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電光照徹死寂街巷。
照亮周遭散落著的,四名漠北刀客殘破的尸體,還有那一襲染血紅衣。
沈傾塵站在雨中,已經(jīng)分不清紅衣本來的紅和鮮血的紅。
任由雨水沖刷身上的血跡,隨之沖走的,還有激蕩在心底的暴虐與嗜血。
血水滴答滴答順著指尖流淌,沈傾塵想起陸遙說過的:“探云手兇煞非常,十分影響心性,你確定要學嗎?”
他當時沒有回答。
現(xiàn)在他想說:“自己學的真好!”
沈傾塵偏過頭,看向遠處朦朧在夜幕下的一角。
剛剛那里一直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目光投落過來。
不過現(xiàn)在,目光的主人已經(jīng)走了。
很明顯,這四個刀客就是對方派來的。
派四個死囚,倒也算物盡其用。
死囚本就罪該萬死,死之前能打上一場,是生是死都不虧。
而且每每到這種時候,放下一切壓力反而會讓自身展露更加強橫的實力,很大可能拉上墊背的。
“可我踏馬好虧啊,想走,哪有這么容易!”
沈傾塵爆了句粗口,話音未落,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暗巷。
留下的,只有雨夜的寂靜和滿地的殘肢斷臂,鮮血狼藉。
……
漆黑的夜,一道紅色閃電掠過畫角屋檐,在雨幕里撞出一條空道。
沈傾塵已經(jīng)追上那道目光的主人。
那是一個頭發(fā)灰白的老婆婆,拄著拐杖,佝僂身體,腿腳卻半點也沒有七老八十的樣子。
倒騰得比他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也不遑多讓!
孟婆領樓主令,去牢城營買了四個漠北死囚。
這四人在漠北劫掠過往商旅,殘殺前去漠北探尋仙工之人。
以殺人為生,以殺人為樂。
憑借刀法狠辣,還有獨樹一幟的黃沙呼吸法,四人的武道實力已經(jīng)是外罡宗師水準,還是拔尖的那種。
內(nèi)罡不出,想要對付他們四個可一點也馬虎不得。
孟婆本以為,派出他們來對戰(zhàn)沈傾塵,已經(jīng)是十分尊重這個武道天驕的實力。
結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四個殺人如麻的囚徒就慘死在孽龍爪下。
一手腦花,一手心臟,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直接捏爆!
孟婆心里叫苦不迭。
這哪里是從來沒殺過人,從沒見過血腥的江湖新秀?
這簡直就是一尊浸泡在血池里的浴血修羅!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她明明離的那么遠,那么隱晦的目光都能被他察覺?
此子絕非展現(xiàn)出來的那種實力。
孟婆隱隱有種感覺,那就是沈傾塵和她一樣,也是內(nèi)罡宗師!
二十歲的宗師?
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按天賦,貌似除去不顯山不露水三淵弟子,也就剩下十潭之首的漓水劍廬弟子能夠相提并論了。
即便是樓主,也沒有這么恐怖的天姿。
登聞臺把沈傾塵的名字放進江湖新秀榜,對陣那些頂多有外罡宗師實力的真新秀,這不是純欺負人嗎?
孟婆心里后悔沒有仔細調(diào)查清楚沈傾塵的實力,導致自己做出錯誤判斷,也讓樓主做出錯的決斷。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沈傾塵是宗師,孟婆絕不會由著樓主的性子,買什么死囚送給沈傾塵享用。
如今作繭自縛,只能自食惡果。
身后那道赤色閃電已然欺身而至,追了上來!
孟婆腳步止住,這一個停頓之下直接將浸濕衣服的雨水震散出去。
仿佛有一個水人輪廓還在向前飛馳,最后無處著力,撲在青石路面。
頓步,回身。
明顯和七老八十年歲不符的柔嫩手掌拍向沈傾塵。
雨幕好似在這一掌之后靜止下來。
掌勁拍擊過的雨水碎成一片霧靄。
霧靄蒸騰,散發(fā)滾燙如湯的溫度。
天幕傾瀉下來的雨水仿佛火上澆油一般,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讓霧氣越發(fā)壯大。
霎時間,徹底籠罩街巷!
孟婆借著霧氣遮擋感知的空隙悄然離去,遠遠的傳來話音。
“沈公子,今日多有得罪,待老身奏明主人后,親自登門送上拜帖,給沈公子賠罪!”
沈傾塵停下腳步,沒有冒冒失失撞進滾燙霧氣中。
只看這一手他就知道,這個老太婆很明顯是內(nèi)罡宗師。
而且五臟內(nèi)罡錘煉的十分強橫。
看似隨意的回身一掌,卻能將雨水直接拍成滾燙蒸氣!
沈傾塵才初入宗師,初窺行藏境的奧妙,正是對學習最為饑渴難耐的時候。
怎么可能放過同為宗師的孟婆?
故此對她窮追不舍,一定要逼她出一招再說。
孟婆剛才那一手落在眼里,出招時機,動作,力道都已經(jīng)被他牢牢記下。
看不懂沒關系,記下來就好了,早晚有一天會看懂的。
……
沈傾塵走后。
一隊金吾衛(wèi)巡夜甲士提著油脂火把,從西城光亮處來到黃國公府所在的另一半西城。
雖然極其不想巡視這處晦氣之地,但明面上都是天子腳下,龍脈匯聚之所,不管有沒有人居住,都要按規(guī)矩巡視,免得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藏污納垢。
近來三教九流人士入京,客棧住不下,不乏膽子大不怕忌諱的江湖客在這些空曠院落暫住棲身。
孟婆的那一掌仿佛還停留在那里,朦朧霧靄仍舊擴散氤氳,被晚風送到長街巷尾。
“奇怪?下雨天哪來的霧?”
“這霧好熱!”
有金吾衛(wèi)試探著用手感受一下溫度,頓時觸電般抽回手指。
“此霧詭異,不可貿(mào)然行事,快去稟報中郎將!”
“是!”
沒過多久,身高九尺,十分壯碩魁梧的呂巖踏步而來。
看到凝聚不散反而越發(fā)壯大的霧氣后頓時眉頭一皺。
“將軍,坊間傳說此地不干凈,這霧憑空而來,是不是……”
“裝神弄鬼而已,不過是水行罡氣罷了?!?
呂巖深吸一口氣,口中吐出一道勁風。
勁風吹襲而過,氤氳霧氣仿佛變得沉重起來,漂浮不起,一點點落在地上,冷寂在風雨中。
“還真是裝神弄鬼,將軍威武!”
“不用大驚小怪,爾等好好修行,早早踏入宗師,自然就明白了?!?
“繼續(xù)巡視!”
“是!”
呂巖帶隊剛走沒多久,又見一個金吾衛(wèi)過來報告。
眉頭緊鎖,“又怎么了?”
“啟稟中郎將,西城青開巷發(fā)現(xiàn)四個死囚尸體,讓人碎了頭顱,掏空心臟,死狀可怖!”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