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冒名頂替的兇犯
- 平行線(套裝共3冊)
- 樊落
- 9862字
- 2024-06-04 10:05:22
小芙蓉姓肖,小芙蓉是她開舞廳時用的化名,后來她改行做正當生意,就自稱肖老板了。
舒清揚和傅柏云走進美甲店,她正在指點店員做美甲的技巧,看到兩人,臉色馬上變了,迎上來堆起笑,問:“吃公家飯的啊?”
舒清揚掏出證件報了身份,問:“怎么看出來的?”
“哎呀,我在這行干的時間比你們入行的時間還要長,別的不敢說,眼光還是有的。是不是有人舉報我了?我這兒生意好,肯定有人眼紅,先說明啊,我這可是正當生意,本本分分賺錢的……”
見她大有滔滔不絕的趨勢,舒清揚及時伸手攔住了,“不是來查你的,我們在調查一個人,她以前可能在你的店里工作過,所以來打聽一下。”
肖芙蓉帶他們進了辦公室,舒清揚把溫美美的照片拿給她看,她掃了一眼,馬上說:“溫馨啊,以前是跟著我混的,挺漂亮的孩子,就是脾氣硬,常得罪客人,陪個舞摸一下都不行。為了她,我不知道給客人道過多少歉了。”
“她叫溫馨?”
“是啊,她自己是這樣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嗯,幾年不見,出落得更漂亮了,你們來找我,是不是她出事了?”
“還在調查中,你有她以前的照片嗎?”
“以前拍過很多,不過后來店被封了,我也進牢子了,手機啊照片什么的都找不到了。我回去找找,興許能找到。”
“她在你這里工作了多久?”
“一年多吧,她說要努力攢錢,等有了錢買房子。”
“是準備在這里安家落戶嗎?”
“應該是吧,她說父母都死了,她沒有親人,所以一個小居室就夠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出來混,挺不容易的。”
“聽說她脾氣不太好?”
“她就是太要強了,但真的是好人,長得好看,也講義氣,有些小姐妹被欺負了,她都會出頭。這點投我的脾氣,所以我一直都挺關照她的,把她當女兒看。”
傅柏云做著記錄,問:“她這種性格,應該和客人鬧了很多矛盾吧?”
“是啊,她對那些嘴巴不干凈還毛手毛腳的客人很不客氣的,不過這也不能怪客人,老爺們來店里還不是來消遣的,你說花了錢連句葷話都不能說,哪能不生氣啊。”
舒清揚調出王勇的照片,“她和這個人吵過嗎?”
“這不是王勇嗎?前陣子被捅了,噢,原來你們是來查他的案子的啊。”
肖芙蓉看看兩人,見他們沒回應,她聳聳肩,繼續說:“吵過,王勇摸她,被她甩了一耳光,還好我就在附近,跑過去拉開了。我認識的一個大哥和王勇算是兄弟,他也不好在我店里鬧,那事就算是過去了。不過他丟了面子,說過要給溫馨點顏色瞧瞧,我還提醒溫馨小心點,那后來沒多久,溫馨就沒再到店里來了。”
這部分和張大山說的吻合,舒清揚問:“她不去店里,也沒跟你打招呼?”
“沒有,我一開始還擔心是不是王勇找她的麻煩,還跑去問他。誰知那陣子出了人命案,王勇的幾個哥們兒合伙搞詐騙,把被騙的人惹急了,直接捅了一個,頭都割了下來。事鬧大了,那些騙子都嚇得出去避風頭,王勇也跑了,我就沒找到人。后來我一想,做我們這行的流動性強,常來常走的,溫馨突然不來了也不奇怪。我就是心里不太舒服,好歹我也照顧了她那么久,她要是有新發展,至少跟我說一聲嘛。不過不舒服歸不舒服,我還是把她那個月的工錢按滿月結了,打到了她的賬戶上。”
“她沒拿薪水就走了?”
“沒有,所以我才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現在看來,唉……”
“她在你這兒做的時候有沒有墮過胎?”
