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師姑真的犯了什么事，官府追查下來，妙音坊定然早早就被貼了封條，不會像現在這樣。

京城，天子腳下，一板磚下去能砸到一大片官差。

沈傾塵追問道：“你說那伙人是官差制式，具體什么模樣？”

柳菁緩緩搖頭，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著。

“當時妙音讓我老老實實待在屋里，我只通過門縫看到他們離開的背影，為首那個女子臉上帶著鐵面具，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我就昏倒了……”

“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人昏倒？”沈傾塵搖頭失笑，“柳姨不必害怕，對方多半是在一開始就用了迷藥迷香，只是恰好藥勁發作而已。”

“這樣嗎……”

柳菁半信半疑，聽沈傾塵這么說也算寬慰許多，公孫妙音出事后，她時常夜半驚醒，夢到門縫外，那道冰冷嗜血的眼神。

沈傾塵還有半句話沒說，看柳姨憔悴的樣子也沒打算說。

那面具女人也可能是妖靈鬼魅之流，擅長蠱惑人心，柳菁當時可能受了魘術，以至于精神恍惚。

只是妖靈鬼魅想出現在京城顯然不太現實。

柳菁眼神偷偷打量沈傾塵。

前后判若兩人，在聽他自報家門，叫自己姨的時候，柳菁一萬個不可置信。

原來他就是妙音整天掛在嘴邊，贊不絕口的小師侄。

沈傾塵還沒下山，柳菁就幾乎聽膩了這個名字。

想著沈傾塵下山后，她一定要好好瞧瞧這個后輩究竟有多么不凡，能讓一直以來淡雅出塵的妙音仙子每每提到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么惦念。

柳菁琴棋書畫只是差在琴藝，在畫技方面，還是有一點點驕傲的資本的，前朝大燕最出名的《夜宴圖》就是出自柳家之手。

公孫妙音時常找她畫畫，畫她的小師侄，恨不得晚上抱著畫睡覺。

只不過，公孫妙音還在沈傾塵七八歲時就下山學師江湖了，只記得他小時候的模樣。

柳菁提議說可以試著著畫一下他長大后的樣子，公孫妙音拒絕，說不想破壞那種未知，而且畫出來的絕對沒有長大后的真人好看，不如拭目以待。

這句話人生第一次激起柳菁的好勝心，沒事的時候就自己偷偷畫，就等哪天見到沈傾塵時對比一下。

如今見面，倒也應了那句聞名不如見面，長大后的沈傾塵，比自己幻想出來的樣子還要好看太多，一時竟是有些不敢認。

……

許植無意中發現妻子在畫別的男人。

心道還有這種好事？這簡直正合我心！

他要揪出這個小白臉，人贓并獲可比虛無縹緲的流言蜚語有用多了。

只是查遍京城也沒查到任何線索，臨安壓根就沒這么好看的男子，甚至涼州他都讓人查過了，也沒有什么妻子記憶里的竹馬青梅。

最終，他只能把那些畫當作是妻子想象中完美夫君的模樣，畢竟，誰還沒點幻想與追求呢？

在這一點上許植深表理解，也就是他不會畫畫，否則一定要畫個江湖美人圖出來。

可理解是一碼事，不理解是另一碼事。

許植借題發揮，質問柳菁，“這小白臉是誰？你既然心心念念的是這樣的夫君，當初又為何同意嫁進許家？”

柳菁沒有隱瞞，實話實說。

自己只是在畫公孫妙音的小師侄長大后的樣子，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嗎？公孫妙音不在，你倒是找了個死無對證的好借口。”

將早就寫好的休書扔給柳菁，后者看也沒看，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柳菁，你這個賤婦，還敢跑，給老子站住！”

……

沈傾塵展開休書，認認真真看了個仔細。

許植看著是個大老粗，行事卻很體面，休書上只說夫妻二人都非對方良配，其他的一句沒提。

沈傾塵捋順事情原委后沉默好一會兒，這次是真的有些懷疑自己了。

自己還沒下山，都能牽扯進別人的感情里？

難不成衍月宮弟子除了先天軟飯圣體之外，傳到自己這代又將多一個先天牛頭圣體？

“許植，你聽好了，我是衍月宮這一代的江湖行走，沈傾塵。”

“第一次下山，和柳姨也是第一次見面，你不要想太多，我和柳姨可是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許植仍舊嵌在墻里，有一身氣血橫練支撐，重傷之下依然清醒著，只是這次不知道又會在床上躺多少天。

許植一開始以為柳菁畫的是心目中的完美夫君，小師侄什么的不過是扯大旗下的借口。

直到沈傾塵出現，許植一度懷疑是自己醉酒看花了眼。

他不懂畫，但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來畫上的人就是沈傾塵，無非是更好看一點點。

原來天底下真有這么一個人？

那張臉一看就知道，會有很多女子心甘情愿為他說謊，他不覺得柳菁能免俗。

看到柳菁推開門后，撞進沈傾塵懷里，不知為何，許植心里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甚至有些欣慰。

他和柳菁本就是家族聯姻，互相都看不過眼。

柳菁什么委屈話都不說，其實不過是因為她性子太軟，這樣的人嫁到許家，跟著他許植，怕是要委屈一輩子。

他許植玩過的女人數不勝數，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

太軟蛋了！

在女人里也是個大軟蛋！

有委屈不說，就在那受著，那種逆來順受的受氣性子估計連府里的丫鬟都能數落兩句，要擱許植眼里的許家女主人，丫鬟敢使一下性子當天就能穿上她自己的人皮衣裳！

柳菁能忍一輩子，他可忍不了一點。

他心里還是很希望柳菁反抗一下命運的，總好過現在這樣。

看到沈傾塵不是虛構而是真的存在之后，許植又喜又怒。

柳菁要是能真的嫁給這樣一個人，怎么算都比在許家抹一輩子眼淚強。

衍月宮弟子別的不敢說，對女人可是一等一的上心，這一點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柳菁若是能擺脫聯姻跟在沈傾塵身邊，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歸宿，不過衍月宮素來以吃軟飯最為出名，柳家目前一地爛攤子，人家怕是看不上。

只是……

沈傾塵前腳剛把自己打個半死，后腳就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經的解釋清白，許植一下子有點不自信了。

這小子真是第一次下山？

不是說衍月宮弟子下山時實力都很廢嗎？

眼前這個怎么不太一樣？

和沈傾塵交手，對方那種閑庭信步從容不迫，讓他恍惚有種和他爹老許交手的感覺。

要知道老許可是武道宗師！

連許植自己都驚訝他給沈傾塵的評價，不出意外的話，未來成就至少是個宗師，大宗師也不是沒可能。

不得不感嘆，三淵十潭，即便是水最淺的衍月宮也照樣底蘊雄厚，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