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什么,可這話落在我耳中卻像突然射入眼中的刺、扎進骨中的釘,令我痛苦萬分,好不容易把持住的理智瞬間脫韁。
等我回神,我已經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將他受傷的手腕踩在腳下,發了狠地用鞋底碾壓著。我聽見自己尖銳的聲音,那么刻薄,“梅念卿,你怎么敢問我過得好不好?!”
十指連心,他應該是痛苦的,卻始終悶著一聲不吭。
讀書人就是這樣,士可殺不可辱,一身桀驁不馴的骨氣,真是不合時宜。
這可不是我愿意見到的,我的神志在瘋狂叫囂。
該怎么才能讓他真正的痛苦,讓他與曾經的我感同身受?讓他低頭!讓他求饒!讓他無法忽視我的存在!
——皮肉之痛既然不能打倒他,那就用他最在意的東西,摧垮他的信念。
他在意什么呢?
我思量了一下,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想到了。
當年梅念卿身無分文進京趕考,是裴懷瑾收留了他,給了他足夠的銀子在瀾都最好的書院繼續深造,讓他最終創造連中三元的奇跡,邁入官場后,裴懷瑾又一直從旁提攜,讓他年紀輕輕就官任大理寺少卿,施展自己的抱負。
不論別的,梅念卿的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不僅拜裴懷瑾為師,且與裴家大小姐裴南衣私交甚密。
若非裴家在此次的傾軋中落敗,不久的將來,梅念卿應該會娶裴家大小姐為妻,徹底成為裴家人。
“捉到了。”
我就像夜里狩獵的大貓,眼神不懷好意,志在必得。
我捉到梅念卿的軟肋了。
——是裴懷瑾!
知遇之恩當永生不忘,這不正是書生們推崇的立世之道嗎?
我笑得陰鷙又瘋狂,貼在梅念卿的耳畔,像一條吐著信子有著美麗花紋的毒蛇,“當初你撇下我一走了之的時候,我就在想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你囚禁在我身邊,像條狗一樣,讓你哪里也去不了,日日夜夜加以折磨,以解吾心頭之恨報我殺師之仇!”
我攤攤手,語氣且毒且狂,“所以我入都了,而你敗了。”
梅念卿強忍著疼痛,他的膚色本就較常人更加雪白此時更甚,散落的青絲混著病痛激發的汗水膩在臉頰上,整個人透出一股脆弱的美感,仿佛易逝的月光,他用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語氣問我:“你曾說只要我解釋你就信,如今還作數嗎?”
哈哈哈!
我像是聽見什么天大的笑話,用他的語氣反問他:“你覺得呢?”
我恍惚看見他清冽的目光中什么東西熄滅了,他有些難堪地低下頭,“自然不作數了。”
我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梅念卿,一報還一報,你殺了我的師父,就早該料到會有這一天,該是你還債的時候了。除了你,我還從陛下手中討了一人,你猜是誰?”我低聲問他,雙手撫上他的臉,語氣說不出的纏綿,溫熱的呼吸撲在他脖頸間,如有情人之間耳鬢廝磨。
他輕輕地顫栗著,我緩緩吐出答案,“是裴懷瑾。如今你就是我的一條狗,你務必要聽話些。你敢不聽話反抗,反抗一次我便斷他一指,等手指和腳趾都沒了,我便剜他的眼睛,割他的耳朵,接著就是四肢,最后是腦袋,你不妨數一數你裴先生的命夠你反抗幾回?”
我知道我已墮入無間地獄,沒有人能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