“你說笑了,她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她說男人不可信,她只相信錢,所以要努力賺錢。她在我這兒做事時幾乎沒請過假,真要是墮胎,哪還能活蹦亂跳地上班啊!你們別信那些無痛人流馬上上班什么的,女人這種事……”
“她有沒有比較親密的朋友?”
“好像沒有,不過她和同鄉走得比較近。”
“是什么樣的同鄉?”
“不知道,我只是聽她說過幾次,還說想讓她來我這兒做事,我答應了,可后來就不了了之了。你們要不去她以前租房子的地方問問看?房東是我的小姐妹,她知道的可能比我多。”
舒清揚記下了房東的地址,又留了自己的手機號,說如果想到了什么,可以隨時聯絡他。
兩人從美甲店出來,路上傅柏云說:“現在我相信你的推斷了,真正的溫美美是個作風挺正派的姑娘,是有人冒名頂替了她。”
“而且真正的溫美美為人很仗義,對男性有戒心,可是對同性卻很關照,這樣的人你知道最大的弱點是什么嗎?”
“是什么?”
“如果有朋友求助,她一定會幫忙的,哪怕知道會是很危險的事,而且她不會懷疑對方的用心。”
“為什么說很危險?”
“如果沒有危險,冒牌貨又何必費盡心思弄張完全不屬于自己的臉呢。”
“你的意思是……”
后面的話傅柏云沒說下去,天氣炎熱,他卻脊背生涼。
有人冒充了溫美美三年多,過得逍遙自在,沒有人發現她真正的身份,也沒有人出來揭發她是假的,那只有一個原因——真正的溫美美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沒有再去舞廳上班,不是不告而別,而是已經遇害了。
溫美美的房東歲數和肖芙蓉差不多,她已經接了肖芙蓉的電話,大致了解了來龍去脈。所以舒清揚和傅柏云找上她,還沒等說明來意,她就吧拉吧拉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不愧是肖芙蓉的姐妹,和她一樣喜歡聊天。
房東提供的消息比肖芙蓉要多一些:溫馨最初是一個人租房的,不過在她離開前的一個多月,家里一直住了個朋友,她對房東說那是她的老鄉,遇到點意外,要在這兒暫住一陣子,還問她要不要多加房租。房東和肖芙蓉是朋友,也沒好意思要,心想反正是暫住,就算了。
雖說是老鄉,不過兩個女生常常同進同出,衣服也常換著穿,好得像是親姐妹,她們長得也有點像,都挺漂亮的。后來溫馨發消息給房東,告訴她說自己換工作,要搬家,當月的房租轉賬給她,多交的押金也沒找她退。房東當時還覺得賺到了,后來肖芙蓉過來跟她打聽溫馨的去向,她才知道溫馨換工作都沒跟前老板講。
舒清揚問她記不記得那個同鄉的長相,房東記不清了,只記得同鄉和溫馨的身高差不多,也是留著長頭發,雙眼皮,瓜子臉,好像很害羞,見了人都會低著頭,不會主動打招呼。
舒清揚拿出紙筆,照房東說的畫下來,給她看,她翻來覆去端詳了好久,說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不敢肯定。
傅柏云只好改問:“溫馨搬家的前幾天有沒有什么奇怪的表現?”
“沒有,都挺好的,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那她們的東西也都搬走了嗎?”
“家具什么的本來就是我提供的,她們就有些衣服,說不要了,讓我處理掉。都是些高檔貨啊,我沒舍得丟,留下自己穿了。”
傅柏云看看房東的水桶腰,很好奇她是怎么把裙子套進去的。
“那些衣服還有嗎?有沒有你沒穿過的?”
