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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報父仇童子訪師

那邱二爺說道:“這個事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有一年我往江南蘇州訪友,住在西關外客店中,夜間因為出來小解,那個時候天也就在三更左右,忽然遠遠有呼救的聲音,連忙順著聲音,趕去一看,原來在西關緊西頭,有三間屋子,外邊圍著竹籬,屋中燈光閃閃,呼救的聲音就從這個屋內出來。那呼救的聲音像是女子,我連忙跳進竹籬,伏在窗下,向屋中一看,就見屋內十分的寒苦。床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衣衫襤褸,長得倒有幾分姿色。面向窗欞,哭得甚是慘切。在下面破椅子上,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滿臉橫肉,穿著一身青布褲褂,兇氣焰焰。桌上還插著一把匕首尖刀,口中說道:“你這個婦人,真是糊涂到了萬分,你與其每日受這種窮苦,不如從了大少爺,有吃有穿,要甚有甚,你何必這么固執不通呢?”

就聽那婦人說道:“大少爺,你家也有少婦少女,你家的婦女,能不能隨便被人家欺侮呢?再說我這孤寡的婦女,你欺侮我干什么,你自己想想,須知道天理難容,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能失了貞節,依我說你快快走你的清秋大路,你再滿口胡言亂語,我可又嚷了?!?/p>

那個小子一聽,一陣冷笑,口中說道:“你再嚷,就要你的命。”說著一伸手由桌子上拿起匕首刀,直奔床沿,伸手就去抓那個婦人。就聽那個婦人喊道:“救人哪!救人哪!殺了人了!殺了人了!”我一看原來這是逼奸不從還要行兇,我一著急,用手一拍窗欞,說道:“小子,你不要發威,趁早給我滾出來,萬事皆休,若等我進到屋內,非要了你的命不可?!?/p>

那個小子一聽,立刻把燈吹滅,縱身躥到院中,手拿著匕首,說道:“什么東西,敢來惹大太爺生氣,趕緊通名,好在刀下受死?!?/p>

我一聽,這小子真叫橫,這才說道:“小子,你要問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七雄,排行第二,雙輪邱雨的便是?!蹦切∽右宦暡豁懀粋€箭步縱出籬墻,向西就跑,腳程還真不慢,轉眼就沒了影子。當時我并沒有追他,為什么呢,因為我聽他對那個婦人說話,那個婦人似乎認識他,所以我打算到屋內去問那個婦人,這小子的姓名住址,在什么地方,明天我好往家去找他。趕到屋中一問,原來這一家是婆媳兩個,全是寡婦,凈指著這兒媳一雙手,養著她那個又聾又瞎的婆婆。那小子原來是城西陸家疃人氏,他父親名叫陸天霖。我一聽,耳朵里頭倒是有這么一位,就是耳軟心活,行為不十分正大,可也是江湖之上有名的人物,人稱百步神拳陸天霖,手使一口金背折鐵刀。我聽明白了立刻定了主意,既然知道他家的住處,明天訪他就是了。又看那位寡婦節孝可嘉,我才給了她三十兩銀子,就走了。到了第二天,吃了早飯,我就奔了陸家疃,趕到了陸家疃一打聽,才弄清了原委。

原來陸天霖跟前有三個兒子,長子名叫陸元,江湖人稱過墻蝴蝶,品行不端;次子名叫陸亨,武術倒是有限,就是為人陰毒險狠,所以本村人給他送個外號,叫丹頂鶴;三子名叫陸貞,年方四歲。他父子在這一帶,算是一霸,無人敢惹,尤其是陸元這小子壞得可惡,先是在村中奸淫婦女,后來在各處采花作案,又加上陸天霖溺愛不明,所以把小子可就慣壞了。那陸亨雖然奸詐,但是對于采花作案這一層他可不敢胡作非為。那天晚上在蘇州府西關外逼奸,就是陸元,他因為白天瞧見那個寡婦給人家送錢,晚上才跑到人家家中,打算拿錢把人家買動了,趕到屋子一提字號,不想碰一個大釘子。原來,那個婦人也知道他父子厲害,但是對自己的貞節問題,也不能因窮,就把人格給窮沒了。所以用力一喊,可就被這位邱二爺聽見了,等邱二爺把他叫出來,一提名字,小子知道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所以嚇得一聲也沒言語,就跑回家去了。今天邱爺一打聽,把他父子的行為全都打聽明白,這才找到陸家門首,用眼一打量,房子真講究,清水起脊的門樓,朱紅大門帶門洞,花瓦的映壁,兩邊的群房,全是清水細磨的方磚,門前一路四棵大槐樹,濃蔭滿地,倒是非常的涼爽。門洞里面放著板凳,上面坐著三四個家人,一個個穿得甚是干凈。邱爺看罷,一拱手說道:“眾位辛苦了?!?/p>

內中站起一個人來說道:“你老找誰?”

