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掛中天,圓月之下的西嶺卻一派熱鬧,還透著濃濃的喜慶。寨子內外的所有火把和燈籠都點亮,一把把火把連成一條條火龍,一條條火龍組成一幅西嶺寨子的輪廓。曼陀羅花田的火也已經熄滅,其中最熱鬧的部分就是聚義廳。里面捆綁了78個土匪,他們中甚至還有人沉浸在娶媳婦的幻境中,兀自嘿嘿地傻笑。
劉景榮則在這里給受傷的人清洗傷口,涂抹藥物,身上難免會沾點兒血。好在他醫術不賴,處理起來也快。
臺下一陣歡呼,言辭之中充滿了對快慢機和喜鵲的贊美之詞,讓兩人是春風得意,他們對著底下一揮手,說:“弟兄們,別吭聲,聽我說!”
臺下聲音平息之后,快慢機說:“這回,聽會主之命,受掌柜托付,取回晉泰的銀子。這回死傷的弟兄功不可沒,按照規矩,分別進行撫恤。”接下來,他就論功行賞。快慢機先獎勵了喜鵲,除了作戰英勇,就是請來劉景榮三人做外援。其次就是下山蝎和二狗,他隨手就給兩人扔了一把銀元。
二狗趕快去撿,并說:“謝大哥,俺可只見過銀元,還從沒摸過,感覺真得勁。”隨后他嘿嘿笑說:“大哥,俺饑了,能給點飯不?”
“沒的說!”快慢機說著,讓人給二狗送肉和干糧。順便問二狗:“二狗兄弟,想不想每天都吃肉啊?”
“想,咋不想呢?”二狗趕快回答。
“我曾說過,只要你賣力,我介紹你入會。”快慢機說:“我說話算話,只要你愿意,今后就跟著我了。”
二狗一聽竟然愣了,都不知道說什么了。直到有人說:“還不趕快謝大哥?”二狗這才著急忙慌地給快慢機鞠躬,惹得大家一陣亂笑。
“劉景榮!”快慢機叫他:“今天你火燒曼陀羅,不能說不妙啊;我說話算話,你的手杖和銀元,拿去吧。我再給你5塊大洋,獎勵你發現了賽比干。”
“手杖和銀元俺都拿手里了。”劉景榮說:“至于其他的,不是俺的,俺不要。”
“哈哈……”大家一陣大笑:“給你錢還不拿著?傻啊你?”
“只要你愿意,我也能介紹你入會,以后跟著我干,好不?”快慢機也禮賢下士。
“不是俺不愿意,俺答應了趙老爺子,得把繡娘安全送回去,人家明天要出嫁了。”劉景榮回答:“這可是人家一輩子的事兒啊。”
“哦……”大家一陣的歡笑,不少人還打情罵俏,并說:“記得來年生個胖小子。”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其實他們很少接觸女人,雖然想結婚生子,奈何自己走到了這條刀口舔血的江湖道,只能是想想了。
“繡娘,你這次引路,為民除害,雖然沒有殺敵,但是功不可沒。”快慢機說完,就走下去,給繡娘遞了一包銀元,說:“你是受害的姑娘,這些我沒數,你拿回家置辦嫁妝吧。”
繡娘撿出10塊大洋,把其他的交給快慢機說:“謝謝大俠,我一個女子遭到綁票,如果不是你們,我真的就……所以,我不要甚獎賞,如果您要給,就把我家的10塊留下就好。”
“好!繡娘不僅長得心疼人,還很明禮。”喜鵲夸獎她,順便對劉景榮說:“既然大哥開口,你就帶繡娘回去吧,也是我們積一份功德。”
“中,謝謝各位了。”劉景榮和繡娘作著羅圈揖感謝大家;接下來,他和二狗分別:“二狗啊,你我好歹兄弟一場,你雖然貪財,但心眼兒不壞。跟著弟兄們,記住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
“中,哥,俺記住了。”二狗答應了,還流了幾滴眼淚。
接下來,劉景榮帶著繡娘,擎著火把往家里趕。經過一番鬧騰,已經是五更天了,夏天天長,早晨來得早,此時山里一片漆黑下,一道亮光透過,天空開始放亮。
劉景榮的速度還是趕不上繡娘,繡娘總是要等會兒他。后來,兩人都餓了,一路的奔跑也讓兩人體力透支嚴重。他們停下吃了點干糧,喝了些水,就繼續趕路。等到兩人趕回趙家,早已天光大亮,到了辰時末,用現在的話說是早上9點。
聽聞繡娘被綁,婆家一大早等著趙谷旺開門,名為娶親,實際上是問趙家要人。眼下,婆家人沖入趙家,對趙家人一陣奚落:“你說說你家,我交了彩禮,你家人跑了,你說咋算呢?”
“昨天,不是有人去解釋了嗎?”趙谷旺心里不快,但畢竟交不出繡娘,自己理虧,只得賠禮,希望人家再等等,娶走繡娘:“親家,稍等等嗎;馬上人就來了。”
隨著時間流逝,婆家人耐心盡失,對趙谷旺的奚落謾罵之詞讓村里人都聽不進去了,楊廣德還過去臭罵:“你這些雜碎小輩,怎個和長輩這么說,人家遭了難,你就這樣,當我們村沒人是怎地?”
沒想到,這下子更亂了,婆家人借機挑起事端,帶人砸趙家,趙家一時間可是雞飛狗跳。正打鬧時,劉景榮帶著繡娘氣喘吁吁地趕來了。這下繡娘傻眼了,本以為等他的是張燈結彩,自己打扮一新,等著被新郎背出去坐花轎就行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亂斗。
繡娘不由得悲吼:“都停手,這是干甚呢?”