“有,不能穿的我就送人了,不過還有兩件,我拿給你們。”
房東進里屋翻了一會兒,拿出一條短褲和一件配絨皮細腰帶的連衣裙。她說短褲是溫馨的,連衣裙兩個女孩都穿過,從后面看她都分不清誰是誰,看著人家穿著好看,她也想穿,結果只能套到大腿,只好放棄了,準備哪天瘦下來再穿。
舒清揚提出暫借,房東同意了,還說不用還了,估計她有生之年是穿不下了,要是能幫他們破案,也算是功德一件。
兩人從房東那兒告辭出來,沒走一會兒,蔣玎珰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說他們已經回局里了,打聽了不少情況,也調查了溫美美和她家人的戶籍,和他們最初查到的資料相差不多,只是更殘忍一些。
溫家重男輕女,偏偏生下來的幾個孩子都是女孩,明著說是送人了,但他們跟知情者打聽了,實際上是都賣掉了。溫美美排行第二,因為太大,沒人家接收,才會一直留在家里忍受父親的暴力。
蔣玎珰和王科分別詢問了溫家父母的親戚,試圖問到溫美美母親的下落,但暫時還沒有進展。溫母在廣州那邊有了新家,不想和以前的親戚聯系,這幾年也沒回來過,溫美美和她應該沒有過接觸。
蔣玎珰把溫美美以前的身份證還有她和同學的幾張合影傳了過來,溫美美是她的本名,照片里的她青蔥稚嫩,扎著兩條辮子,冒牌貨完全是照著她的模樣整的,只不過在細節上做了加工,讓整張臉變得更精致漂亮了。
因為家庭環境的關系,溫美美從小就很倔強。她的成績還不錯,在學校也挺有人緣的,可惜中途就輟學了。她沒有上了年紀需要照顧的奶奶,更沒有接觸過護士工作。這些都證實了舒清揚的懷疑——中毒死亡的女人不是真正的溫美美。
舒清揚交代的事蔣玎珰也查了,她也擔心方旭和吳小梅也是死亡拼圖里的一塊,所以查得特別仔細,不過他們與溫美美還有整容醫院完全沒有交集,他們兩個在交往之前也沒有接觸過。
方旭是在外地上的大學,畢業后進了父親朋友開的貿易公司上班。吳小梅比較厲害,在一家很有名的外企工作,本來今年她會被派遣去美國總部上班的,但她嫌壓力大,就辭職了。蔣玎珰去做調查的時候,吳小梅的上司還很惋惜地說不懂現在的年輕人都怎么想的,這么好的機會說放棄就放棄,一點抗壓性都沒有。
蔣玎珰說完,抱怨道:“誰說年輕人沒抗壓性的,你們不在,馬超他們也不在,上頭一直催我們盡快破案,都是我一個人頂著呢!”
“科長呢,這事該他去頂的。”
“他才不管呢!他只管做調查,總算是有收獲,否則他這個科長就可以踹掉了。他又查了和溫美美一起去鍍金廠的那幾個人,她們也都來自外地,家庭情況良好,不管是上學還是工作,都不在溫美美曾經去過的那幾個城市。還有她的室友劉敏,劉敏的家是廣州的,而且她和溫美美同住,有機會接觸溫美美的手機和電腦,王科重點查了她,不過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現問題。所以我們四個折騰了兩天,都打回原形了。你們那邊呢?不要告訴我也和我們一樣。”
舒清揚把他們調查到的情況說了,蔣玎珰聽完,立刻來了精神,說:“查黑市醫生這事交給我,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電話掛斷了,舒清揚拿著手機陷入沉思。傅柏云不知道他是在思考案子還是又幻聽了,開著車,不時轉頭看他。半晌,舒清揚抬起頭,說:“專心開車,我不想和你同歸于盡。”
“同歸于盡這種事不管和誰我都不想的,我只是想問我們要去哪兒?”
“去找老梁,我有些事要問他。”
傅柏云把車開去了分局,老梁正在吃午飯,看到他們風風火火地進來,面條沒順利咽下去,咳了起來。
“你們查到什么了?”
“這三年里,你們有沒有發現無名骸骨?”
老梁看舒清揚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反問:“你怎么知道?”
“看來是有了,記錄能給我看一下嗎?”
“跟我來。”
說到案子,老梁也顧不得吃飯了,把方便面一放,帶著他們去了隔壁的檔案室,里面有個架子是專放懸案卷宗的,他從架子上取出一份檔案,遞給舒清揚。
“不愧是罪案專家啊!這個案子有兩年了,既找不到全尸,也不見有人報案,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只能擱置了。你聽誰說的啊,怎么才來半天就知道了?”
