塌了。
汪惟賢的才干不如長子汪惟正,但是遠勝其余四子。
汪惟正死了,繼承人只能是汪惟賢了,然而汪惟賢又死了。
此時此刻,汪德臣就是一頭連喪兩子的野獸,被無盡的悲傷包裹,緊緊摟著二子尸身,哭得天愁地慘,哭聲如同野獸的咆哮。
“可惜。”一切都很完美,盡如許赟計劃的那樣,然而沒有想到汪惟賢竟然如此孝順,舍身救父,破壞了射殺汪德臣的計劃。
許赟快速搭上箭矢,弓開滿月,吼道:“放箭,放箭。”
右手松弦,箭矢破空,直奔汪德臣而去。
孟繼堂他們都是百戰精銳,不需要許赟指揮,也知曉此時該當如何做,無不是快速搭上箭矢,對著汪德臣射去。
箭矢如雨,眼看著就要把汪德臣籠罩在里面了。
然而,護衛們奮不顧身,飛奔過來,擋在汪德臣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箭矢,救了汪德臣一條老命。
變起倉猝,事發突然,雖然汪德臣的護衛們很是精銳,當時就愣住了。過了這么久,全部反應過來了,無不是彎弓搭箭,對著許赟他們射來。
嗖嗖嗖。
如同雨點般的箭矢,織成一張密集的矢網,密不透風,蒼蠅也別想活命。
許赟知曉良機已失,要射殺汪德臣已經不可能了,果斷放棄:“走。”
眾人彎腰,迅速后退,離開原地,矢網罩下來,沒有傷著他們。
孟繼堂非常不甘心,扭頭罵一句:“汪德臣這狗賊,命真大。”
許赟用汪惟正設下陷阱,利用汪惟正的死打擊汪德臣的神智,非常成功,然而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汪惟賢竟然舍身救父,救了汪德臣一命。
汪惟賢才情雖然不錯,但是比不了其父兄,因而許赟把他當作次要目標。
若是在殺掉汪德臣后,有機會的話,再射殺他也不遲。
汪德臣和余玠交手多次,孟繼堂他們非常恨他,沒能殺掉汪德臣,他們很是遺憾,邊撤邊罵。
汪德臣的護衛們,留下一部分護衛著汪德臣,另一部分有的彎弓搭箭掩護,有的緊握著彎刀,沖上來。
很是順利來到許赟他們藏身處,什么也沒有發現,只能回轉,等候汪德臣的命令。
汪德臣痛苦的跪在地上,顫抖著雙手,左手抱著汪惟正的尸身,右手抱著汪惟賢的尸身,緊緊擁著,頭顱帖在二子頭顱中間,臉蛋帖著二子臉蛋,只覺愛子臉上的熱度不斷減退,漸漸歸于冰冷。
“嗚嗚,惟正。”
“嗚嗚,惟賢。”
汪德臣眼角開裂,眼里涌出鮮血,混著眼淚,流了下來,沾濕了衣衫。
哭得天愁地慘,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護衛們好想提醒他,此時應當報仇,不然仇人跑遠了,可不好追。
然而,沒人敢打擾。
時間在汪德臣悲傷中流逝。
汪德臣眼中流下來的不再有淚水,全是鮮血,剛毅的臉龐上一片赤紅。
“啊……”汪德臣仰天一聲咆哮,蘊含著無盡的悲傷。
咆哮結束,汪德臣漸漸恢復理智,緩緩放下二子尸身,扭頭盯著身邊護衛。
只見汪德臣眼里全是鮮血,眼珠赤紅一片,透著無盡的怨恨與悲傷,護衛們頭皮發麻,恨不得立時逃走。
汪德臣右手指點著四個護衛:“麻煩你們,把惟正惟賢送回南鄭。”
聲音平靜,仿佛二子并沒有死似的,然而,護衛們卻是感覺到汪德臣就是仇恨的源頭,一旦爆發開來,必然如同山火噴發,不可遏止。
護衛忙領命,把汪惟正和汪惟賢的尸身抱在馬背上,汪德臣親自動手,固定好,四個護衛這才護送著走了。
汪德臣左手在臉上一抹,雙眼中流下的鮮血被把抹得整張臉都是,一張臉成了大紅血臉,看上去很是嚇人,站在護衛前,眼神很冷:“惟正,是我家麒麟兒,是我汪家的繼承人,他被宋人以最殘忍的方法殺害,血流干了,此仇不共戴天!惟賢,孝心無雙,舍身救父,此仇不報,我枉為人父。你們,可愿意與我一道前去報仇?”
