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蘇!”寒蕊尖叫一聲:“你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成了這副模樣,我還是宮里最美麗的公主。”潤蘇無所謂地坐下來,不急不忙地,開始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磐義呵呵地笑道:“你這樣子,可以叫做怒發(fā)沖冠呢。”
潤蘇扯起嘴角,做了個假笑,說:“你們沒看見源妃的樣子,那才叫失魂落魄呢。”
“怎么了?”一聽源妃受了挫,寒蕊高興壞了。
“沒什么,”潤蘇冷笑道:“我小嚇了她一下。”她停下手,沉吟道:“今夜,估計她難有安生覺了……”
“你怎么嚇她的?”寒蕊興致勃勃地問。
潤蘇笑道:“不告訴你!”
“二姐,她不會善罷甘休的。”磐義悶悶的說了一句:“我們別高興得太早。”
寒蕊頓了一下,又問:“你怎么讓父皇答應你不去聯(lián)姻的啊?”
潤蘇低聲道:“父皇面慈心軟……他重情意,不希望我們父女成仇人……”
“你……”磐義低呼一聲:“你恐嚇父皇?!”
“是。”潤蘇說:“我先是來硬的,出言不遜,恐嚇了他,然后,我就來軟的,跪在殿前絞頭發(fā),說要出家,父皇難過得不得了,就說不嫁了。”
“你瘋了?”寒蕊有些抓狂:“他要是生氣了怎么辦?他要是隨你去出家,你怎么辦?”
“不會的了。”潤蘇幽聲道:“若是換了別人,我那么怨恨,一定會激起怒氣,可是父皇,是個重情的人,他一想到是自己逼得我如此怨恨,就會很自責,我口口聲聲提起母親和皇后,他又覺得愧對她們,覺得我可憐,然后我一說要出家,再配合著把頭發(fā)一絞,父皇那還不心疼得不得了,當即就說不嫁了……”
“要是源妃這個時候堅持,父皇一定會發(fā)脾氣的,”潤蘇說:“她很狡猾,估計是不敢做聲了。”
磐義點點頭:“不過,二姐,這一來,你就公然與源妃為敵了。”
“沒事,不過是從臺面下,轉移到了臺面上。”潤蘇漠然道:“我不怕她。”
“沒想到,她會拿我開第一刀。不過,也正常,先拿你開刀,那目的太明顯了,”潤蘇看了磐義一眼,說:“她最終的目標一定是你,為了掩人耳目,她會把你放到最后來對付,采取的策略是最先瓦解我們。”
“我估計,她本來是想,先搞掉我和寒蕊中間的一個,”潤蘇垂下眼簾:“那時我以為,她會選擇寒蕊,因為寒蕊最好對付,誰知她會選我。其實,從上次她跟我說‘給你一片池塘,你會是一條錦鯉;若給你一片海洋,你會是一條猛龍’,我就該警惕了……源妃太狡詐了,她的如意算盤是,搞掉了我,寒蕊就是砧板上的肉……”
潤蘇覷了一下眼睛,說:“第一回合,我們贏了,最近,她會沉寂一陣子,不會生事,但我們還是要小心。她不傻,經(jīng)過這一次,會學乖的,為了避免父皇懷疑她針對我,接下來,她會對付……”潤蘇伸手一指寒蕊:“你——”
寒蕊嚇了一跳,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嘟嚷道:“她想把我這么樣啊?”
“把你趕出宮去,”磐義凜聲道:“嫁掉!”
“我不嫁!不嫁呢!”寒蕊急了:“你們可不能見死不救!”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歸根結底,還是要看父皇的態(tài)度……”潤蘇思忖著回答。
寒蕊一下就泄了氣:“父皇啊……”父皇平日就焉不拉嘰的,如今還病著,他能做什么呢?
“別擔心,你可是父皇的心肝寶貝。”潤蘇笑瞇瞇地望著寒蕊,居然有心情說笑:“他連我都舍不得,你呢,就更加了……”
“父皇最糊涂了!”寒蕊叫起來:“完了,我一定叫源妃給做了菜了……”
潤蘇幽幽地嘆了口氣:“實在不行,你就嫁了,出了宮有什么關系,總好過遠嫁蒙古?!再說了,你之后,可能就是磐義,這才是我們真正要擔心的……”
“要先謀劃才行。”潤蘇為難地皺起眉頭,望向磐義:“你有什么打算?”
磐義黯然搖搖頭,長嘆一聲。
寒蕊憂心忡忡地看了弟弟一眼,感覺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母后是希望弟弟當皇帝的,可是,沒有了母后,他們連性命都難保,還談什么皇位?!陡然間,她又想起母親,鼻子一酸,趕緊背過身去,說:“我睡了。”進了里間,一骨碌就倒到了床上。
我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如何照顧弟弟?