舒清揚低頭看案卷沒回答,傅柏云小聲解釋道:“我們在追的案子可能跟這個有關,所以就碰碰運氣來問一下。”
“如果有這樣的運氣,那希望你們多碰碰。當年我們就差把山頭翻過來了,但還是沒找到其他的骸骨,技術員說很有可能是埋的地方太深,再加上時間太長了,警犬也沒辦法搜到。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受害人是誰,不過兇手絕對是個兇狠又殘忍的家伙,也許還犯過不少事,所以才會把尸體處理得那么細致。這兩年我們一直鎖定這類人排查,可一點線索都沒有。”
傅柏云心想那肯定是沒線索了,因為老梁他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追查方向。
等舒清揚看完案卷,傅柏云接過來仔細看了一遍。報案人是兩個登山客,他們在挖野菜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兩截腿骨,警察接到報案,在山里進行了大范圍的搜查,又找到了部分骨骸,不過這些僅能拼出半具人體,余下的骨骸至今下落不明。
后經鑒證分析,確定死者是個年齡在二十歲至三十歲之間的女性,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明顯的生理特征,而且頭顱一直沒找到,無法復原頭像。老梁和其他負責的同事照走失人口的報案逐一核對,也都不匹配,案子便成了懸案。
舒清揚問老梁有沒有把DNA輸入無名尸體信息庫,老梁說有,還做了3D的骸骨拼圖,希望可以找到余下的骸骨,如果能拼出完整的人體圖像的話,也有助于查出死者的身份。
聽到拼圖二字,傅柏云心頭一跳,又想到真的溫美美的死亡時間是在三年前,夜梟詐死也是在三年前,這只是巧合吧,如果一切都是夜梟操縱的,那這條伏線也埋得太長太深了。
舒清揚跟老梁簡單說了他們現在在追查的案子,把從房東那兒拿到的衣服給了他,希望他們做DNA對比。
老梁接過衣服看了看,惋惜地說:“時間這么長了,又洗過又穿過,只怕驗不出DNA啊,還好腰帶是絨皮的,只能在這上面碰運氣了。”
他把衣服拿去給了技術科的同事,又調出骸骨拼圖給舒清揚看。圖片上只有半邊顱骨、左肩胛骨、左邊盆骨、兩節腿骨以及少數的肋骨——兇手肢解得很細,并且分開掩埋,為的是尸骨不容易被發現,即使被發現了,也難以確定身份,真是“用心良苦”。
舒清揚看完拼圖,對老梁說:“可以讓我們的法醫來協助調查嗎?她對顱骨復原技術有研究,有她幫忙,調查會比較方便。”
“這么少的顱骨也能復原完整嗎?那歡迎啊,我們局里就缺少這種技術人才,我們也可以跟著學習經驗。”
“還有件事,我聽說三年前出過一起由詐騙事件導致的兇殺案,我想看下這個案子的卷宗。”
“有有有,把頭都砍下來了,這事當時鬧得特別大。”
傅柏云在旁邊聽得莫名其妙,舒清揚白了他一眼,說:“你是怎么做記錄的?肖芙蓉在說王勇的事時不是提過嗎?”
“啊!”
傅柏云一拍腦袋想起來了,急忙去翻他的本子。他雖然做了記錄,但把重點放在了王勇跑路上,詐騙犯被殺這段被他自動忽略了,沒想到這么不起眼的細節舒清揚都注意到了,可他卻弄不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系。
老梁也不明白,問:“這事跟你們現在查的案子有關系嗎?”
“也許有,所以我想詳細了解一下。”
老梁讓同事去拿卷宗了,說:“前幾年城市規劃,出了不少‘拆二代、拆三代’。他們大多是普通人,突然間一大筆錢掉下來,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詐騙團伙就盯上了這種人,先找漂亮女人接近他們,建立了男女關系后,就慫恿他們賭錢或是投資或是炒房,總之就是利用各種方法掏光他們的錢。這些團伙還有顧問律師呢,讓你被騙了錢也沒辦法走法律程序告他們,夠黑的吧。”
傅柏云說:“那受害人豈不是只能忍氣吞聲了?”
