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歷史上有兩個傳統養馬地,分別是目前西夏占據的河套平原跟著名的燕云十六州。
隨著這兩塊養馬地的丟失,以及南宋馬政的整體崩潰,導致終宋一朝在北方鐵騎的攻勢下,喪失了戰略反擊的力量,只能依靠江南水網進行被動防守。
趙昀想要扭轉這種戰略上的劣勢,擺脫時刻挨打的被動局面,那么就必須獲得足夠多的優良戰馬,才能跟正在崛起的蒙古有一戰之力。
看看到底是蒙古的鐵騎厲害,還是我大宋的刀鋒更利!
只可惜周邊異族也不是什么傻子,北邊無論是遼、金,還是蒙古、西夏,對戰馬的管控都極其嚴格。特別是那種買來能直接上戰場的優良戰馬,那更是能用稀缺二字來形容,堪稱千金難求。
正常時期想要通過常規渠道,來購買足量的戰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戰爭就給了趙昀這個機會。
“現在北方良馬多少錢一匹?”
趙昀開口詢問了一句,目前南宋戰馬來源不僅僅只有北馬,急劇短缺的情況下還會采用大理(云南)、廣西的南馬來湊數,兩者價格并不相同。
相比較肩高平均在140厘米以上的北馬,南方的成年滇馬普遍不到120厘米。如果用人來做比喻的話,相當于一個一米六的矮個,面對一個一米九的壯漢,兩者在沖擊力跟速度上有多大差距可想而知。
這也就是為什么,南宋會想方設法從北方買馬的原因,著實差距太大到了沒有不行的地步!
“從兩淮地區購買到的西馬,約兩百貫一匹。”
董成健口中的“西馬”,就是從金國一些控制力比較差的地區,比如江西蜀口這個地方走私而來的良馬。因為這些馬身材高大,耐力出色,于是統稱為西馬。
目前宋朝糧價恰好一石約等于一貫錢,意味著川陜地區倉儲的兩百萬石糧食,全部兌換成戰馬有一萬匹。這對于朝廷來說是個極大的數字,要知道靠著走私以及官方小規模貿易,每年最多也就弄來一兩千匹良馬,已然相當于五年的購買量。
可問題是儲備糧能全部兌換嗎?
董成健的戶部數據又是否準確,川陜地區真有這么多儲備糧嗎?
這兩個問題趙昀是一個都不敢保證,南宋目前吃空餉的問題已經很嚴重,糧倉更是古代貪墨的重中之重,動不動就會出現一把火燒了來個死無對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哪怕知道這是“敲詐”西夏的好時機,趙昀面對這些數據心里都沒底。
“董侍郎,我命你統計京湖地區各個倉儲余糧,從中支撥一百萬石運往利州西路。”
既然不可能掏空川陜地區的儲備糧,那么就只能從距離最近的京湖地區調撥。趙昀知道如果錯過這次機會,三年之后西夏亡國,想要從蒙古那里大批量購買戰馬無異于癡人說夢。
一百萬石?
董成健聽到后目瞪口呆,官家是在跟自己開什么玩笑,一百萬石米糧的規模無異于一場大戰的戰前動員,結果就這么輕飄飄一句準備?
“官家,這個數額太過巨大,通常需要兩府執政共同商議。另外就算京湖倉儲能支撥,運送到利州西路同樣是個浩大工程,恐非臣力之所及。”
說這段話的時候,董成健額頭上汗珠都冒出來了,自己也就是個戶部左曹侍郎哪來這么大的本事,這不相當于叫潘鳳去斬呂布……
“運輸之事我自有安排,兩府執政那邊同樣不需要操心,你只需統計支撥即可。”
“臣……”
董成健還想要叫苦兩聲,只見御座之上趙昀冷冷聲音傳來:“董侍郎,你準備抗命嗎?”
“臣遵命!”
還沒等趙昀話音完全落下,董成健就已經給出了回答。
“很識時務,我看你有成大事的潛質,退下吧。”
“臣告退!”
得到皇帝的賞識跟暗示,董成健瞬間信心倍增,呂布不過是區區三姓家奴,上將潘鳳可斬之!
望著董成健離去的背影,趙昀卻沒有多少輕松神情,支撥足夠糧草支撐以物換物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的交易、運輸、培育等等,都需要去逐步解決。
另外趙昀必須在短時間內徹底了解南宋財政體系,否則按照目前情形下去,財政崩潰民不聊生的局面為期不遠,歷史將會沒有絲毫的改變,依舊陷入王朝末世的輪回。
說實話,前世的趙昀也就是略懂歷史的普通人,扭轉一個王朝的命運對他來說,著實是有些能力超標。可如今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不想死后棺材板都被掀飛,那就只能壓榨自己的潛能。
垂拱殿的燭火,伴隨了趙昀一個無眠之夜。
晨曦的曙光劃破夜空,押班王忠端來一碗熱粥,用著心疼的語氣勸說道:“官家,喝完這碗粥暖暖胃,然后就去休息下吧,這樣徹夜處理政務身體遭不住的。”
“無妨,我再復查一遍川陜地區的鹽茶庫存。”
趙昀不在意的回了一句,糧草、軍械是用來跟西夏進行貿易的物資,想要從蒙古那里獲得戰馬,那么就得用其他東西來換。
以往中原王朝跟草原部落的貿易,離不開鹽、茶、鐵這三項主要產品。可說實話南宋配不上“中原王朝”這個稱呼,淮河以北的領土全部丟了,哪來的什么中原?