邱爺說:“這可是陸宅?”

家人說:“不錯,你老找誰呢?”

邱爺說:“你們老員外可是名叫陸天霖。”

家人說:“正是他老人家。”

邱爺說:“勞駕回一聲,我姓邱名雨,江湖上有個外號,人稱雙輪,特來拜望你們老員外?!?/p>

家人一聽,不敢怠慢,連忙說道:“你老暫在門房少候,我去回稟一聲?!闭f著雙手一舉,讓邱爺進了門房,家人轉身往院內去了,工夫不大,家人回來,說道:“老俠客,我們主人有請,你老隨我來。”說著打起簾子,邱爺出了門房跟了老家人一直進了屏風,里面院子十分寬大,正房是明五暗七,東西廂房全是明三暗五,全都前出廊、后出廈,一字的清水瓦房,院中方磚鋪地,門上掛著板簾,各窗戶安著整面的玻璃,東西兩面全有角門。邱爺一進院,就聽見角門里面有人說道:“邱老俠現在哪里?”說著由東角門出來了一位老者,看年紀足有六十來歲,頭上白發蒼蒼,赤紅臉,大鼻子,火盆口,蒼白的胡須,大三角子眼,閃閃生光,兩條濃眉足有一指多寬,說話聲音洪亮,身穿青綢子大褂,白布襪子,青緞子豆包鞋,身高六尺,細腰窄臀,真是威風凜凜,來到邱爺跟前雙手一拱,口中說道:“不知老俠客駕到,有失迎接,當面請罪。”

邱爺說道:“邱某來得魯莽,老莊主也要海涵?!倍险邤y手上了臺階,家人打起簾子,陸天霖讓邱爺進了客廳。邱爺舉目一看;屋中擺設的盡是硬木家具,案上陳列著古玩,墻上掛著字畫,迎面花梨大案之前擺著一張方桌,兩旁擺著太師椅子,全是大紅的桌袱椅靠,邱爺暗暗想道:“這小子真是講究。”

就聽陸天霖說道:“老俠客請坐?!庇谑乔駹斏鲜茁渥?,陸天霖主位相陪,家人獻上茶來,二人對坐。陸天霖道:“邱老俠客這是意欲何往,不知來到舍下有何見教?”

邱爺說:“不才闖蕩江湖,萍蹤無定,聽說陸老英雄英名蓋世,一來拜訪,二來有點小事,要請示你老人家。”

陸天霖一聽,說道:“不知老俠客有何見教?陸某愿聞。”

邱爺說:“既是老英雄恕我直言,我可要直說了?!庇谑蔷桶炎蛱煲怪兴娭拢屑氁粩?,并且說道:“雖然當時我未將他拿住,后來一問那個孀婦,才知道他自道字號:‘姓陸名元,人稱過墻蝴蝶?!悄憷细暗拇笊贍?。我想我們江湖所作的最重道德,喜的是忠臣孝子,義夫節婦,惱的是貪官污吏,淫婦奸夫,最可恨的是采花作案。陸老英雄,你也是綠林道的人物,莫非說令郎所作,你就會塞耳不聞嗎?因為這種事他并非作過一次,大概閣下不至于不知,這種不道德的事,為什么你就知而不問呢?”