“對,但就是有人咽不下這口氣,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方式找到了那個騙他的女人,傍晚守在她的出租屋門前,先把她捅死了,又把頭割下來,掛在了詐騙分子開的公司門口,然后就去自首了。小伙子也是想不開,家里就他一根獨苗,因為他這事,他父母先后病倒了,住院也沒人照顧。”
傅柏云心頭一跳,終于明白了舒清揚在意的點了,忙問:“那個被殺的女人叫什么?”
“這個我記不起來了,就記得長得挺漂亮的,案卷都在這兒了,你們自己看吧。”
同事把卷宗拿來了,老梁遞給他們,傅柏云打開看起來。
案子的經緯與老梁說的一致,兇手已被判刑,還在服刑中。詐騙者亦即被害人白瑛長相白凈清純,這種氣質很容易騙到人,但實際上她的私生活混亂。幼年父母離異,她被判給了父親,初中時父親出車禍過世,她護校畢業后曾在某家醫院工作過,因偷病人的錢被辭退,后來就開始了詐騙生涯,被殺時二十三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傅柏云繼續往下看,下面提供了白家的家庭成員狀況,白瑛有個孿生姐姐白琰,當時被判給了母親。和白瑛的經歷正相反,白琰的人生很順利,大學畢業后在外地一家私企工作,人際關系良好。白瑛出事后,警方通知了她,白瑛的后事也是她打理的。
舒清揚問:“她母親沒有來嗎?”
“她媽媽覺得白瑛不學好,給自己丟臉,不認這個女兒,白琰是偷著來的。不過終究是母女連心,那之后她媽媽的血壓就一直很高,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來,撞到了頭,人也沒了,前后就幾天的時間,唉……”
傅柏云和舒清揚對望一眼,兩人都覺察到了掩藏在意外事件后的秘密。
舒清揚問:“你們確定被砍頭的人是白瑛嗎?”
老梁一臉驚訝,“這還會有錯嗎?她從租屋出來,遇到了被她詐騙的人,他們倆曾是戀人關系,那男人總不可能認錯人吧。”
“我是問你們有沒有用科學數據證明死者是白瑛?”
“白瑛沒有犯罪前科,我們在她身上找到了她的身份證,還和租屋里的指紋做了對比……”老梁來回看看舒清揚和傅柏云,“我明白了,你們是不是懷疑我們把她們孿生姐妹搞混了?不會的,白瑛出事時,白琰還在外地公司上班呢!再說,雖然她們是孿生姐妹,但仔細看還是看得出區別的。”
他把兩人的照片調出來,仔細看的話,姐妹倆的五官輪廓的確不太一樣。舒清揚看了一眼,問:“這就是你們做出的判斷?”
“難道,難道有問題嗎?”
“白瑛和白琰是姐妹,租屋里有她們兩個人的指紋不奇怪吧。你也說了仔細看會發現不一樣,難道你認為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在夜幕中看到有人從白瑛的出租屋出來就沖過去捅刀的人會真看清她的長相嗎?”
老梁不說話了,看表情他不太能接受這個結果。
“你可以打電話去白琰的單位問問,她一定在母親過世后就辭職離開了,手機也銷號了,你絕對找不到她。”
老梁馬上跑去打電話,不一會兒他回來了,對舒清揚說:“你都說中了,她的手機打不通,和以前關系不錯的同事也都沒聯系了。沒想到我抓了一輩子鷹,這次被個小毛丫頭給騙了。”
“從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白瑛很會控制人的心理,她把人騙得傾家蕩產,大概也覺察到了危險,所以找借口把姐姐騙過來。至于借口,對于一個騙子來說,這種借口簡直可以信手拈來,比如她說很想念母親,但母親又討厭自己,她能不能假扮成姐姐回家住幾天盡孝。白琰為了不讓母親覺察到,就先住進了她的出租屋,但白瑛并沒有回家,而是偽裝成她的樣子去了她的公司。”
“她怎么知道那晚被她騙的人就一定會出現?如果男人不出現的話,她豈不是要一直裝下去?”
“她當然無法控制兇手的想法,但是找些借口拖著白琰留在出租屋還是可以的。她的打算就是先避避風頭再說,沒事固然好,出事了也有人幫她頂著。”
“她太自私了,那是她的親姐姐啊!”
