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菁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事到如今,除了撕休書,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辦法來。
許植緩過勁,力氣恢復了些,把自己從墻里扣了出來,躬身扶墻,肺腑好像破舊的風箱,喘氣呼呼啦啦,感覺馬上就會斷氣一樣。
看著這對裝模作樣的奸夫淫婦,許植搖了搖頭,自嘲笑道:
“放心好了,這件事我不會宣揚出去的,不會壞了衍月宮武道天才的名聲。”
“……”
“……”
沈傾塵見他擺出一副龜男窩囊的模樣,哪還有半點符合鐵塔壯漢氣質的樣子。
這是打也打不過,選擇滑跪認命了?
考慮的還挺周全,你人還怪好的嘞。
“你用什么做保證?”
“保證?我都這樣了你還想要什么保證?”
許植不可思議的轉過頭。
人還是得要點臉的,不然和記吃不記打的畜生有什么區別?
柳菁貝齒輕咬紅唇,欲言又止。
沈傾塵這么說,豈不是等于承認了他們兩個之間的“奸情”?
可……可他們之間明明比白開水還清白啊!
這就是妙音心心念念的小師侄嗎?
行事也……也太唐突了些。
她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怎么著也該和自己商量商量再……再考慮承不承認……
柳菁大腦一片混亂,暗暗嘆了口氣。
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切都等妙音回來再說吧。
到時候,自己會親自向她解釋清楚的。
沈傾塵余光一直留意著柳菁的神情,大體猜到她在想什么。
反正本來就清白身,怕什么?
一切不過是許植的自我腦補,或者說是他有意在推波助瀾。
沈傾塵就沒見過這么急著把自己妻子往外推的,還是這么國色天香的美婦。
自始至終這個意外的重點都不是奸情,而是休妻。
許植想休妻,甚至一廂情愿的認定了腦袋上的帽子。
這種耍酒瘋嚇老婆的虛偽男人沈傾塵原本就看不上,現在更是懶得看一眼。
或許也真如許植和柳菁說的那樣,本就看不過眼,又何必互相折磨?
柳菁性子軟弱,先前是有師姑撐腰,既然師姑現在不在,那就只有自己代替師姑撐腰了。
柳菁硬氣不起來,沈傾塵可一直都沒怎么軟過!
“許植,我現在是站在我師姑的位置和你說話。”
“家族聯姻之下,你既然這么想休妻,應該能擺平長輩的怨氣吧?”
許植微微瞇起眼睛,他突然感覺沈傾塵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說話的口吻還真的和公孫妙音有點像。
平日看著寧靜典雅,溫溫和和,認真起來簡直雷厲風行,滿是上位者的強硬霸氣。
許植稍微直起腰,不甘示弱,強撐著擺出世家子弟的傲氣:“哼,要說先前還差點意思,現在柳家自身難保,求著我們許家,還不是我說什么他們就答應什么。”
“很好,我不想因為你休妻帶來的后續影響打擾到柳姨的清凈。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休出門的妻子也就別再惦念了。”
柳菁愣愣看著沈傾塵,看著他刀削一般的側臉,聽他擲地有聲的話,只覺得心里一暖。
本以為妙音不在了,世上沒人在乎自己的心情,沒人再為自己撐腰,現在貌似多了一個。
不枉妙音天天惦念,果然是個很不一樣的少年郎。
這么有經驗,肯定沒少在女人堆里打滾。
柳菁只覺臉皮火辣辣的,很是羞愧難當。
自己都是當人家姨姨的人了,遇事還只知道哭,甚至情緒稍有激動都會流眼淚,真是丟死人了。
對于自己這種體質,柳菁一直都很無奈。
就像現在,她的眼淚又快止不住了……
“這點你放心,我許植可不是你這樣的小白臉,對別人家的媳婦沒興趣。”
沈傾塵:“……”
許植看了眼天色,有雨落在臉上,舒了口氣,又道:“而且,在我眼里,她和菜市口的白水豬肉沒甚區別。”
“……”
“?”
許植咬著牙,徹底站直身子,抱拳道:
“從此山水不相逢,陌路無故人。”
沈傾塵目送他拖著一瘸一拐的身子,一步步往外挪動。
天街小雨如酥,打濕衣襟。
許植目之所及,卻不再風雨交加,而是一片青天。
妙音坊,門口。
在離開沈傾塵的視線后,許植強撐的臉面終究還是沒掛住。
撲通一聲摔在臺階上。
身體反饋來的感覺像是四分五裂一般。
“哎呦,許少爺,怎么聽個曲兒還弄了一身傷啊!”
干瘦老頭仍舊坐在街角,墊在屁股下的蓑衣此時已經穿在身上了,看見許植摔地上,趕忙過來扶住,枯木一樣的手隨意摸了摸。“嘖嘖嘖,下手還真不輕,不過倒也有分寸,回家躺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是老余啊。”許植認出老頭,也是花滿樓常客,老淫棍一個。
生平就倆愛好,喝花酒,釣肥魚。
“少廢話,送老子回家。”
“成,一頓花酒。”
見許植沒吱聲,老余頭又道:“陪老頭子我釣一次魚也行。”
“那還是花酒吧,你就沒釣上過魚。”
“你懂個屁,我這是讓河龍王給記上了,不信哪天給你釣條大的開開眼。”
兩道身影罵罵咧咧消失在雨幕。
……
雨亭里,柳菁望著屋檐下的水線珠簾怔怔出神。
“柳姨,你看這休書……”
沈傾塵從懷里拿出休書。
要說剛才是燙手山芋,在許植無事一身輕,“瀟灑”離去之后,現在這張紙簡直比烙鐵還灼人。
“剛才搶著要,現在覺得燙手了?”
柳菁開口后才后知后覺,她今天竟然說了這么多話,比過去一個月加起來還多。
更別說這些話還都是和同一個人說的,放在從前她打死都不會信。
這還是自己嗎?
“柳姨你……生氣了?”
沈傾塵將休書放在桌上,坐在旁邊。
柳菁眼神迷離,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
“和我這樣的棄婦扯上關系,你以后的軟飯可怎么吃得容易?”
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山。
世人對衍月宮的誤解實在是太重了。
光靠臉可沒資格吃上軟飯,只能當個供人玩樂享用的面首。
沈傾塵緩緩吐出一口郁悶:
“原來在柳姨眼里,我就是個只知道吃軟飯的貨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