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一個問題擺在他們面前。
要不要將這本《食尸教典儀》從石臺內取出來?
溫蒂妮目光看向艾伯特,盡管她知道這樣一本書可能代表著不詳與詛咒,可對于一位悉心研究魔法知識的魔法師來說,黑暗咒文同樣也是值得一看的知識。
“你想帶走它?”
“我確實希望可以翻閱里面相關的知識,畢竟這是一本相當古老的書籍。”溫蒂妮語氣稍頓,“可我又深恐將它帶出去會引發不詳與詛咒。
在許多探險調查故事中,因從地下世界誤將邪惡之物帶出,從而導致發生意外,讓探險者、調查員們陷入最深沉的絕望。”
艾伯特目光看向那本《食尸教典儀》,認真看了許久,然后蹲下身子,伸手將它從石臺內掏了出來。
入手給他的第一感覺,這并不是什么紙質書籍,而是某種生物的皮所制成。
“給你。”
艾伯特將《食尸教典儀》遞給溫蒂妮,示意她將這本書收下,溫蒂妮面露遲疑。
“如果你害怕這里面藏有什么詛咒與不詳,那我可以先翻閱一遍。”
“不,艾伯特先生,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蒂妮急忙開口,然后迅速從艾伯特手中接過那本《食尸教典儀》,生怕艾伯特認為她是那種精于算計的人。
她之所以遲疑,是因為不確定這樣一本書籍會不會給自己等人帶來危險,絕不是想讓艾伯特先去冒險觸發書籍里面可能隱藏的詛咒。
“我并不怕這些邪惡的詛咒。”
艾伯特不由回想起上次在黃金大門內發生的事情。
源自神秘女子體內的腐敗、扭曲、混亂等力量尚且無法摧毀他的軀體,更別說這樣一本書籍所可能蘊含的詛咒與不詳。
“艾伯特先生,您誤會了,是我先生出對這本書的貪念,本就應該由我來承擔可能存在的風險。”溫蒂妮語氣很堅定。
艾伯特沒有說什么,目光上仰,看向頭頂的洞口,太陽已經偏移,陽光無法垂直照入,照亮黑暗的光束也就消失不見。
“洞口確實很高。”溫蒂妮低語一聲,想了想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她先走到艾倫躺下休息的地方,施展類似催眠的精神魔法讓艾倫陷入沉睡,然后才返回石臺附近,從口袋里再次拿出一粒種子。
她先在土壤里挖出一個小孔,然后將種子放入里面重新蓋上土,接著她神情專注,輕啟朱唇,唱響一段神秘又悠揚的曲子。
大自然的生命氣息在此刻匯聚,隨著音符跳動,緩緩飄入土壤中,滋養那粒還未綻放的種子。
種子破開軀殼,從土壤中探出幼嫩的葉片,先是輕輕冒頭,很快就迎風見長,簌簌地拔地而起。
它們不需要一條從天而降的繩索,它們自己就是自己的橋梁。
綠色藤蔓彼此交織纏繞,不斷向著上方洞口的方向延伸,直到觸及洞口的邊沿。
此時,更為幽暗深邃的地底,傳來一陣極為明顯的喘息聲,以及深入骨髓的寒意,難以形容的奇怪味道從地底深處飄了出來。
有東西正在蘇醒,靠近。
艾伯特看了眼還在努力唱響精靈歌謠的溫蒂妮,此刻的她還無法分心,向上攀升的藤蔓也還不足以承載一個人的重量。
啪!啪!啪!
艾伯特高舉著鏟子先將那些欲重新組合的血肉塊又拍扁一次,然后迅速起身前往通往更幽深的通道處守著。
屬于溫蒂妮的精靈語吟唱還在繼續,綠色藤蔓不斷生長纏繞,宛如一座綠色橋梁倒掛于天地之間。
來自地底深處理不知名嘶吼聲更加接近了,濃烈的惡臭味,仿佛還夾帶著糞便、腐爛物等刺鼻氣味。
隱隱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是來自于不同于發出嘶吼聲的生物,不是老鼠,而是更為人所不能容的黑暗生物。
啪嗒,啪嗒。
像是石柱上的滴水,又像是某種生物從嘴角邊流下的涎液。
近了,近了。
那惡臭腐爛的味道!
當來自那只生物的影子先一步抵達通道時,艾伯特雙手持鏟,狠狠朝著它難以形容的面部砸去!
啪!