傅柏云氣憤地說,舒清揚不屑地哼了一聲。
“促成犯罪的條件有兩種,一種是性格,另一種是環境。白瑛這兩種都占了,正因為是親姐妹,她才更嫉妒白琰,她從小的生活條件不如白琰,長大后的工作也不如白琰,她一定有種想取而代之的心態,所以對于白琰的死,她不會感到絲毫愧疚,她只會竊喜。”
傅柏云毛骨悚然,問:“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那白琰母親的過世就不是巧合了?”
“世上沒那么多的巧合,就算白瑛演技再好再有心機,也騙不過母親,所以她不得不再次下手。后來兇手自首被判刑,可她還是惶惶不可終日,害怕兇手哪天刑滿出獄,發現真相后會再來殺自己,所以她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再來一次李代桃僵。溫美美沒有親人,又對朋友熱情,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老梁也聽得震驚了,說:“這女人也太可怕了,一定要抓住她,將她繩之以法!”
“不用了,她已經死了。現實真是諷刺,她為了自保殺了幾個人,但最終還是沒能逃掉。”
傅柏云問:“等等,你的意思是那白骨是溫美美的,她是被白瑛肢解的?”
“我的推論是這樣的,現在就等DNA結果出來,就可以知道我的推論對不對了。”
舒清揚打電話給舒清滟,說了他們的發現,讓她馬上過來協助。交代完畢后他轉過頭,就見傅柏云抿著嘴,一臉的喜上眉梢,他提醒道:“我是把舒法醫叫來工作的,不是讓你近水樓臺的。”
“知道知道,現在真相就快大白了,我一定好好協助舒法醫,爭取早點破案!”
舒清滟于傍晚趕到了。舒清揚把碎骨圖都給了她,讓她復原顱骨。傅柏云想找機會搭訕,被他拉走了。
“這是個細致活兒,你留下來也幫不上忙,我們等結果就行了。”
DNA鑒定結果還沒出來,兩人在外面吃了飯,去了老梁給安排的招待所。進去后舒清揚就拿出筆記本電腦上網,傅柏云問:“你說夜梟的那個軟件有沒有追蹤功能?要是有,那我們的行動不都在他的掌握中了?”
“我做了設定,他追蹤不到,而且他的目標不是搞追蹤,而是設計游戲。現在我們查到了溫美美,也就是白瑛的真正身份,也等于說離真相更近了,他現在一定像耗子一樣躲在黑暗中看我們解謎。”
“你可真了解夜梟啊!”傅柏云發出感嘆。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耳邊似乎傳來惡魔的細語,舒清揚心一動,冷冷道:“因為我得了解自己的對手。”
“那如果兇手是為了復仇而殺人的話,他下一個目標應該是知情的人。”
“這一點王科也想到了,所以申請支援,讓大家分別跟蹤所有與案子有關的人。可是真正的溫美美沒有親人,消失了三年都沒人找過她,所以究竟是什么人會為她復仇?還是我們忽略了什么地方?”
傅柏云想了想,也想不出來,白瑛身邊的人他們都做了調查,沒發現有人有問題,便說:“那你慢慢想,我先去洗澡。”
傅柏云洗著澡,把這兩天調查到的情報重新捋了一遍,忽然想舒清揚是不是把案件復雜化了,不管兇手動機和手段如何,單從客觀因素來考慮,最有機會動手的還是離白瑛最近的人,也就是她的室友劉敏,可是王科查了劉敏沒問題,他又不能懷疑上司的判斷。
正胡思亂想著,外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傅柏云回過神,首先的反應就是舒清揚被攻擊了,慌忙關了水龍頭,抄起一條浴巾就跑了出去。
房間里沒其他人,只有舒清揚一個人在那兒看電腦。傅柏云想起了他那個幻聽的毛病,松了口氣,圍著浴巾走過去。
舒清揚又一巴掌拍在桌上,傅柏云問:“這么大勁兒,你手不疼啊?”
“疼。”
“疼你還自虐?”
