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為何留下你嗎？”

“知道。”

“你叫什么？”

“陳青極。”

“今年多大了？”

“這……不想告訴你。”

“……”

羅心戈頓了頓，接著問：“那個孩子怎樣了？”

“沒啥事。我給了他些錢，讓他回家照顧媽媽了。我常跟人說，這孩子就得孝順父母……”陳青極一臉認真。

“你父母呢？”羅心戈又問。

“不在了。”陳青極回答得干脆。

“……”

羅心戈再次頓住，胸中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段龍見此情形，有些惱怒，“喂，你這小子，怎么跟師父說話的，對師父能不能放尊重些！”

陳青極不吱聲。

羅心戈緩了緩，說：“你想學八極？”

“對。”

“那為何不正式拜師呢？以你的資質，我不會拒絕的。”羅心戈道。

陳青極撓撓頭，有點難為情地說：“那個你聽著別生氣哈……主要是我怕麻煩。偷師學藝速度快啊！沒想到我偽裝得那么好，還是被你發現了，老頭兒，你挺厲害的嘛！”

陳青極臉上露出一副我很認可你的表情。

“師父，我忍不住了，我……”段龍怒不可遏。

“出去！”羅心戈大喝一聲。

“師父，我……”

“滾！”

“好嘞！”

段龍迅速離開了，走之前給陳青極使了個眼色，仿佛在說：小子，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腦瓜子機靈點，沒見過師父對誰這么寬容過。

陳青極心里跟明鏡似的，他知道羅心戈的意思，只要自己稍微服個軟，就能成為真傳弟子。

但現今的師徒關系可不比以后，這是真正的拜師如父。

陳青極不想平白無故給自己找個軟肋，但又覺得就這么走了對不起老頭兒。

所以他只能繼續打哈哈，看看能不能蒙混過關，實在不行再想其他辦法。

“外面的這些孩子，雖然很多都叫不上名字，但這么多年，也都是常常見過的。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羅心戈疑惑道。他指的是陳青極的模樣。

陳青極略加思索，覺著這老頭活了大把歲數，即便沒見過也應有所耳聞，便直言：“異人，你知道吧？”

羅心戈眼神一滯，“你是異人？”

“嗯。”

陳青極手臂一揮，兩道黑氣驟然從體表騰出，化作小蛇與飛蟲。

小蛇盤于左手腕，小蟲匐于其上，化形與斂息兩種力量同時發動，轉瞬幻化成一只碧綠色的鈴鐺手環。

隨著斂息蠱和幻形蠱化身為手環，陳青極的身形與容貌亦發生劇變。身形比剛剛矮了一些，面容稚嫩，一雙青瞳，滿頭烏發，瞧著最多十二三歲的模樣。

羅心戈內心波瀾翻涌，面上卻泰然自若，他若無其事地問：

“這是何手段？”

陳青極如實作答：“你聽說過苗疆蠱術嗎？這便是蠱。若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給你，就當是學費了。”

羅心戈笑了笑，“你倒挺機靈，我要這干什么？況且你這蠱術固然奇妙，但與八極相比，可就相形見絀了。不是嗎？若非如此，你也不會來學八極。”

陳青極搖搖頭，自信道:“你這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學八極不過是不想浪費自己這身好體魄。若真動起手來，我殺你，一招足矣！”

“您信不信？”

陳青極眼中青光大盛，周身氣勢驟變。體內原始蠱蠢蠢欲動，雖未釋放蠱毒，卻散發著一種莫名的恐怖氣息，宛如天災降臨。

僅僅一瞬，羅心戈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壓。

身體驟然繃緊，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反抗的想法。只有絕望。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消失了。

陳青極眼中青光消散，又變成了人畜無害的模樣。

“你沒事吧？”

我看起來像沒事的樣子嗎？

念頭一閃而過，背后被汗水打濕的羅心戈強裝鎮定道:“沒事。這種我見得多了，不算什么......”

“那就好。”陳青極道。

羅心戈端起桌上早已涼透了的茶，輕輕喝了一口，然后道:“你說你叫什么？清機？”

“不是，是青極，陳青極。耳東陳，青色的青，極致的極。”

陳青極道。

羅心戈面色凝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沉聲道：“青極，你可愿拜我為師，成為我的關門弟子？只要你開口叫我一聲師父，我便將完整的八極拳傳授于你！”

陳青極搖了搖頭道：“恐怕不行。”

羅心戈眉頭微皺，不解地問道：“為什么？難道你不想學習八極拳嗎？”

陳青極目光坦誠，直言道：“我對八極拳勢在必得！只是我的身世復雜，拜你為師對你非但無益，反而會給你帶來無窮禍患。”

羅心戈眼神愈發復雜，凝視著陳青極，道：“你年紀這么小，怎么會……”

陳青極嘆了口氣道:“世間人心難測，陰險狡詐，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羅心戈心中很快就勾勒出一個身世凄慘遭人陷害，然后好不容易脫逃，流浪江湖......

他漸漸明白了。

沉默許久，羅心戈再次開口，眼中透著憐愛：

“青極，那就做我的關門弟子吧！不過，你的身份不會公開，我也不會對外宣布。

如此一來，你便無需擔憂。八極拳在你手中定不會埋沒，你天生就是習武的奇才。

但你需答應我，學了八極拳后不可為非作歹，不可助紂為虐……若你違背今日之誓，即便門中無人能制裁你，上天也不會放過你。”

沒辦法了，老頭這么熱情。

我也只好......

陳青極神色莊重，朗聲道：“我今日在此立誓，必定謹遵師訓，絕不做違法亂紀、殘害無辜之事。

我一直堅信，做人應秉持正義，替天行道，違法之事絕不可為……”

羅心戈點了點頭，道：“希望你能牢記今日所言。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今日之舉是對是錯。

但除了那些殺招和步伐，八極拳的其他精髓你都已掌握。

即便不習后面的招式，你的實力也不會有太大差距。你身為異人，是我無法理解的存在。

我只能通過你的言行來判斷。

你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卻能克制自己，不恃強凌弱，不來強取豪奪八極拳，這至少證明你不是個仗勢欺人之人。”

說罷，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后準備重新倒上。

陳青極眼疾手快，一把奪過茶壺，開心道：“這個我會，讓我來！”

“好！”羅心戈微笑著點點頭。

陳青極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壺，將茶水倒至七分滿，然后退后一步，雙膝跪地，眼神無比真摯，緩緩說道：

“師父，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經歷過很多不幸的事情，性格可能有些怪異。如果我惹您生氣了，請您不要責怪我，因為我有時真的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好孩子，我不會怪你的。”

羅心戈心中一陣感動，他看著陳青極的年齡，再回想剛才他展現出的強大氣勢，瞬間明白了這孩子所經歷的苦難。

對于蠱，羅心戈雖是初次見到，但并非毫無所聞。

陳青極繼續說道：“師父，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好好活著。不用等太久，再過個幾年，我的實力就能達到此世的頂端。

到那時，雖不敢說天下無敵，但能與我一較高下之人，也寥寥無幾！屆時，就無需再顧忌這些了。我定會將八極發揚光大，然后好好孝敬您，給您養老！”

羅心戈不知為何，突然淚如泉涌，他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好孩子，你真是個好孩子，師父等著你給我養老！”

陳青極將茶杯高高舉過頭頂，聲如洪鐘：

“弟子陳青極！請師父，喝茶！”

羅心戈接過茶杯，飲下茶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砰砰砰！

陳青極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

“好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