更重要一點,就是宋朝的鐵礦跟大型冶煉中心,大多位于河北位置。隨著中原領土丟失,南宋每年鐵產量銳減,連自己都不夠用,根本沒有辦法跟草原王朝進行交易,更無法限制對方的軍械產出。
首先排除鐵的選項,然后蒙古又不缺糧草,軍械南宋自己都不夠用,更不能用來“資敵”,那么最后只剩下鹽茶這兩樣商品了。
可問題鹽茶這兩樣,雖說是傳統草原部落緊缺的東西,但對于蒙古這種已然有了雛形的帝國而言,有太多可以獲取的渠道,沒必要販賣戰馬讓南宋獲利。
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利用目前南宋跟蒙古名義上“盟友”的關系,釋放出愿意借道伐金的風聲,從而擺蒙古一道!
兵者,詭道也。
對于坑蒙古趙昀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畢竟現在的蒙古看待南宋,也就是表面盟友的態度,就等著西夏亡國立馬攻占四川等地。
早晚雙方要翻臉,還不如打好這個時間差,盡可能的攫取利益!
有了主要思路之后,細節謀劃逐漸在趙昀腦海中成型,直至日上三竿他才合上戶部賬本,朝著站在一側的王忠問道:“王押班,你不是說喝完粥暖暖胃,米粥呢?”
聽到趙昀的詢問,王忠簡直哭笑不得,這都是兩個時辰之前的事情,米粥早已涼透被端走了。
“官家,您處理政務太過投入忘了時辰,現在已經臨近中午了。臣這邊讓尚食局準備好了飯食,那要不現在就用膳?”
王忠畢竟在宮中待了幾十年,對于帝王廢寢忘食有豐富經驗,提前就命御廚備好飯菜等候。
“好,那就現在用膳吧。”
趙昀點了點頭,理清了戶部數據頭腦放松下來,瞬間就感覺餓得發慌。
狼吞虎咽的吃完御膳,趙昀就徑直返回了寢宮,命伺候的宮女太監退出去別打擾。巨大的腦力消耗,讓他著實是太過疲憊,連常服都懶得脫倒頭就睡。
這一覺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等趙昀再度睜開眼,寢宮里面已經點燃了燭火。他揉了揉依舊有些酸脹的眼睛,然后準備用手撐著床沿起身,結果卻觸碰到了一個柔軟溫熱的“物體”。
莫名的異常觸覺,把趙昀給嚇的直哆嗦。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掌控軍政的想法暴露,史彌遠打算來個先下手為強,直接弒君再對外宣稱得了惡疾暴斃。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史彌遠哪有這么膽大包天,真以為他有董卓曹操之流的實力?
同時一股淡淡的幽香傳入趙昀的鼻腔,他這才借助著屋內的燭火看清楚,自己床沿趴著一個熟睡的少女。
什么情況?
見到這一幕趙昀腦袋直接宕機,皇帝寢宮誰敢隨便闖入,更別說是這樣趴在床沿睡覺。另外他還發現自己身上外套,不知道何時已經被換了下來,難道說這是個新來的小宮女?
可問題從衣著上看,這名少女并不是宮女的服飾呀。
就在趙昀腦海中猜測身份的時候,可能是之前手的觸碰,讓趴在床沿的這名少女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她同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下意識的望向了趙昀,兩人就這么四目相對。
“啊!”
少女第一時間是發出來尖叫聲,緊接著好像是反應過來了,臉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當即跪了下去請罪道:“臣女謝道清,冒犯官家還請恕罪!”
謝道清?
趙昀這時回想起來了,楊太后說過會召謝道清入宮,沒想到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不過現在的謝道清可不是歷史上的“謝太后”,她同樣沒有權力出入皇帝的寢宮,更別說這樣趴在床沿于禮法不合。
于是乎趙昀反問道:“你怎會在這里?”
“臣女是跟隨太后一同前來,見到官家疲憊早早入睡,于是乎被命留下侍奉。”
太后來過?
聽到這個回答,趙昀心中的疑惑算是解開,看來自己徹夜未眠的事情被王忠稟告給了楊太后,恰巧謝道清入宮就一同帶了過來。
“沒事,你起來吧。”
“是,官家。”
可能是感受到趙昀語氣中的和善,謝道清緩緩起身把頭抬了起來,這時候趙昀才仔細打量起,歷史上自己未來皇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