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劉引便點頭道：“想學騎馬自然可以，但跟我學則大可不必。”

像他這種天賦型選手，是不適合去教別人的。

畢竟有些動作憑他的身體素質做起來不大費勁，但換成別人可能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李山兒，回頭我向長史稟報一聲，就讓他來教你們吧！”

劉引說出了心目中的人選。

“還有，山兒這次好像傷的不輕，你們隨我同去看一下他吧。”

帶著幾名親隨穿過戰場，劉引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所過之處，打掃戰場的士兵都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明面上看著是在翻找尸體，但眼神卻一直在往他身上亂瞟。

于千人之中奪其將，全身而還，創下此等功勛后，他的大名已然威布全軍。

……

回到船上，將王虎頭順路送到安置傷兵的船艙后，劉引看到了正齜牙咧嘴趴在地上吹牛的李山兒。

“諸位，你們是不知道，我與劉督今日在王家堡一戰是如何兇險！”

“王家堡內我跟在劉督身后左突右沖，那鮮卑兵密密麻麻和太湖水一般一眼望不到邊，但劉督只一槍，氣勢就如掀起驚濤駭浪，把他們給嚇得魂飛魄散！”

“一槍？劉督竟有這般厲害？”一旁的好幾個傷兵興致盎然湊了過來。

不過再怎么說，一槍就把這么多鮮卑兵給嚇退，總讓人覺得有些離譜。

帶著幾人走到門口，劉引聽到李山兒又再胡侃，便悄悄駐足。

果然……這貨一閑下來就愛吹牛逼的毛病又犯了。

只是劉引知道他有這個毛病，但周圍那些陌生的傷兵卻全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聽到有人的質疑，李山兒迅速露出了一幅不屑置辯的欠揍表情，強忍著疼，把身子半撐了起來。

顯然吹牛逼的欲望已經戰勝了疼痛。

“嘶~哈！一槍？告訴你們，劉督這一槍可不簡單！”

“有多不簡單？”

“呵！你們是沒看到，劉督那一槍使出來時，槍上還隱隱趴著一條蛟龍嘞！”

“啊？蛟龍！這是哪來的？”

“還用我多說？你以為劉督那日所斬蛟龍去哪了？哪都沒去！就悄悄趴在他用的那條槍上呢！”

“啊！！竟是這樣？”一群湊熱鬧的大頭兵們各個驚詫不已。

大字不識幾個的他們，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神神鬼鬼的故事。

連帶著心目中劉引的形象變得愈發神秘莫測。

槍上盤著蛟龍，聽聽就覺得帶勁。

就連劉引都有點被李山兒的想象力給折服了，這貨胡扯的功夫，怕不是和騎術一樣都是家傳的吧。

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他走進艙內。

方才還圍在一起湊熱鬧的傷兵們見到正主來了，連忙散開。

只是人雖然散開了，但還是都有意無意朝著劉引的方向偷瞟。

特別是看到那桿槍劉引沒有隨身攜帶后，不少人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唉！唉！唉！我還沒講完，你們怎么就都走了！”見眾人散開，不明所以的李山兒連聲招呼。

但背上卻狠狠地挨了一巴掌，牽扯的傷口都有些疼。

剛準備發作，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看來你這是傷得還不夠狠吶！”

“部曲督！您來了！”李山兒又驚又喜。

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又被劉引給摁下。

盤腿在對方身邊坐下后，問道：“怎么樣？傷勢如何？要不要命？”

“嘿嘿，部曲督放心，區區小傷不耽誤去洛陽殺敵！”

“今日也是辛苦你們眾人了，回頭我便同長史商議，給你們記個頭功！”劉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勉勵道。

“還有……今日同去九騎，回來了幾多？”有些話盡管他不想問，但終究還是要問出口的。

李山兒聞言，方才還興奮不已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

“回來了六騎，人人都帶傷。”

劉引默然，長嘆了一口氣。

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

一將功成萬骨枯，話雖如此，但人心都是肉長的，眼睜睜看著身邊人，因自己的命令而死，難免讓人心中有些神傷。

或許這也是成大事者必須要邁過去的一個坎吧……

見劉引這般，李山兒反倒頗為豁達的勸慰道：“部曲督，生死有命，我等隨長史渡江，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或早或晚罷了！”

“就算是部曲督您，沖入鮮卑陣中時，估計也沒打算活著回來吧？”

“能追隨您這般人物殺敵破虜，我等死而無憾！”

李山兒話音未落，船艙的一角也響起一聲呼應。

“對！劉督，我等兄弟隨你殺賊，死而無憾！”

“對！劉督！我等死而無憾！”

放眼望去，幾名和李山兒一般背后中箭的兵士，皆昂首高呼。

他們都是和劉引一同前去誘敵的騎兵，對劉引的武勇感觸最深。

在而今這個人命如草的時代，人或許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但也許能決定該如何去死。

像他們這種今朝不問明朝事的大頭兵，如今天那群鮮卑兵一般窩窩囊囊被殺是死，追隨劉引沖鋒陷陣轟轟烈烈破陣殺敵也是死，該如何抉擇無需多言。

……

心續頗為復雜的離開傷兵們所在的船艙，劉引去拜會了長史沈勁。

救治傷兵、收斂死者、打掃戰場、搬運輜重……一連串的事讓這位冠軍長史忙的焦頭爛額。

但心情卻著實不錯。

北上以來的第一仗就輕松取勝，而且贏得相當干脆利索，讓他一直以來焦慮不已的內心平復了許多。

心中也總算稍稍有了些底氣。

一見劉引過來，便熱情招呼道：“來！二郎快坐，今日廝殺你立下頭功，我要修書一封，為你向朝廷表功。”

“對了，你可知今日被你捉來的那個鮮卑軍將是何人？”

“哦？卻是何人？”劉引有些好奇。

沈勁沒有多說，而是拋過來了一方銅印。

“這是從此人身上翻出來的。”

劉引取來印泥，找了張紙將銅印蓋下。

幾個紅字被清晰印在紙上——“鎮南將軍司馬”

鎮南將軍與冠軍將軍一樣，皆是三品將軍，鎮南將軍司馬與沈勁這個冠軍長史地位相差仿佛。

“此人竟是燕軍鎮南將軍的司馬？”劉引仔細端詳紙上字樣，隨即又問道，“不知這燕軍中鎮南將軍又是何人？”

“鎮南將軍嗎？”沈勁略作思索，道：“應是燕將慕容塵，去歲他丟了許昌，想必心中多有不甘，這才派手下大肆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