陸天霖一聽,心中暗道:“好厲害的邱雨,昨天晚上真要是你一刀將他殺死,我倒不惱,你不該當時將他放走,現在找上我的門來,搶白于我,這分明是欺壓老夫,給我難看,你別覺得你是成名的俠客,可是我姓陸的也不是怕人之輩,你要成心來找不自在,我可也說不上含糊。”想罷滿面含笑,說道:“老俠客,你這番意思我明白了,千不該,萬不該,昨天晚上你不該將他放走,你這一將他放走,鬧得我也有口難分。俗話說得好,捉賊要贓,捉奸要雙。現在你老人家既然未能將他捉住,你盡聽外人之言,硬說夜中所見那是小兒陸元,你老想一想,焉知那不是同老夫父子有仇,故意胡造謠言,污毀老夫父子的名譽?老俠客你不分皂白,來到舍下大發雷霆,恐怕老俠客此舉也不十分正當?!?/p>

邱爺一聽,暗暗想道:“好你個利口的老匹夫,你敢同我硬不認賬,那如何能成?”于是又說道:“陸老英雄,你怪我當時不該將他放走,硬來到你的府上栽贓,旁人同你有仇,故意破壞你的名譽,這也在情理之中??墒悄沩氈?,一個人同你父子有仇,兩個人同你父子有仇,莫非說這一帶村莊的人,全同你老有仇嗎?怎么全說你這位大少爺品行不正呢?他平日所作既然如此胡行,你就不該知而不問。再說老朽已經查明白,你跟前有三位少爺,除去三少爺年方四歲,二少爺人尚不壞,這一次真要不是你的大少爺,我有個證明的法子,我昨天見過他的相貌,我是認得的,你何妨將他叫出來,我見他一見,如不是他,也可以證明,替他恢復名譽。陸老英雄,你可聽明白了,老朽來到貴宅,并無一點惡意,不過我念江湖的義氣,又知道閣下是條英雄,所以苦口相勸,不過打算請你對你那位大少爺,多加教訓,別再教他任意胡為。昨天他幸虧遇見老夫,如若遇見別人,他是非死不可。你就該知錯認錯,才是英雄的本色,你不該一意袒護,倒說我硬來栽贓,請問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說你不怕壞了你百步神拳的名譽嗎?”

邱爺這一套話把個陸天霖說得閉口無言,不由得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忽聽窗外有人說道:“邱老匹夫,你真可謂膽大包天,竟敢來到陸家疃任意發威,不錯,大太爺昨天晚上是找樂去了,可是沒有上你邱家去,你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你以為你是成了名的俠客,我們可不怕你,識趣的,趕緊少說閑話,連胳膊帶腳給我往外一拿,萬事皆休,如再嘮嘮叨叨,可別說大太爺對不起你?!?/p>

邱爺一聽,哈哈大笑,說道:“陸老英雄,你可聽見了,這準保不是我胡造謠言吧。”

陸天霖一聽,怒上加怒,不由得雙眼一瞪,說道:“邱雨,老朽念你人稱俠客成名不易,所以一再相讓,你就該知趣而退才是,誰知你反倒任意胡說,欺壓老夫,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你別以為我是怕你。”

邱爺聞聽,心中說道:“好小子,我就怕你不認賬,現在你既認了,可就好辦了?!?/p>

于是說道:“陸老英雄,你先不要著急,那么這采花作案,是你兒子不是呢?”

陸天霖道:“是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邱爺說道:“若要不是那可另有別談,如若是他,那我可就要不客氣地說,要替那些負屈含冤的婦女報仇雪恨,替江湖綠林人除此害群之馬。”

陸天霖一聽說道:“邱雨,你不必多說少道,今天你若勝了我父子折鐵刀,我父子情愿當場認罪,如若不然,姓邱的你來看,恐怕你難出我的宅院?!?/p>

邱爺說道:“好吧,我正要領教呢?!闭f完話站起身來縱身躥到院中。

院中站著兩個青年人,全是一身短打扮,帶著七八十個壯丁,全都身穿短衣手持兵器,那兩個年輕的全都二十多歲,每人一口單刀,內中就有夜間逼奸的那個小子。這些人,把院子圍了個風雨不透,邱爺一看明白他們的意思:如若不敵,就要群毆。邱爺本是久經大敵之人,哪里把這些人放在心上,于是微微含笑向陸元一指,說道:“陸元,你是單打,還是齊上?”

