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警官問完話就在盯著我看，他的眼睛有點渾濁，是上了年紀了，而且因為常年辦案要翻閱卷宗、看電腦，他的眼睛狀態看著并不好，但是這不影響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在透著光，是一種企圖讓人無所遁形的光。

譚警官掃過了我的表情，那雙眼睛全部都盯在了我的五官上，似乎要看看我準備說什么。

“我不知道，我這幾年只關注我兒子的事情，就連工作都干的不好”我搖搖頭，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知道他在看我，為了讓譚警官更信任我，我甚至半仰起來頭，想以此來證明我的清白，我并不心虛，所以我并不懼怕他。

“有個男人想要換掉自己的老婆，但是他并打算直接離婚，反而是給她大吃大喝各種高脂肪的食物，他的老婆當然吃的很開心，但是胖的也很開心，最后他老婆因為肥胖導致疾病死亡了，那個男人傷心欲絕，所有人看著在妻子的墳前哭的悲痛欲絕，就連老丈人也覺得自己的女婿真的是沒話說，男人悲痛了半年后，又娶了一個老婆”譚警官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細細的觀察著我，他說的慢條斯理，一字一頓，企圖讓我聽的清清楚楚，沒有一點遺漏。

他一邊說一邊從頭到腳的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的眉毛，我的眼睛，我的鼻尖，我的嘴巴，我臉上肌肉的抽動，就連我放置在桌子上的手和藏在桌下的腿都在他觀察對象的范圍內。

我沒有任何情緒，我也沒有任何動作，我知道他在觀察我，我盡量放輕松讓他觀察，生怕自己會因為莫須有的緊張而產生一些被人懷疑的小動作。

我理解，他是警察，會懷疑每一個人，但是我是清白的，我不懼怕他的懷疑，所以我要更加坦蕩的展示我自己，我怎么會用這種方式來殺死我的兒子呢？

“譚警官，你的意思是我是為了害死我兒子讓他使勁吃嗎？”

我頓了一下，回憶起了以前給兒子做飯的場面。

“譚警官，不知道您在家里有沒有時間給女兒做飯？”我問道。

譚警官皺了一下眉頭，不待他回答，我繼續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我每天都在給他做飯，一年365天，一天三頓飯，我頓頓不落”

譚警官剛想開口打斷我，我趕緊繼續說。

“我知道譚警官是大忙人，或許沒給孩子做過飯，不知道給孩子做飯是一種怎么樣的感覺”

“是一種痛苦，甜蜜的痛苦”

我微微瞇起了眼睛，回憶著以前的時光。

“我兒子一句想吃扣肉了，我立馬翻身起來給他做”

“大夏天，我們那屋子，沒空調，三十度的高溫，我在廚房給他蒸扣肉，那沸騰的蒸汽都快把我給蒸熟了，可是，只要我兒子高高興興的吃一口扣肉，我覺得這不是活受罪，這是我的福氣呀譚警官，您懂嗎？”我盯著譚警官的眼睛，試圖從他的眼睛里找到共情。

“所以像你說的什么殺妻案，我不能理解，也理解不了的，那不一樣的，譚警官”我搖了搖頭，試圖把這個想法完完全全的甩出去，從我的腦海里，也希望從他的腦海里甩出去。

“再著說了，譚警官，您說說，我為什么要這么做，那是我的兒子，那可是我的兒子，我心心念念的兒子！！！”

“因為···”譚警官頓住了，他并沒有被我的想法帶走，他有他的思路，他思考著，想著，看著，停頓了幾秒鐘，他企圖繼續觀察我的反應，可是我沒有反應。

似乎是從我的臉上觀察不出來什么表情，譚警官在房間里踱步。

他走了兩圈，坐在了對面的桌子上，只是屁股粘在椅子上不過幾秒鐘就又站了起來，他走在了我的面前，坐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但是卻沒有給人任何傲慢的感覺，他的表情是有些我看不懂的凝重，有些不信，還有些猶疑，顯然他即將說出口的答案連他自己都不能信服。

猶疑這種表情不能出現在一個老刑警的身上。

但是此刻在譚警官身上出現了。

他看著我，似乎又看到了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我跑到警察局里來問他有沒有我兒子消息的模樣。

我穿著不合身的西裝，穿著大褲衩子，穿著破舊的羽絨服，掛著希望而來，背著失望而走。

他在猶豫，這是他不應該有的想法。

可是他也是個人。

他盯著我的眼睛，緩慢的，緩慢的說出來了這句話。

“因為，他不是你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