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妃娘娘,小人來伺候您了。”男子將她緊緊抱住,說話間便要寬她衣裳。
云側妃嚇得花容失色,抬手便給那男子一巴掌,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仔細瞧瞧本宮是誰?”
那男子竟邪邪一笑,仿佛早就料準了她的舉動,被掌坤后竟然還笑嘻嘻地撫摸了她一把:“小人當然知道您是誰,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云妃娘娘。”
云側妃兩眼發冷,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明明今日是去算計常歡,怎自己卻落入這樣一個圈套中。
她下死力地掙扎著,卻始終不敢叫出聲響。她如今這般模樣,若被旁人撞破,只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誰知怕什么來什么,本該在思香院“捉奸”的婉側妃竟姍姍而來,見到她與旁的男子摟在一處,遂與扶著她的眾侍女一同驚聲尖叫起來。
喊聲引來更多的圍觀仆婢,就連常歡都衣冠整齊地趕來湊熱鬧。云側妃渾身發冷,待看到常歡眼底的算計時心中猛然一咯噔。
婉側妃不過府中一無子女依托的姬妾,哪里敢當家做主處理此事,加之郡王爺并不在京都,府里暫能做主的男丁唯趙元文一人。
她連叫晦氣,任命地將云側妃與那男子綁住,又命人快馬加鞭去喚回趙元文。
趙元文本在外頭尋樂,收到消息后臉黑得能滴出水來。婉側妃見他回來,忙讓住主位退居一側,在心底大大地松了口氣。
趙元文厲眼掃過被捆縛結實的男子,又心煩意亂地看向云側妃。云側妃心中方寸已亂,只恨不得將先是輕薄于她,現在又胡亂攀扯的那男子碎尸萬段。
“大人們饒命,實在是云妃娘娘先找的小人,她派她的貼身丫鬟常蕓來與小人說項,說郡王爺年事已高,她空閨寂寞需人陪伴。因見小人眉目清秀,這才挑中了小人。”那男子連連喊冤,一手指向跪在一旁的常蕓。
婉側妃心有余悸,不可置信地指向云側妃:“云妹妹,我怎道你今日為何要封了花園,竟是為了方便成事。”
云側妃有口難辯,難道要她說出封鎖花園,便是為了引她去“捉奸”常歡么?她對趙文元尚存著幾分真心實意,生怕扯出常歡會引起他的懷疑,從而斷了他們的情分,遂只得閉口不言,擺出高高在上的受害者姿態。
此事不過那男子一人之言,疑點漏出層出。只要趙文元能力排眾議將她放出,她定能在數日之內扭轉乾坤給出一份能糊弄得過眾人的答案。
至于如何將這些下人封口,于她而言不過是輕車熟路之事。
誰知又有幾名人證上場,皆言在幾月幾日見過常蕓與該男子密語,本以為不過小人之間的茍合之事,竟沒想到是替主子傳話。
“滿口胡沁,去見這男子的明明是常倩,與我有何相干。與這位男子有染的分明是歡夫人,又與我家娘娘有何相干。她們到底給了你們什么好處,才推得你們紅口白牙污蔑他人。”常蕓冷眉倒豎,立刻反駁道。
“奴婢冤枉,奴婢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又怎可能與他私會。明明是你家云妃娘娘閨行不檢。”常倩大呼冤枉,“你家娘娘向來瞧我家夫人不順眼,如今已到這個地步,竟還要狗急跳墻污蔑我家夫人。”
常歡自然做哀戚狀,捧著肚子扶在趙元文肩頭輕聲啜泣。又有一老婦人站出,慷慨激昂道:“蕓姑娘休要胡亂攀扯他人,難道老婦人也會說謊么?”