陸元道:“殺你老匹夫,還用多少人。”陸元雖然動手,可他也知道,邱爺是成了名的英雄,但是初生犢兒不怕虎。陸元左手一晃,右手刀蓋頂往下便劈,老頭子一看,刀離甚近,向左一上步,左手向陸元的手腕就是一掌。陸元右腿向后一撤,把刀一橫要削邱爺的腕子,邱爺左手向上一抬,右手一伸,咔嚓一聲,這一掌正打在小子胸膛之上。這一招叫單撞掌,這一掌把小子打起了三尺多高,八九尺遠,落在地下,一聲也沒有言語,立刻死了。列位,邱爺自幼練的童子功,一粒混元氣,雙掌如鋼,擊石如粉,還別說他是個血肉之軀,就算他是個石人,這一掌也可以將他打個粉碎,再說邱爺本來疾惡如仇,最恨的是采花之輩,所以這一掌用了十成力量,你想陸元如何能經得住呢?

陸天霖看見兒子被邱雨一掌打碎人字骨,吐血而亡,心中好似刀扎一樣,一縱身跳到場上,用手一指,說道:“邱雨,我陸家與你何仇何恨,你竟下此毒手,一掌將我兒打死,不要走,還我兒命來。”

邱雨冷笑道:“我正要瞻仰你的百步神拳?!闭f著左手一晃,掌帶風聲,右手向陸天霖面上打來。陸天霖一看掌到,向左一閃身,右手向上一穿,左手奔邱爺的腋下便捺,這一掌真要被他捺上,就是不死,也得身帶重傷,因為陸天霖,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人稱百步神拳,那個力量也就可想而知了。這兩個老者,各施身法,掌帶風聲,打在一處,微微聽到足下哧哧的聲音。動手約有三十多個照面,邱爺留神一看,暗暗佩服,不怪人稱為百步神拳,真是出掌似瓦壟,攢拳如卷餅,眼到步隨手準心穩,這恰好是我,如若差一點的主兒,早就敗在人家掌下。似這個打法,幾時是個了局?心中暗暗想道:“我不如給他個便宜,我好乘機打他?!毕肓T雙手對著陸天霖臉上一晃,回身要走,整個的后心,可就全露出來了。陸天霖暗道:“你要走,那如何能成!”左腿一上步,右腿似抬未抬的時候,雙掌向前一撲,這一招叫作黑虎偷心,要是打在身上非死不可。眼看雙掌到了邱爺背上,只見邱爺右步一扣,一轉身,可就把左腿抬起來了,左手一伸把陸天霖的雙臂壓住,右手一探,正扶在陸天霖的胸膛之上,下面的左腿同時奔陸天霖的襠中踢來。上面這一掌名叫探掌,下面這一腳名叫屈腿,陸天霖一看,知道上了當了,可是也躲不開了,只可閉目等死,邱爺知道這個時候真要左腿一叫力,或者右手一叫力,陸天霖立刻就得氣閉身亡。不過二爺邱雨哪能做這種短見事情,一看陸天霖雙目一閉,就知道他認了輸啦,于是用手在陸天霖胸前,輕輕一擊,說道:“老朋友,你要保重身體,你要報仇,我在家中候著你就是了,咱們改天再見?!闭f完竟自轉身走了。

陸天霖準知道今天非死不可,不想邱二他只輕輕在胸前擊了一下,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自己不由得一陣發怔,暗道:“好個邱雨,你如果將我一掌震死,那時我倒干凈,你這一來,教我一世英名豈不付于流水,你打死我的兒子,那是他禍由自取,你對我這種舉動,豈不是拿我取笑,當著這么些壯丁,教我怎樣為人呢?”想罷不由得一聲長嘆,令家人趕緊將大少爺盛殮起來,然后發喪出殯。過后不到三個月,陸天霖因為痛子帶氣,也就一命嗚呼了。趕到臨危,把他次子同老妻叫到床前,囑咐他們,千萬叫三子陸貞成長以后投明師訪高友,練成武術,尋找邱雨報仇,就是邱雨死了,也要打他同族的子侄,或是徒弟,哪怕將他們打死一個也算報了仇了,說罷這才瞑目而亡。

再說邱爺,回到店中,慢慢地起身回家,到了家中以后,等了好些年,也不見陸家前來報仇,后來同老哥七個,搬到紅柳坡,一晃又是六七年,這件事情,可就忘下了。今天聽裘逸一說,可就想起陸貞這個名字來了,不過斷不定是不是這個陸貞?,F在對大家一提,四爺白天乙可就說了:“二哥,聽你這一說,這次劫鏢,十有八九是陸貞,這小子學成武術,鼓動尹氏三杰要報當年之仇,要不我們并沒有得罪過這么幾位仇人,為什么他單同我們為仇作對呢?這么辦,咱們兄弟七個暫先別出頭,裘賢弟請你先探一下,照直的就教婁玉、盧俊前去請鏢,賢弟你再去作為訪友,給他們從中調解,如調解不了,我們再出頭想法去辦,你看如何?”