護衛們真不愿意。
汪德臣被仇恨支配了,天知道他會做出何等不理智的事情。
更不用說,他一心報仇,一個不好就會殺人。
跟著他去報仇,就是找死。
然而,沒人敢說個不字,齊聲道:“愿意。”
汪德臣彎腰躬身:“我在此謝謝你們。”
護衛們忙跪下:“大帥。”
汪德臣直起腰來,脖子一扭,發出骨節爆鳴聲:“此去報仇,是不死不休,路上不會歇息,不會睡覺,直到殺死敵人!殺死所有的敵人!你們不愿意去,可以離開。”
聲音依然平靜,然而,透出的殺機卻是讓護衛們喘不過氣:“愿遵大帥號令。”
汪德臣飛身上了戰馬,一夾馬肚,戰馬邁蹄,一馬當先。
隆隆隆。
護衛們騎著戰馬,緊隨在汪德臣身后。
此時的汪德臣,就是仇恨的源頭,目視前方,眼里噴出復仇的怒火,快把空氣點燃了。
一路向北,仇恨的怒火滾滾北去。
許赟他們騎著戰馬,心情愉快,打馬飛奔。
雖然沒能殺掉汪德臣,沒有讓屯田事務混亂一段時間,但是,能殺死汪德臣兩個兒子,依然是天大的喜事。
更別說,汪惟正和汪惟賢是汪德臣六子中最有才能的兩子了。
這兩人死了,汪德臣沒有了繼承人。
這是何等痛快之事。
“哈哈,痛快痛快。”孟繼堂未語先笑:“哥哥,能不能再伏擊汪德臣這老賊一回?”
黃元鵬他們眼睛瞪大了,死盯著許赟,滿臉期盼。
這次埋伏,離殺死汪德臣只有一步之遙,若是再來一次,很可能成功。
汪惟賢已經死了,誰會再為他擋箭?
許赟很沒好氣:“你想得真美。機不可失,失則不再,如此良機,錯失了就不可能再有。”
孟繼堂頷首,滿臉遺憾:“多好的機會啊,竟然沒能成功。”
讓汪德臣在鬼門關走上一遭,這是何等的美事,黃元鵬他們都很高興,但又很遺憾,只是讓汪德臣在鬼門關走了遭,沒能讓他進入鬼門關。
許赟提醒:“汪德臣連喪兩子,必然瘋狂,追殺我們不死不休。你們要做好不眠不休的準備。”
孟繼堂不在乎:“從我們進入興元路開始,汪賊就在追殺我們,我們怕他?”
這些天,許赟他們一直在被追殺中度過的,還不是活了下來,汪德臣的追殺肯定很瘋狂,然而孟繼堂他們還真不放在心上。
得得得。
疾風驟雨般的蹄聲響起。
許赟扭頭一瞧,汪德臣率領護衛已經進入視野中了。
“來得真快。”孟繼堂有些驚訝。
黃元鵬有些擔憂:“汪賊瘋了,比哪次追殺都要狠。”
汪德臣咬牙切齒:“賊子,哪里走。”
“哈哈。”許赟爽朗大笑:“汪德臣,連喪兩子的滋味是不是妙不可言?”
汪德臣如同被潑了冷水的滾油,立時就炸了:“賊子,納命來。”
咆哮聲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