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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疑竇

枕邊的手機赫然亮起,突兀的鈴聲劃破岑寂的空氣,將姜月從夢境邊緣猛然拉回現實。

姜月撐起上身,摸索著撳亮客廳的吊燈,柔和的光線驅散了室內的昏暗,她微睜開眼,目光迷離地望向窗外,倏地發覺自己竟半夢半醒著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宿。

天幕依舊深沉,深沉宛似一幅未干的水墨畫,疏疏朗朗地綴著數塊冷云。清冷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淡淡地灑落在客廳的水磨石地面上,給這個靜謐的房間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輝。

她倚著沙發,僵著身子坐了半晌,徹夜的郁躁不安終于在此時起了反應,太陽穴處開始漫開隱隱的鈍痛,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啃噬著她的神經。她索性撐起身子,平順了幾口呼吸,然后趿著鞋,腳步沉重地走向衛生間洗漱。

時值四月中下旬,空氣中的濕氣愈發濃重,地板也因此浸潤了潮氣,隨著拖沓的腳步發出沉悶的咯吱聲。

擰開水龍頭,她攏著手接了一抔清水,毫不猶豫地澆在臉上,沁涼的滋味瞬間喚醒了她遲滯的神經。

姜月抿著嘴,對著鏡子簡單捋了捋凌亂的頭發,又晲了眼客廳,墻壁上掛鐘的兩根細針已悄然指向六點,比平時早了許多。

她拍了拍臉頰,難得的沒有困意,那就早點出發去學校,或許能提前處理一些事務。

二十分鐘后,她素面朝天地提著剛買的包子和豆漿站在公交站臺邊沿,不時向不遠處的路口探著脖子,等著公交車的到來。

早高峰的車廂擁擠不堪,她刷了卡后,只得從后門擠上車,在人潮的涌動中艱難前行,所幸靠后的角落還有一隅空處,勉強可以容身。

然而,逼仄的空間讓她感到愈發的煩躁,這份情緒似乎并不僅僅來源于團團圍聚的乘客,更多的是因為她的學生——陶蕊。

最近,那孩子的身上總是莫名出現新的傷痕,情緒也是郁郁寡歡,讓她不由得擔憂。

擔任過兩年班長的陶蕊在本月初很是唐突地提出卸任,言行舉止也變得唯唯諾諾,與之前判若兩人。在課堂上每每交錯過視線,她也總是若有似無地刻意閃躲,即使在走廊上刻意攔下她閑聊,她也一直沉默不語,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樣的變化?

自己所認識的陶蕊曾經是那么活潑外向,一直是下屆學生會會長的理想人選,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她曾反復考慮過這個問題,甚至和辦公室的前輩教師傾訴過苦惱,但得到的建議卻是“盡量和學生保持距離”。

但,她不打算對學生的困境視而不見,

鑒于對可能存在的某種敏感暴力行為的深深顧慮,姜月內心的焦慮如同暗流涌動,她甚至向自己遠在濱河市的男朋友鄭海問詢過這種可怕的可能性,但并未深入地和他探討過具體的線索。

她深知,鄭海在濱河市的工作強度極大,每天加班至深夜,高強度的工作壓力無疑會讓他無暇顧及自己這邊的“小問題”。她不忍心再給他增添額外的負擔,只能將這份擔憂暫時埋藏在心底。

然而,讓姜月稍感慰藉的是,鄭海在得知她的困擾后,溫柔地答應了在五一假期返回湖川市的時候,一定會陪她一起去找陶蕊聊聊。

當然,為了避免給學生帶來不必要的壓力,鄭海會穿便服陪自己一起。

當公交車“吱呀”一頓,成筑大學的燙金校牌映入眼簾時,姜月才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她旋即輕聲說了句“借過”,側身擠下擁擠的公交車。

她在西大門邊上停下腳步,仰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濕潤而稠厚的空氣。

暗沉的墨色線條自天邊勾勒而來,不疾不徐地蜿蜒至眼前,云風交織,帶著微微的涼意,在空氣中蕩漾彌散。

上午的文學概論課接近尾聲的時候,姜月寫完最后一行板書,捏著粉筆,清一清喉嚨,再次將目光投向陶蕊。然而,陶蕊始終低垂著頭,執筆寫著什么,一整節課都沒有和她對上過視線,仿佛刻意在躲避著什么。

課中的時候,姜月刻意走到教室中陶蕊的位置附近,談論起廣義文學的話題,試圖以自然的方式接近她。但陶蕊看見她靠近,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這個動作讓姜月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姜月借機提問,目光清晰地掠過陶蕊肩胛骨上方暈著紅色的指痕,以及她手腕處已結痂的撕扯傷口,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疑竇。

下課鈴終于響起,清脆的聲音穿透了教室的每一個角落,學生們紛紛起身行禮,隨后便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開始短暫的課間休息。

姜月緩緩走下樓梯,輕輕蹙著眉頭穿行過喧鬧的中樓廣場,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思緒。

走到辦公室門前,她推開門,只見一位穿著整潔襯衣的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她的辦公桌邊,筆挺的身姿顯得格外嚴肅。

“請問是姜老師嗎?我是陶蕊的父親,今天專門過來打擾,想和您聊聊孩子的事,實在不好意思。”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局促,訕訕地笑著,手指不自覺地反復搓捻著衣角,眼中的期盼混雜著焦慮。