大爺三手俠一聽,也只可如此,于是對裘爺說道:“裘賢弟,你瞧這么辦成不成呢?”

裘爺說道:“這不是四哥這么說嗎?我先辦一下看,如若不成,咱再想別法,事不宜遲,明天我同崔三就回大同,你們老七位聽信就是了?!?/p>

三手俠連忙說道:“那么賢弟你就費心吧?!?/p>

裘爺到了第二天,帶著崔三,可就往大同去了,再說尹氏三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尹氏三杰,他父親名叫尹青囊,江湖人稱金針。他的醫道那就算是出神入化,可稱藥到病除,妙手成春,并且一身的好武術,雖然他老人家武術高強,可是沒人知道,就是有知道的也很少。老頭子每天背著藥箱子,游行濟世,到處剪惡安良,他同少林寺監寺僧人金面佛法源長老交情莫逆,后來臨死,把三個兒子尹玉、尹成、尹昌,就介紹在本寺的方丈金面佛法源長老門下練習武藝。尹玉練成一口金背刀,尹成練成一對鳳凰輪,尹昌練成一口分水劍。他們三個等到練得差不多了,法源長老這才打發他兄弟分道下山,闖蕩江湖。三四年中,居然闖出一個小小的名望,交了三個至好的朋友,一個叫賽元霸陸貞,一個叫小諸葛妙手賀星明,一個叫燕蝠齊飛駱敏。

這個陸貞是陸天霖的第三個兒子。自從邱二爺打死陸元,氣死陸天霖,按說丹頂鶴陸亨他就應該聘請高人,替他父兄報仇才是,可是陸亨這小子,他不但不報仇,反倒連武術全不練了,一意經營起產業來了,有人問他為什么不練了呢,他說得也好,瓦罐不離井上破,大將難免陣前亡,我哥哥若不會武術,絕不會隨便作孽,焉能被人家生生地打死呢?按陸天霖父子平日那種糊涂無理,就該有這種兒子,他不說自己行為不正,反倒說受了武術的害了。練武術何嘗有害呢?第一可以說壯身體,第二可以益壽延年,第三可以防身保命,不過不能指著武術欺人罷了。

一晃過了四年,陸貞年已八歲,他母親時常對他說,他父親是被邱雨氣死的,他大哥是被邱雨打死的,陸貞這個孩子天生的聰明,一聽他母親對他說,就問道為什么哥哥被人打死,父親被人氣死呢?他母親可就說了:因為你父兄好練武,同邱雨比試武藝,你哥哥才被人打死,你父親上前報仇,不想又被人戰敗,一口濁氣,就氣死了。

孩子明白了以后,可就安上報仇的心了,因為他父親練武身故,自己總想將武藝練成前去報仇,每天總跟母親說,要請教師練習武術。他母親因為他年歲太小,再等幾年身體壯實了,再請教師練習。孩子說得更好,練武的必須從小用功,方能練出超群的武術,因為身體活軟,練什么有什么,如若年歲一大,身體一僵硬,是任什么也練不成。再說還有一層,聽說當年比武的時候,邱雨就五十多歲,等到自己長大了再練成武術,一晃二三十年,知道邱雨還在不在呢?比如說邱雨死了,這個仇可就不能報了,哪如早練早成,早去報了仇恨,早去了心中這塊大病呢?

他母親一聽,孩子說得十分近理,于是替他托人在各處聘請名人,來教孩子練武。你想要出名,哪能自己各處來找教官呢,所以一晃四五年,所請來的,不過就是江湖上打把式賣藝的,再不就是黑門的人,來到他這兒躲災避難的,總之這四五年來,一點真本領也沒學,盡學的是花拳繡腿,半點真功夫也沒得著。你別看這個樣子,孩子還是真練,每天清晨,天色將明,就起身去到村東口大柳林活動身子,天天如此。

這一天自己正在練小洪拳,正練在得意的時候,忽聽柳林子外面有人說道:“陸少爺你天天起這么早,在這里做什么?”