該老婦人是郡王爺的乳母王氏,向來只忠于王爺,最是不偏不倚公正之人。
一時之間,場上形勢極轉,云側妃心若火焚,她猛地跳起撲向常歡,喝道:“賤人,定是你這賤人做的手腳,此人明明是你的相好,何故賴到我的頭上。”
常歡瑟瑟發抖地躲到趙元文身后,云側妃見抓不到她,竟慌不擇路地拽住趙元文的衣袖,哀求道:“元文,你定要信我。這男子姓洛名臨,是常歡在外頭的相好。”
“這洛臨思念常歡,遂應征了府中花匠,常歡自花園中見他一面后便心心念念,遂指使常倩邀他于思香院中私會。”
“定是常歡有所察覺,這才設下計中計誣陷于我。”她做出如此親密舉動,眾人皆詫異萬分地看著,婉側妃輕遙紈扇,斂眉口眼觀鼻,心中卻另有一番計較。
“無稽之談,我怎會認識這等男子。”常歡自然反駁。
“那日你在園中見了這洛臨后便淚流不止,府中多人曾瞧見。”云側妃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咄咄逼人。
“二公子,妾那幾日得了眼疾,最易迎風流淚,為此還特意遣常倩去請了郎中,如今藥方還在妾房中收著。”常歡胸有成竹,又歪頭看向那男子,“你到底是誰?”
“小人名叫阮三,并不識得什么洛臨。是云妃娘娘找的小人,云妃娘娘答應事成之后贈小人三百金,小人貪圖銀兩這才應下。”
云側妃目眥俱烈,氣得撲過去捶打阮三:“你與她好深的情誼,竟為了她甘愿擔下輕薄宗婦的罪名。”
常歡得意地拿扇掩了勾起的唇角,在心中再為常倩記上一功。當初她從思錦院搬了出來,常倩便注意到常蕓的鬼鬼祟祟。常蕓竟在悄悄打聽她有無相好之事,她悚然一驚,生怕洛臨被迫浮出水面。
常倩特來獻計,從外頭尋一賊眉鼠眼的小子,又許以重金誑他入府。
她仍舊有所疑慮,生怕那小子并不靠譜。常倩成竹在胸,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果真讓云側妃誤以為那小子便是洛臨。
她愈發信服常倩,看著她改頭換面裝扮成常蕓的模樣。
常倩每次前去與這阮三接頭,都是打的云側妃的名號。云側妃不是要讓婉妃來捉奸么,那便奉上她與阮三的精彩大戲,不知她滿意否。
自有人去探查他的底細,阮三怕得要命,連番滾到趙元文處,叫道:“小人確實是被逼的,云妃娘娘遣常蕓姑娘帶著信物前來,說若小人不從,便要即刻殺了小人。”
常歡的笑容越來越大,雙眼幾乎笑瞇成一條直線,常倩除了會易容還會偷盜,早就從云側妃懷中盜出一枚隨身玉玦。人證物證俱全,又看她如何能逃得出這份算計。
常歡搖著紈扇,好整以暇地看著趙元文從阮三懷中扯出一枚玉佩,臉上的笑容終漸漸凝固,化為最倉惶的失聲尖叫:“這塊玉佩怎么會在你的手里。”
從阮三懷中搜出的,正是常歡一直以來貼身收藏的那塊劣質玉佩。門外有人聲若洪鐘:“這塊玉佩,本不就應該在他手中么?”
眾人齊齊一驚,呼啦啦跪倒一地。雍郡王大步跨了進來,單手便將云側妃扶起,又命眾人替她松綁,寬慰道:“愛妃受苦了。”
雍郡王今日辦差回京,剛至城外便聽得府中事兒。他怒氣猛起,立刻著了身后的暗衛先行替他去查一查那小子的底細。郡王府的暗衛效率驚人,不過個把時辰便送來調查結果。
府里的一個小小婢妾居然敢如此設計側妃娘娘,他怒不可遏,御了駿馬便匆匆趕回郡王府。
云側妃委屈勁兒上頭,做小女兒狀伏在雍郡王肩頭嗚嗚哭泣。
常歡心中急若焚火,恰雍郡王陡然回過頭來,兇狠的眼神幾乎將她撕碎。
她猛地一咯噔,哆哆嗦嗦地躲到趙元文身后。趙元文大抵十分在意她腹中胎兒,遂護住她后向雍郡王請安。
“文兒切莫著急護她,她腹中骨血是否為我王府子嗣還未可知。”雍郡王揮了揮衣袖,自有人提著一大包東西進來。