“沒有打擾這回事,她的情況我最近已經注意到了。”姜月輕聲回應,隨即從柜子里抽出一只紙杯,沏了杯茶遞給他,“上周我給她母親打過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這兩天我正打算和您聯系呢。”

“孩子母親習慣手機靜音,工作也比較忙,可能沒有注意到吧。”他低聲道謝,雙手接過茶杯。

目光交錯的瞬間,姜月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位家長——

頭發潦草,胡茬稀疏,鏡片后的雙眸并無太多光彩,身上成套的西裝稍稍顯舊,有些過分寬大,但熨帖整潔,周身透出一種清朗的堅強氣質。

并且,聽上去他的話語間并沒有明顯的口音,這讓姜月稍感意外。

她記得陶蕊曾在一次課間閑聊時向她透露過,自己的父親是一名日本人,在湖川市的一家日資企業工作,自己母親則是在赴日留學時與父親結緣,之后兩人回到中國結婚,而自己則隨母親姓。

見姜月似乎正凝視著自己,陶蕊的父親稍稍欠身,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補充道:“不好意思,我的發音可能并不標準,我叫久野文彥,是一名日本人,請不要介意。”

“并沒有,您的普通話已經說得很好了,至于子女的問題,和您交流也是一樣的。”姜月客氣地回應,須臾,她不經意地問道,“以前陶蕊提到過,她母親是在東江大學任教嗎?”

“是的。”久野聞言,不由得一怔,隨即補充道,“和姜老師您是同行,都是從事教育工作的。”

“哦?方便問問是哪個專業的嗎?”后桌的老教師聞言,忽地抬起頭,好奇地問道。

“她是生物工程專業的副教授。”久野的聲音雖低,但仍能聽得出些許自豪感。

“真是不得了的頭腦啊。”老教師聞言,揚起嘴角,露出贊賞的笑容,“我們這些研究文學的一直不太能明白理科的事兒。”

“其實我也是一樣。”久野略顯踧踖地點點頭,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幾分謙遜和誠懇,“對于文學,我也一直感到很向往。”

“哈哈,你們聊,我下節有課。”老教師沖兩人笑笑,隨即站起身,走出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里已經沒有其他教師,姜月拉過一把椅子,請久野坐下。她隨即繞回正題,語氣中透露出幾分擔憂:“久野先生,陶蕊最近的狀態很不對,沉默寡言,像變了個人似的。我和她的輔導員也溝通過,意思基本一致。要知道,大學前兩年,她可是班上的班長,一直都很活躍。”

久野嚴肅地點點頭,苦楚之色再次漫上臉龐:“確實,她在家里也是一樣。以前她自己說過,在老師之中,她就屬和您走得最近,所以我才來找您。”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和焦慮,顯然對女兒的變化感到十分擔憂。

姜月抿了抿嘴,說:“之前,因為她喜歡近現代文的緣故,我常借些書給她,所以和我走得算是很近。不過,現在她一直避免和我有交談,有一段時間了。”

“是嗎……”久野神情黯然地垂下頭,手指不自覺地反復捋著袖口,“我以為是她在學校遇到了什么難題,她最近的表現,實在是讓我這個做父親的很焦急。姜老師,她在校期間,有沒有什么不方便透露的情況?或者,您有沒有發現她和什么人有過接觸,或者有什么特別的行為?”

“我觀察她有一段時間了,她的室友我也有找來聊過,但似乎沒能看出什么端倪。”姜月苦笑著搖搖頭,“所以我前兩天還在想,是不是她在家里有什么煩心事,畢竟我和她只有在校時間能接觸。”

“嗯,是這樣啊……”久野咬著下唇,緩緩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努力消化姜月所說的話,“另外,不知您是否有注意到,她最近總是沒來由地受傷,手臂上、腿上,時不時就會出現一些淤青或者小傷口。我原本以為,她在學校遭受到什么不好的事,您作為老師一定知道的,就是那種……。”

“我也有過這樣的考慮,但暫時來說,確實沒有發現任何這方面的跡象。”姜月輕嘆一聲,眉頭微蹙。

久野沉默片刻,又問:“姜老師,我女兒她,真的什么都沒有和你提過嗎?”

“沒有。”姜月篤定地說,“近段時間她幾乎不與任何人溝通。”

“好吧,好吧。”久野念叨著,默默垂下頭。

姜月見他蔫頭耷腦的樣子,忽地想到什么。“東江大學在省城,孩子母親在那工作,她大概多久回來一次?會不會是因為母女倆見面少,導致陶蕊有些情緒上的波動?”

“以前的話,大約是兩周一次,坐高鐵比較快,所以她偶爾回家看看女兒。”久野頓了頓,撓了撓鬢角,顯得有些無奈,“最近一個月她一直在湖川市的,但是并不著家。所以,家里現在基本都是我在打理。我女兒她從小就是只和媽媽分享心事,所以……”

“既然在本市,為什么不回家呢?”姜月擰起眉,語氣中透露出幾分困惑和不解,“難道工作真的那么忙,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嗎?”

“這個……她只提過一嘴。”久野雙手抱臂,沉默片刻后說,“大約一個月前,她拖著行李回來,說是要參與一個課題立項,正是由成筑大學牽頭,需要她全程參與。在那之后,為了方便工作,她被安排住在這所學校的宿舍內。我之前來找過她一次,但根本見不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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