陸貞一回頭,只見林外放著一輛牛肉車子,上面放著一大塊牛肉,在車子旁邊站著一個人,仔細一看原來是本街上賣牛肉的馬二爸。陸貞說:“馬二爸,往哪去?我正在這兒練功夫呢?!?/p>

馬二爸說:“你練的是什么功夫?倒是真誠,每天如此?!?/p>

陸貞說:“不誠哪成呢?誠還練不好呢。”

馬二爸說:“你練的這是什么拳?”

陸貞說:“你會練嗎?”

馬二爸說:“我不會練,原先我見過練武術的,練得好極了,他能夠練得自己把自己懸起來,身子貼在墻上,腳不站地。你練的這個,我瞧一輩子也練不成?!?/p>

陸貞說:“馬二爸,你老說的這個人,在什么地方住,我們能請他來,跟他學嗎?”

馬二爸說:“這個時候,我沒工夫跟你細說,因為我得到南莊送肉,好在二里地,你能跟著我的車子走個來回,我這話也就跟你說完了。雖然說完了,可辦不到,你不過當小說聽就是了。我因為瞧著你難過,你聽聽人家那才真叫真功夫,你要不愿意跟我跑,等今天下午,我的買賣完了,你往我柜上去,我也能對你細談,因為我瞧你天天這么傻練,怪可憐的。”

陸貞一聽大喜,說:“好吧,我這就跟你走,你告訴我吧,若等到下午,我得悶多半天,那如何成呢?”

說著進了林子,拿起大褂披在身上,說道:“咱們走吧。”

馬二爸說:“好吧。”推起車子,陸貞在后邊跟著,二人一同向前行走。陸貞說:“你在哪里見的呢?”

馬二爸說:“當初我不在此地做買賣,我在湖北省武昌府東門外,十里遠近,地名望江村,在那里賣牛肉。那村北面是一條小小的山嶺,名叫望江崗,我天天過崗往江邊上去做生意。嶺上有一座小廟名叫通真觀,這個廟里也沒有老道,也沒有和尚,住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兒,那個老頭兒姓顏名潤字晚晴,他的道號是通真子。他在觀里每天也不念經看卷,每天帶著一伙子年輕的,種菜灌園子,也沒有人知道他會武術。也是該著,有一天我過嶺做生意,回來得晚了,因為那個時候是十四五的天氣,月亮出來得很早,我走到離通真觀還有半里來地,一見三個人在那兒練功夫呢。在通真觀門首,本來栽著兩行小松樹,全都五尺來高,每棵相隔三尺來遠,每行足有一百多棵,只見那三個年輕的,有一個正在練拳,可也不知練的是什么拳,就見他練著練著,來到那上首那一行樹的一頭,也不知怎么一轉身就立在樹尖上了,就見他往前一縱一棵,一縱一棵,工夫不大,縱到那頭,也沒見他怎么下來的,一眨眼又上了下首那一行了,照樣由那行縱回來,到了門前跳在地下。他三個人每人練了一次,最奇的是你看松樹尖,有多細多軟,上面站著那么一個人,就會不折不歪,還是一絲不動,我非常的奇怪。后來我一問練武的老師傅,人家說那在拳上叫作登空步,俗話叫作草上飛,又叫踏雪無痕,你瞧人家那才叫真功夫呢,據說那功夫苦練成了,可以在空中行走,這是第一次我看見了。還有一次,也在夜間,那通真觀的圍墻,足有一丈多高,有兩個年輕的硬往上走,一步一步地硬走上去,最奇的是橫著走也摔不下來,起初我以為是他們墻上有站腳的地方,等他們練完功夫走了以后,我慢慢過去一看,不獨沒有站腳的地方,并且平滑無比,大概是練功夫磨的,你看人家那才叫真功夫,你練的這個功夫,要叫人家那個功夫一比,你還有什么練頭呢?照直的說就是白受累,按少爺你這個好練,真要有那么一位老師,準可以不到五年,能練一身好武術,可惜就是離著太遠,沒法子跟他去學就是了?!?/p>

