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短暫的死寂后，孫方宏仰起頭喟嘆道：“這么說的話，也不難解釋圖書館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瘋子了，大概都是通過消防通道跑到樓上的。”

“席昌盛，這個醫生什么身份？本子上有沒有署名？”劉朔輕踩剎車減速，按照路牌的指示，下橋的斜坡已經近在前方。

“林……什么云，中間的字被血暈染了，看不清楚。”席昌盛眉頭緊鎖，翻回那本書的扉頁，試圖仔細辨認那模糊的字跡。書頁邊緣已經泛黃，血跡斑斑。

“林瑞云？”劉朔低聲自語，仿佛在回憶什么，“市二院的神內科副主任醫師？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

“你認識他？”孫方宏聞言側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

“只是聽我表姐提過這個名字而已。”劉朔沉聲說，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她以前輪轉的時候跟過他，好像說過是個年輕有為的醫生，醫術不錯，人也挺好。可惜了。”

“嗯。”孫方宏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惋惜，在這樣的末世之中，優秀的人才往往更容易成為犧牲品。

“我們快到了。”席昌盛突然“啪”一聲合上本子，伸手指向前方的道路，“下橋進輔道，大約再走一公里多就到北站了。”

所有人都警覺起來，孫方宏握住槍管正欲上膛，卻忽地想起子彈已經耗盡。

“你們還有彈藥不？”孫方宏扭過頭，焦急地問李文和趙天瑞。

“沒有，都打完了。”兩人都無奈地搖搖頭。

“槍已經沒用了，除了背包，其他都丟在車上吧。”劉朔提醒道，“我們快到了。”

眾人向遠方看去，高鐵北站的落客平臺已經被布置了嚴密的防御工事，拒馬和路障包圍了整個站前廣場，武警正在沿著馬路巡邏，氣氛緊張而肅穆。

劉朔緩緩將車停在距離北站一個十字路口的位置，一路上他們竟然沒有看見一只喪尸的影子，想必附近的路段已經被地毯式清洗過了。

六人拉開車門下車，徒步向前走。寬敞的林蔭道竟然難得地給了他們一種災難爆發前的平和感。

踏上站前廣場的臺階后，兩名荷槍實彈的武警闊步走上前來，目光銳利如炬，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我們是從祁豐區圖書館過來的，一共六個人。”還未等武警開口發問，劉朔就率先說明了情況。

“健康證有嗎？”其中一名武警嚴肅地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席昌盛迅速遞上提前攥在手里的六份證件：“都在這里，我們都有健康證。”

另一名武警接過證件，仔細核驗后，抬頭正顏道：“現在請你們去那邊的采血室做檢驗，憑檢驗報告單和健康證進入候車室。這是規定，希望大家配合。”

“采血室？”李文以掌抵額，朝入站口張望。

“對，在那邊。”武警站得筆直，胳膊如標槍般指向不遠處的藍色集裝箱式房，“請大家盡快過去，時間緊迫。”

“可是……”孫方宏還打算再問詢些什么，但還未開口便被劉朔使了個眼色制止了。

“謝謝您，我們這就過去。”劉朔揚起嘴角笑著點頭示意。

約莫一小時后，趙天瑞換了個坐姿，坐在簡易長凳上的屁股已經發麻，他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動靜之大，竟吸引了對面同樣在等待報告單的一對男女不滿的眼神。趙天瑞并未理會這些，只是繼續啃了一口劉朔分給他的壓縮餅干，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

“吳蓉、趙天瑞、李文……”這時，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走到窗口邊坐下，一邊翻著手里的單子一邊念著名字，聲音清晰而有力。

“啊，都在都在。”吳蓉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擰緊手中的礦泉水瓶蓋，起身快步上前，接過小窗里遞出的一疊檢驗報告單。

六人依次進入候車大廳后，眼前的景象讓他們有些驚訝。座椅上已經烏泱泱坐了不少人，絕大多數人都是疲憊不堪的模樣，有的閉目養神，有的低頭沉思。整個候車大廳彌漫著一種壓抑而緊張的氣氛。

“這兒已經有這么多人了？”李文驚詫道，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掃視，“晚上的車能坐得下嗎？”

“這里有……差不多三百多人吧。”席昌盛掃視一眼，他的眼神敏銳，很快估算出了大致的人數，“我們乘坐的應該是CR400AF-Z型動車，裝這些人足夠了。”

“CR什么？”趙天瑞重復了一遍，他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這小兄弟怎么這么博學廣識嗎？”

“他頂多算是學得雜，趙哥這個詞用的，也不賴啊。”孫方宏打趣道。

“CR400AF-Z型智能動車組，復興號系列產品中的高端車型。”席昌盛立馬解釋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采用8輛標準編組，定員在500人以上。所以，大家不用擔心坐不下的問題。”

趙天瑞看著席昌盛，一副刮目相看的佩服神色，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相當內向的年輕人竟然對動車如此了解。

“整個大學城區域的人，但凡有行動能力的，應該都聚集在這里了。”劉朔徐徐說道，他的語氣很是黯然，“暫時也只有這么多人啊。”

“真正值得意外的，應該是那邊形同虛設的安檢口吧。”席昌盛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檢票閘機后方，傳送行李的安檢機和檢測門都未啟用，只留了兩名工作人員負責核查進站人員的證件。

“那必須算是意外之喜。”李文揶揄道，“動真格的話，劉朔你的東西就要被沒收了。”

劉朔苦笑一聲，他知道李文指的是他包里的92式手槍和兩個彈匣，如果這些東西被沒收，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諾，看那邊。”趙天瑞朝斜前方揚了揚下巴，眼神中帶著一絲示意，“圖書館里那些人，都在那邊坐著呢。”

劉朔四人順著他盯著的區域投去視線，雖然他們不認識其中的大部分人，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湯賓。

“果然在這啊。”李文嘀咕著，他的眼神在人群中穿梭，“不過好像沒看到那些個院長們。”

“在那里面坐著，你也不想想。”孫方宏凝視著大廳角落的貴賓休息室。

倏地，他的眼神定在某處不再動，仿佛看見了什么。

李文順著他眼神望過去，很快尋覓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位身姿娉婷、面容清秀的女孩，不合時宜地梳著精致的麻花辮，笑語嫣然地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臂彎，從貴賓休息處內款款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