像是一個大西瓜炸開。
緊接著一只只細小的藍色蚯蚓狀的生物從那只生物碎裂的腦袋里面爬了出來,數量很多。
它們微微閃著藍色光芒。
艾伯特發現緊貼鏟面的藍色生物,擁有強烈的腐蝕性,鏟子從鏟尖到鏟面一點點被吞噬,并順著艾伯特握鏟的雙手爬來。
他將已經被腐蝕的鏟子扔在地面上,可依舊有藍色生物不停往他所在的方位蠕動。
艾伯特往后退開一段距離,撿起幾塊石頭,精準砸向藍色生物群。
它們跟普通蟲子一樣會爆漿,淺藍色的液體濺開,落在地面上發出一聲聲滋啦響聲,連土壤都被腐蝕成坑坑洼洼的小洞。
另一邊的溫蒂妮已經結束精靈語的吟唱,轉而操縱藤蔓的枝條纏繞住艾倫的軀體,準備先將他送出洞口。
為了阻止藍色蚯蚓生物的逼近,艾伯特用蠻力推倒旁邊幾根石柱,碎裂的石頭組成一道臨時屏障。
可很快,石頭也被腐蝕,被穿出一個個小孔。
艾伯特盯了一會兒,覺得太過可惜,如果他手上還有鏟子的話,就可以挖出一條壕溝,讓它們慢慢爬。
忽而,一聲來自地底深處的呢喃,伴隨著陣陣寒風吹來,周圍瞬間寂靜,一切聲音都在此刻消失,只有輕聲的呢喃還在耳邊回蕩。
那不是食尸鬼一族的語言,也不是艾伯特所熟知的十二種地底世界通行語之一。
或許這也不是什么種族語言,而是無意識的輕聲呢喃,是沒有具體意思表達的隨口哼唱。
艾伯特與溫蒂妮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拉入寂靜無聲的世界里面囚禁起來,難以脫逃,難以發出聲音。
那些藍色蚯蚓生物起初也被震懾,后來紛紛盤成一個小圓圈,并吐出白色繭絲包裹住自己的軀體。
一顆顆白色繭子,鋪滿整個通道。
盡管那些白色繭子看起來還沒有大拇指來得大,可隱隱散發的氣息,卻讓艾伯特有種不好的預感。
前段時間他看了不少有關動物類的書籍,里面就曾描述過這種類似繭子的生物。
繭中化蛾。
這是屬于它們的生命蛻變。
一旦讓它們長出翅膀,彌補了速度上的不足,那么絕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必須趕緊打破這個無聲世界!
艾伯特想要掙脫這種無聲束縛,可始終難以找到束縛自己的繩結。
那一聲聲來自地底深處輕聲喃語,不斷形成無形枷鎖,囚禁他的軀體,堵塞他的五感。
該推開那扇初始之門了。
這樣或許能夠改變此刻的處境。
艾伯特穩住心緒,全神貫注讓呼吸與心跳共鳴,奇異的狀態再次出現,橫亙在他的面前依舊是那一扇接連天地的大門。
他原本想等身體各方面都恢復正常再來進行第二次嘗試,可現在他需要推開這扇門,幫助自己打破眼前的困境。
緩緩走到那扇初始之門前面,雙手一左一右按在大門的兩端,身子微微前傾,雙足一前一后,深呼一口氣,全身開始發力。
渺小的身軀與巨大的門戶,如一只螞蟻撼動橫在前方的天地壁壘。
司門者,掌握大門開啟與關閉的權能。
門開見天地,門開見世界。
從這邊到那邊,從這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
緩緩推開的大門,是超凡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阻隔。
讓兩者毫無保留交匯,互通有無,司門者守在門前,一邊踏足現實,一邊操縱非凡。
艾伯特曾經思考過大門的另一邊會是怎樣的場景,可他的想象力,終究還是比不上眼前這一幕的精彩
五彩斑斕的世界,各種流光飛泄,虛幻、扭曲、圓的、方的、扁的……各式各樣的大門,非是用任何筆墨可以描繪。
意識與靈性紛飛,精神超脫肉體的束縛,沒有邊界,沒有拘束,自由馳騁。
時間與空間在這里失去它們原本的概念。
到底,自己推開的是一扇怎樣的大門?
是狄爾斯先生那樣的太陽之門,是克拉倫斯先生那樣的平衡之門,是本堂神甫那樣的奇跡之門,還是艾德溫的惡魔之門,溫蒂妮女士的魔法之門,亡靈法師圖拉的死亡之門?
或許它就是最為基本的大門,初始之門。
除此之外,它再也不需要其他的定義與局限。
因為,真正的一扇大門是可以接連所有世界,而不需要局限于任何一種類型。
初始之門,是一切的基石,是超凡之路的起始。
它是門之所以為門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