世界隨著母親的離世而顛覆,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有十六年是無憂無慮的,可是這兩年,她經(jīng)歷得太多,也發(fā)現(xiàn)生活越來越多的殘酷,沉重得她都快承受不起。可是,她還有個弟弟,還背負著母親的希望,這些,都逼迫著她,必須面對,必須堅強,必須要變得聰明起來。
今后的路,我該怎么走?我真的必須學會,不要再犯錯誤了……
燈下,潤蘇還在冥思苦想。
“別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磐義說。
潤蘇長嘆一聲:“我們的力量,太單薄了。”
磐義犀利地看了潤蘇一眼,沒有說話。他相信母親的話,但作為最后一張王牌,他決不會,輕易把平川亮出來。
“三殿下……”一個小公公過來了,左顧右盼一番,靠近了磐義。
“放心,這里沒人。”磐義斜躺在假山上,眼睛梭溜溜地望著假山下邊兩個方向的路,嘴里低聲問道:“她那邊情況如何?”
小公公回答:“潤蘇公主的事,她沒有再提,不過,最近,好象在打探?jīng)]有妻室的官員……”
磐義皺皺眉頭,怎么,源妃還沒有放棄讓潤蘇出宮?
“明天,我跟錢總管一塊出宮去,替源妃辦點事。”小公公說。
“辦什么事?”磐義警覺地問。
“不知道,”小公公回答:“錢總管沒說,我也不好問。”
“那就別問,要穩(wěn)住。”磐義說:“你到源妃那里當差已經(jīng)快一年了,她對你如何?你確信,自己沒有被她疑心?”
“殿下放心,我很小心。”小公公說:“源妃現(xiàn)在對我還沒什么很深的印象,只是錢總管比較喜歡我,常常點著跟他出去跑腿……”
“你要小心她是試探你,她越是打算用你就越是會試你,”磐義說:“現(xiàn)在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是。”小公公答道。
磐義想了想,說:“明天要是有單獨機會,方便的話,就替我去傳個口信,給郭平川,十天后歸真寺見。”
“沒有單獨的、穩(wěn)妥的機會,就不要勉強,保護好自己是最重要的。”磐義遲疑了一下,又說。
“元安,你就在這里等我,半個時辰后我回來。”錢總管將小公公留在茶室里,自己就先走了。
這個茶室已經(jīng)來過多次了,每次錢總管都是辦完事后,都例行公事般地帶他來這里歇歇腳,喝壺茶,就回宮了。元安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錢總管是這里的熟客,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告知于錢總管,但是三皇子磐義的指派,他又很希望能完成。因為他知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磐義不會貿(mào)然起用他。
忽然,他聽到大廳里,傳來彈唱的聲音。靈機一動,叫來小二問道:“平素都很安靜,今天怎么來了個唱小曲的?”
“一對老人家,說是從鳳陽一路乞討過來的,無家可歸,又沒東西吃,掌柜的心善,中午給他們吃了一頓飯,老倆口很感激,就免費在店里為掌柜和客人助興一下,呆會就走了……”小二說:“掌柜的還叫我給他們裝幾個大饃饃。客官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去廚房了。”
“可憐啊,我也是鳳陽的,看見他們這樣挺不忍心,”元安說:“這樣吧,你把他們叫進來,隨便給我唱幾個家鄉(xiāng)的小曲,我打發(fā)點銀兩給他們,也算老鄉(xiāng)一場……”
“哎呀,您可真是好心!”小二說著,出去了,一會就把倆老人帶了進來。果然是衣裳襤褸,骨瘦如柴,臉色蠟黃,一幅久經(jīng)風霜的模樣。
元安用鳳陽話跟他們寒暄了幾句,又聽了幾首曲子,等小二一走,就拉了老頭的手,如此這般地囑咐了一番,老頭連連點頭,而后繼續(xù)唱曲。直到小二再來,元安就賞了十兩銀子,讓他們去了。
平川正在操場上操練,士兵來報,有親戚找。平川想了一下,拔腿走向營門口。只見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著,眼巴巴地等。
“你們是……”平川奇怪地問。
“有人說,要我們送個口信給您,說是送到了,您會雇個馬車,送我們回鳳陽。”老頭望著平川,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渴望。
平川笑了一下:“什么口信?”他有些好笑,這不知,是誰開的玩笑,不過看老人的樣子,他們是當了真。平川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就算是別人逗樂,他也打算送這倆個老人回鳳陽,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老頭說:“您的小舅子,約您十日后昭山寺里見。”
平川怔了一下,陡然間意識到,這不是玩笑。老人是鳳陽人,自然不知道昭山的寺廟就是歸真寺,送信的人之所以這么說,也是為了避免這兩個老人靠不住,不然,也用不著這樣故弄玄虛。至于小舅子,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磐義約,十日后歸真寺見面。
“果然是遠房親戚。”平川說:“老人家,我先安排你們住一晚,明天就送你們啟程回鳳陽。”
老人一聽喜出望外,高興地跟著士兵去了。
“你回來了,”源妃緩緩地放下茶杯,直視過來:“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錢總管低聲道:“都按您的意思說了……”
“那他們什么態(tài)度?”源妃看他為難的臉色,知道談得并不順利。
錢總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他們說,必須,是個真正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