馬二爸滔滔地說,二人越說越高興,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南莊,馬二爸說:“少爺你先在這兒等一等,我留下肉咱們一同回去?!?/p>

陸貞說道:“好吧,我在這兒等你。”說著坐在村頭上一個石碣上面。馬二爸送肉進村,工夫不大,推車出來一瞧,陸少爺坐在那兒一絲不動,兩眼發直,怔怔地犯心思,馬二爸叫道:“陸少爺,咱們回去呀?!?/p>

一連說了兩聲,陸貞才啊了一聲,說道:“你給人家送了肉去啦?”

馬二爸說:“送去了,咱們回去吧。你在想什么了,怎么我叫你你也聽不見呢?”

陸貞說:“我正尋思怎么能夠想法子,把那位老人家請來,我跟他練武才好。”

馬二爸說:“陸少爺,你聽我告訴你,像人家顏老先生,慢說相隔一二千里,你家不去相請,就是你家去請,人家還有個來不來呢。因為那一帶的人,全知道他不會武術,一旦托人去請,人家一定說不會武術,請我干什么,再說我這大年紀,哪能再出這么遠的門呢?人家不來,你還能把人家給拉了來嗎?依我說,你先沉住了氣,等再過個四年五年的,你年紀大了,你出門,你們老太太也放心了,到那個時候,他不來你不會去找他去嗎,這個時候,你犯這個愁有什么用呢?”

陸貞一聽,連連說道:“你老說得很對,我回去還練我這種武術,倒是能強壯身體呀?!?/p>

馬二爸說:“對了,這種事情,心急是不能成的?!倍艘宦烽e談,不知不覺進了陸家疃,走到陸家門首,陸貞說道:“我不請你家來了。”

馬二爸說:“少爺咱們明天見?!闭f著自己推車走了。陸貞還是按照每日的規矩,下場子跟幾位老師練拳腳,可是自己有了一份心思,他存的什么心呢?他自己想的是,人家既然不能前來,我不會找了去嗎?他既然有名有姓,又有住址,我為什么不去找他呢?再說,我這么小小的年紀,真要找了他去,他一定說我誠心投師,一高興就許把平生的絕技傳給了我,我學會了武術,才能給我父兄報仇雪恨哪??墒沁@個湖北武昌府,在什么地方呢?要是我對母親說明了,上武昌府去,我母親一定不教我去,這個事非偷著跑不可,既打算偷著走,這筆路費怎么辦呢?聽馬二爸說有一二千里當然不近,路費少了,一定不夠,自己左思右想,為了半天難,不由得笑道:“沒有錢我不會偷嗎?既然偷就得多偷,可是必須先問明了路徑,不然偷了錢不是也沒地方去嗎?”想好了主意,可就留上神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仍然去大柳林活動身體,果然馬二爸又去送貨,陸貞一瞧馬二爸又來了,自己走到道旁說道:“馬二爸,休息休息吧。”

馬二爸說:“嘿,少爺真早哇?!?/p>

陸貞說:“馬二爸,你老說的這個武昌府,在什么地方呢,離咱們這兒有多少路程?”

馬二爸一聽,說道:“陸少爺你真誠心,叫我告訴你,順著蘇州府這條運糧河坐船,直往正北,進了大江往西一直可到武昌府北門,望江村就在東門外十里遠近,村北面是山,那座通真觀就在山上,一問沒有不知道的,你就是打聽明白,現在年歲太小,也不能去呀。”

陸貞說:“我不是說長大了以后才去嗎,現在你叫我去,沒人送我,我也不敢去呀,可是還有一層,從蘇州到武昌有多少里路呢?”

馬二爸一笑,說:“大約是一千二三百里,我全告訴你了,這回沒有問的了吧?”

陸貞說:“沒有問的了,你老請吧。”馬二爸推車這才走了,陸貞問明了道路,一早晨也沒練,慢慢地回到家中。一轉眼過了好幾天,這天正趕上他母親出門走親,他偷偷地把箱子開了,把散碎銀子偷了有四五十兩,他母親回來也沒留神。到了第二天早晨,他自己收拾好一個包袱,暗帶銀兩,借著早起出門練武,順著蘇州大路,一直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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