零碎物件兒散落一地,常歡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眸,看著她的私物落了一地。又有小廝前來回稟,遞上路引、地契若干:“回稟王爺,經官衙備案與地契比對,加之周遭四鄰證明,此人確是洛臨。”
阮三目瞪口呆,依舊試圖掙扎:“這些都不是小人的物件,小人根本就不識得什么洛臨,小人姓阮名三,是清平縣左家莊人。”
可惜無人再聽他言語,云側妃眉開眼笑,萬沒想到會有如此波折。她嬌怯怯地倚在雍郡王肩上,哭道:“幸虧王爺回來得及時,否則妾便要被歡夫人冤枉死了。”
雍郡王目光如炬,遣人拖走阮三示意杖斃。
阮三嚇得瑟瑟發抖,環顧場上一周,只見雍郡王牢牢護住云側妃坐于上首,轉眼之間已知上位者為誰,只得瘋狂改口道:“大人們饒命,小人確是洛臨,都是這位歡夫人逼的小人。她說小人若不遵她意,她便要了小人的命。”
“滿口胡言。”常歡大怒,她的洛臨哪里是他這般賊眉鼠目的樣子,可惜無一人信她言語,就連趙元文都將她的雙手漸漸松開,目光猶疑地停留在她的肚腹之上。
雍郡王厭棄地冷哼一聲,又招人將常歡押下:“這等子私通外人的賤婢還留著干什么,早些處置了丟到亂葬崗去。”
“公子,公子,妾腹中骨肉真的是你的。”常歡撲到趙元文身側,趙元文連連退讓。她只得又撲向雍郡王瘋狂磕頭,“王爺明鑒,奴婢有能證明此人并非洛臨的人證。”
“往日奴婢在玉側妃的思源院中服侍,玉側妃曾承諾要為奴婢證婚,遂在院中召見過洛臨,思源院中諸仆婢皆見過洛臨的模樣。”
此時重提玉側妃,趙元文與云側妃皆悚然一驚,深覺已陷入另一個圈套之中,可猶疑之處未定,怎么也找不到頭緒。
雍郡王冷眼倏抬:“準。”
不一會兒,府中尚存的思源院三仆婢皆被帶到。自玉側妃被遣送走后,思源院的眾仆婢大都被灌了啞藥,發賣的發賣、杖殺的杖殺,僅剩的三人因是家生子才避免了被毒啞的命運,發配到浣衣處漿洗。
常歡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拽住這三人,又急急地指向阮三,說道:“常若、常衣、常顯,你們都見過洛臨的是不是,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洛臨。”
三仆婢相互對視,卻堅定地磕頭道:“回王爺,奴婢們從未在思源院中見過洛臨,是以不知是不是此人。”
“怎么可能,你們再好好想想,玉側妃那日接見的那個人就是洛臨。當時玉妃娘娘還命你們為我細心準備嫁妝,你們三人就躲在屏風之后偷看,還不停地笑話過他。”
居左的常衣目光灼灼:“似乎有了幾分印象,當時玉妃娘娘欲成全你與洛臨,遂贈他十金留做聘禮,又命你好生將他送出府去。”
“對,就是那日。我與那洛臨青梅竹馬,本是要在那日便定下的。”
常衣陡然揚眉:“你不過片刻便悄然而歸,說是有悄悄話要單獨說與娘娘說。娘娘在隨你進寢殿時還特意吩咐我稍待片刻后送些茶水入內。”
“是,都是,你總算記起了。”常歡只顧得自證清白,連忙胡亂點頭。
常衣挺直身子:“可你們一入寢殿,你便失聲尖叫起來,說玉側妃在房中藏了個衣衫不整的男子。只我們不知,本應被你送走的洛臨,為何會出現在娘娘寢殿中。”
“而你更是言之鑿鑿,說根本不認識那男人,眼睜睜看著那男子被杖斃。”
趙元文與云側妃大驚失色,當初設計玉側妃私通時匆忙,是以人選皆由自告奮勇的常歡包辦。
他們一聽見喊聲便沖了進去,在雍郡王來之前杖斃了那男子,又將玉側妃堵了口。思源院內諸人也被提前處置,根本不曾讓這段消息外傳。
如今常衣將當日情形一點一滴說出,一直被蒙在鼓中的雍郡王劍眉陡然揚起,眸中冷光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