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親眼見過那位傳奇英雄,為他身上的風采所折服。”巨蛇似是為了補救什么,接著說道:“這并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惡魔崇尚力量,自然也尊敬那些掌握強大力量的生靈。”
“你的話似乎變多了?”艾伯特有所思索。
“……”巨蛇微微閉眼,“我只是通過適當的言語來表達我對那位傳奇英雄的尊敬。”
艾伯特總覺得對方在這個問題上撒謊了,但這無關緊要,因為他對于那位傳奇英雄是誰,有著怎樣的傳奇故事并沒有什么興趣,他開始詢問離開這里方法。
巨蛇坦言,它可以將艾伯特與狄爾斯送出這里,但必須幫助它完成一件事,具體什么事情,巨蛇并沒有明言,只是說未來會讓狄爾斯來完成這個交易。
“那扇黃金大門真的無法開啟嗎?”
即將離去之前,艾伯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深埋于巖漿底部的黃金大門,那里似乎有什么力量或者東西在吸引著他。
或許進入那里,他過往的記憶就能恢復一部分。
“好奇是冒險者的天性也是天敵,倘若你真那么感興趣的話,那你可以去試試。”
巨蛇再次張開大口,吹開滾燙熾熱的巖漿,露出底部的黃金大門,并呼出一個氣泡包住艾伯特的身體,將他送至那扇黃金大門,在兩尊暗綠色的獵犬雕像中央停下。
落地是冰涼的觸感,并沒有一絲炙熱,與周圍滾燙冒泡的巖漿海形成強烈的反差。
艾伯特再次取出口袋里的那枚獵犬護符,它安靜閃著翡翠光芒,兇性與惡毒在此刻得到了壓制。
當艾伯特爬上其中一尊獵犬雕像,試著將它放入獵犬雕像的額頭凹槽,獵犬護符很自然就貼合進去。
一陣翡翠光芒從獵犬護符處綻放,獵犬雕像原本空洞的眼眶冒起猩紅的眼眸,仿佛活了過來一樣。
艾伯特等了一會兒,獵犬雕像并未再有什么異動。
他沒有將那枚獵犬護符取下,而是走到那扇黃金大門面前,注視著這扇約有100英尺高的黃金大門。
神圣、扭曲、混亂、灼熱、癲狂……腐敗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倍感自身的渺小與無力。
或許只有那些記載在典籍里面,傳說中的巨人族,才有這樣的力氣能夠將這扇黃金大門推開。
剛才在巨蛇頭上,他還沒有這么清楚直觀的感受,此刻,他才對這扇黃金大門生出些許敬畏。
注視許久,艾伯特緩緩走上前,雙手按在黃金大門的兩側,渺小的身子與巨大的黃金大門形成鮮明對照。
他之所以想要嘗試推動這扇黃金大門,并不是單純想試一試,而是他能夠感覺這扇黃金大門并不推拒他的到來,相反,它似乎正在期待自己能夠將它推開。
身后盤踞在巖漿海之上的巨蛇,巨大的紅寶石眼睛也露出思索與好奇,甚至還有一點期待。
當艾伯特如同開啟教堂大門那樣開始用力推門時,預想之中的不可撼動感并沒有傳來,反而整扇大門好似一片輕薄水幕,輕易就能讓他陷了進去。
周圍是一片黃澄澄的光芒,如同黃金般耀眼。
眼前的黃金大門已經消失不見,有的只是一條猩紅大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處。
頭頂是無數完整文字符號破碎后遺留下來的金色碎片。
它們細碎如金砂,如一顆顆小金星,點綴了這里天空。
艾伯特試著辨認頭頂那些殘破不全的文字符號,可始終難以將破碎的文字復原,更別說明白它們所要表達的意思。
只能大概猜測,它們像是某部完整律法遭逢重創,僅剩不多的零丁碎片。
他也試過呼喚腦海深處的2號,但并沒有得到回應,2號似乎被這里的力量所影響壓制隔絕,如3號那樣陷入沉眠,無法喚醒。
艾伯特還是選擇繼續向前,他能感覺到呼喚自己的東西正在前方。
猩紅大道彎曲無盡,時間也仿佛在這里失去了相應概念,艾伯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能是1分鐘,可能是1小時,也可能是1天……
終于,他看見了猩紅大道的盡頭。
那里有一株巨大的黃金古樹,接連天與地的兩端。
金黃色的葉片,由黃金精雕細琢,掛在巨大樹冠之上,閃閃發光,如同一顆顆最耀眼的金星。
枝干虬壯有力,充滿生命力地向上生長,好似一條條巨蛇盤旋。
神性如黃金融化成水,環繞著黃金古樹增添它的威嚴與古老。
下一刻,眼前之景宛如夢境破碎,從炎炎之夏來到萬物盡絕的寒冬,眼前的黃金古樹散去一身金黃璀璨。
它早已經枯萎凋亡,它的枝干不再粗壯有力,它的樹冠凋零了無數落葉,它的肌膚呈鱗片狀開裂。