“咦……”劉景榮喘著粗氣說:“弄啥了?今天……大喜……的日子,繡娘……囫圇個兒的……回來了。”
“哎……大家看看,這繡娘夜里不回家,和一個誰都不認識的男的回家了,這是甚意思啊?”說話的是韋之林,是新郎韋軍良的叔叔,他繼續問趙谷旺:“趙家的,你不解釋解釋?”
“這有啥可解釋的?”劉景榮不明所以地說了句。
“哎……甚?”韋軍良一聽可就火了,他在叔叔的話語里對繡娘先入為主了,言辭非常不善:“你和我沒過門兒的整夜不回來,你還沒甚解釋的,不是不打自招了?”
“啥不打自招啊?”劉景榮一聽就急了:“你說誰呢?你會個詞兒都不是你了?俺給你說,俺光明磊落。”接著,劉景榮把昨晚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大家心驚肉跳的。他一邊說,一邊讓繡娘把10塊大洋拿出來,算作物證。
“說得跟說書一個球樣。”韋之林繼續問:“誰能證明?你說還有個二狗,二狗呢?”
“對啊,二狗呢。”套繩,蓋子等同行的人也很奇怪,畢竟少了個人,這可不是件小事啊。
“二狗跟著紅幫的人走了,以后就打土匪了。”繡娘直接解釋。
“這么說,沒人能證明你倆說的了。”不想,韋之林竟然這樣說:“那你找不出證人,我是不是也能說你們趙家騙我們彩禮?是不是也能說繡娘偷漢子?甚至,你為了和繡娘的好事兒,還殺了那個二狗?”
“哎,你啥意思?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廣德實在看不下去了,怒氣沖沖地說:“你一來就要人,人來了,你又猜這猜那的,現在竟然還賴景榮。你一個40多的人了,我也40多了,說話有這么不講理的嗎?欺負人你就擺明了,別來陰的。再說了,繡娘被綁架,你是出錢了,還是出力了?景榮豁出命把人帶來了,是給你韋家做媳婦,你可好,得現成的便宜,還誣賴人家。俺從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我誣賴他,你叫他說,他身上的血是怎地事?”韋之林繼續說:“天知道是干好事,還是干壞事留的。”他這話其實是含沙射影,干好事指兩人的奸情,干壞事指的是害死二狗;聽不出的自然不懂,但這話真的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你韋家人甚意思?”這下楊廣德,趙谷旺等人是聽不進去了,他們這些過來人自然聽懂了他的弦外音。擺明了是欺負趙家,趙家是橫生的禍事;雖然你韋家拿了彩禮,但現在這么欺負人,村里人都看不慣了:且不說事情人家解釋了,就算照韋之林猜測的是事實,而你也沒有憑據啊;再退一步,就算如你猜測,自然有村里處置他們,哪兒有你的事?
兩撥人這就打了起來,韋家人寡不敵眾,敗下陣來。他們灰溜溜的要走了彩禮。本來的一樁喜事,卻因此成了一樁結仇的事。
這事不歡而散,導致兩村的人結仇。為此,繡娘和劉景榮死里逃生后竟然成了眾矢之的。雖然接觸過劉景榮和繡娘的兩人都相信他們是清白的,但是他們沒有證據,就是告訴他們西嶺的土匪被滅了,他們也不敢去求證;最可悲的是唯一能證明的二狗隨著快慢機走了。再從另一面來說,繡娘被綁到土匪窩,第二天天亮才回來,這是不爭的事實。恰恰這一點讓大家有了質疑他們的理由和想象空間,盡管他們一再說明事由,終究是讓韋家人抓到了退婚的借口;當然,韋家人的含沙射影,咄咄逼人確實欠揍,也無怪楊家和趙家把他們打跑。
“趙老爺子,不管咋說,景榮是把繡娘帶來了。”廣德對著趙谷旺說:“今天的事雖說不得勁,咋說也是韋家欺凌人。說回俺幾個,該讓俺幾個走了吧?”
“嗯,繡娘原模樣地回來了,我們沒理由為難你們了。”楊廣德替大家答應了:“你們該走就走吧。”
“姓劉的小子留下,你們四個走吧,”趙谷旺說:“你必須得給大家個交代,為甚你一來,我家就逆事不斷?你到底做了甚?”
“不中啊,俺幾個一塊兒,把他留這兒,是咋說呢?”鍋底不同意了:“咱商量個法子吧。”接下來,5個逃荒人和村里人進行了一番爭執,逃荒人覺得劉景榮夠義氣,如果這次不能讓他脫身,自己也不夠義氣。而村里的人對劉景榮和繡娘的看法也是莫衷一是,楊廣德認為他倆清白,村里人也閑言碎語的不停,趙谷旺本相信自己的女兒,但是平白受這么大的屈辱,他心里難受,就只能對繡娘和劉景榮宣泄了。
楊家和趙家商量出了一個對策,讓劉景榮娶了繡娘,二人遠走。因為在那時,女子極少賺錢養家,根本沒有糊口的能力,必須依賴男人。但趙谷旺拒絕了,他說劉景榮在逃難,非常艱難,無法收留繡娘。其實,剛出那種事,如果倆人結婚,難免給人口實,讓自己難堪。
最后,發德套繩四人一起逃難,劉景榮孤身一人逃難,繡娘也被趕出了家門。而劉景榮不免可憐她,就不顧眾人的唾棄和辱罵,帶走了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