凋零、腐朽、垂垂老矣,再也看不到,感應不到一點一滴的生命氣息殘留。
體內那本該如黃金太陽般耀眼的生命之門,已經破碎灰化,再也難以拼湊與恢復。
從極致燦爛到腐朽凋零所奏響的生命哀歌,讓艾伯特從心底滋生出莫名的悲傷。
哀傷于那無可挽回,無可逆轉的生命循環。
無可排解的情緒,沉重壓在他的心頭上,不停抓撓著他的心臟,讓他難以自由喘息。
而在那株已腐朽死亡的黃金古樹的樹根纏繞處,巨大的金紅色光輝交織的層層花瓣互相包裹閉合,宛如還未等來合適季節綻放的蓮花,周圍充斥神圣與腐敗,理智與扭曲,秩序與混亂……各種雜糅的糾纏氣息。
艾伯特下意識朝著那個地方走去,源自心底的莫名吸引力就從那里散發而出。
當他走近,心臟不由自主地迅速跳動,仿佛即將接觸某種重要到足以改變命運的東西。
當他伸手觸摸到金紅色的花瓣時,整朵蓮花先是輕輕顫動,接著層層包裹的花瓣一層接著一層分離散開,宛如一朵妖冶的金紅交輝的蓮花在緩緩綻放。
在那綻放的蓮花中心,出現一道背對著自己,雙腿并攏,雙手環抱膝蓋,腦袋抵在膝蓋上,皮肉干癟貼合,枯燥泛紅的長發散開,垂于腰間,遮掩住如枯槁般的后背。
盯著這道宛如枯槁般的身影,艾伯特心頭發酸,腦海深處似乎有一些破碎的記憶試圖重組,可終究還是無法真正想起什么。
讓艾伯特感到呼喚的源頭不是眼前這一道陌生的身影,而是懸浮在她面前,一塊散發著淺白色光芒近乎無色透明的不規則形狀晶石。
那并不是一塊完整的晶石,而是完整晶石的殘缺一角。
在艾伯特注視打量的時候,神圣與腐敗等各種極端對立的氣息因逐漸走向失衡而開始激烈震蕩,互相攻伐侵蝕。
艾伯特沒有再猶豫,快步走上前,來到那道身影的前面,伸出右手將那一塊不規則形狀晶石握在掌心。
他的思維與軀體在這一瞬間完全靜止,掌心所握住的不規則形狀晶石逐漸融化,并順著他的掌心流向手臂,穿過胸腔,融入心臟。
此時,原本分離散開的金紅色花瓣又再度聚合包裹起來。
那道沉眠不知多少歲月的身影,似乎動了一下,驅使神圣力量將自己體內的猩紅色的腐敗、扭曲、混亂等氣息匯入艾伯特的體內。
隨著這些駁雜氣息一點點褪去,如黃金般神圣純凈的力量逐漸蘇醒歸來。
血與肉開始自生,干癟的身材逐漸豐盈,皺巴巴的皮膚恢復白皙光滑,垂于腰間的干枯長發如鮮血般艷紅。
艾伯特在意識迷離之際,似乎看見那道雙手環著膝蓋的赤裸身影睜開金色眼眸,站了起來。
這個世界所散離的金黃色光芒化作滔滔河水奔涌而來匯入她的體內,蜿蜒曲折的猩紅道路左右裂成兩半,融入到她的后背長出一對猩紅絢麗多彩的的大翅膀,天空破碎的金色文字符號也呼嘯回歸,在她的臉上形成一張充滿神性與威嚴的黃金面具。
然后,艾伯特的意識就……瞬間又恢復清醒。
他終于得以用清醒的意識來打量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可惜面前之人已經戴上那張黃金面具,無法窺探她的真實樣貌。
但能夠清楚看見她那雙金黃色眼眸,從迷茫到逐漸堅毅有神最后趨向于平靜。
或許還有一抹隱藏得極深的欣喜,應該是她為自己的蘇醒而欣喜吧。
自己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與她相見嗎?
還是她就在這里一直等著自己來將她喚醒?
她是誰,與自己有什么關系嗎?
自己又是誰?
她的目光掃了過來,似是簡單思考了什么,然后邁著修長大腿走近,額頭與額頭相抵,嘴唇與嘴唇相觸,身軀近乎與艾伯特完整貼合在一起。
艾伯特甚至能夠清楚聞到她身上所傳來的芳香與惡臭。
兩種截然相反的味道是她體內神圣與腐敗兩種對立力量的外在體現。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腐敗、扭曲、混亂、癲狂的力量從她的體內順著她的嘴唇,轉而匯入艾伯特的體內。
艾伯特健碩有力的軀體在這一瞬間干癟枯萎下去,仿佛被抽干所有的氣血,皮與骨頭相貼,黑色頭發寸寸灰化脫落,深邃的蔚藍色眼眸也漸漸失去所有光彩,黯淡無光。
無法再支撐的軀體倒在金紅交輝的花瓣上,那道身影也跟著壓了下來,將最后那些與神圣力量互斥的各種混亂力量通過嘴唇盡數轉移到艾伯特的體內。
當一切完成后,那道身影從艾伯特宛如枯木般的身體上漂浮起來,白皙赤裸的身體逐漸覆蓋著一套完整的黃金甲胄,阻隔所有可能的窺視目光。
她微垂眸望向艾伯特的心臟位置,那里的心跳已經停止。
她平靜注視片刻,就沒有再遲疑,猩紅雙翅劃破這片逐漸枯萎凋零的世界,消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