“我樂意。”
舒清揚把筆記本電腦往旁邊一推,抽出一支煙點著開始抽。傅柏云在對面咳嗽起來,見他沒反應,又故意大聲咳了幾下,說:“舒法醫一定很喜歡她的男朋友不抽煙不喝酒。”
“她男朋友?就你?”
“我咋了?我除了沒有專家的頭銜外哪點比你差了,難道你覺得會有女孩子喜歡一個大煙槍?”
舒清揚看看手里的煙,傅柏云直接上前奪過來掐滅了,動作那叫一個快準狠。舒清揚呆住了,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對他這樣做。
“說吧,幻聽又跟你交流什么了?”
“不是幻聽,是夜梟發消息了。”
舒清揚瞥了眼筆記本電腦,傅柏云把筆記本電腦拿過來,首先看到的就是幾個綠色的3D小人,還是GIF格式的——第一組是一個小人發狂咬另一個的耳朵;第二組是一個小人拿刀不斷捅另一個;第三組是割頭的;第四組是小人跪在地上肢解尸體的。
小綠人都長得圓滾滾的,外形十分可愛,可是它們做出的動作卻特別瘆人。傅柏云看不下去了,罵道:“真變態,這是兇殺案,他卻拿來當游戲玩!”
“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拍桌子了?”
“不明白,我不會因為對方變態就虐待我自己。”
底下還有小綠人的圖,可是傅柏云點不開,舒清揚說:“夜梟說如果到明晚十二點,我們還提供不出新的受害人名字,圖片就會自動放出來了。”
“所以我們還剩一天多的時間。”傅柏云坐在床上,撓撓頭,“可我還是有一點想不通,為什么他不讓我們找兇手,而是找受害人?”
“大概是出于某種堅持吧。他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上,就像玩游戲時,Boss都是最后出現的一樣。他不想游戲這么快就結束,想要我們一關關地破解謎題。”
“真夠變態的。”
“可惜變態也有變態的原則。”
“我洗澡時想到了一個問題。”
傅柏云把對劉敏的懷疑說了,舒清揚說:“我也想過了,所以讓小柯再重新調查她的情況,還有徐太太和她有沒有接觸。”
“徐太太?她不是解除嫌疑了?她是被溫美美,啊不,是被白瑛打電話叫過去的。白瑛想害她,結果害死了自己。”
“誰說她解除嫌疑了?在沒抓到兇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你要是再這么笨下去,別想追到我妹妹。”
舒清揚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拿了衣服去洗澡。傅柏云沖著他背后叫道:“那大哥你教教我唄。”
“誰是你大哥?”
“那大舅子,麻煩指點我一下,我還是新人,跟著罪案專家學習,才能提高能力啊。”
傅柏云擺出人畜無害的笑臉,舒清揚拿他沒轍了,有心罵他,又想起妹妹的警告,只好忍住了。他轉回來,拿出筆,在紙上寫下事件發展圖和人物關系圖。
先是中毒死亡的冒牌溫美美,也就是白瑛。以她為中心軸往前排,在她死亡的兩個多月前,白瑛、徐院長、林秘書、許玲、李曉君五個人去過鍍金廠,這五個人都有拿到氰化鈉的機會,另外徐太太也有拿到氰化鈉的機會,同樣也有嫌疑。之后是王勇被殺,白瑛的嫌疑最大。再往前追溯,三年前真正的溫美美和白琰被殺。
“殺人手法雖然千變萬化,殺人動機卻不外乎幾種,大致有情殺、仇殺、金錢糾紛等。白瑛這個案子比較奇特,三種中她占了兩種,或許是溫美美的家人為了給她復仇,也或許是徐太太咽不下小三上位這口氣而殺人,所以嫌疑人也就格外地多。徐太太有動機但沒機會,所以她如果想掌握白瑛的行動,得有個幫手,為她就近提供線索。對了,剛才王玖來電話說,徐太太沒去旅游,她臨時返回來了,不過也沒回家,而是去了娘家住。”
“這說明她心里有鬼,不敢走得太遠,想第一時間了解接下來的情況。但協助殺人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徐太太一定會付內鬼一大筆錢吧,王玖調查她最近的賬戶情況了嗎?”
“調查了,流水賬都很清楚,沒有高額錢款交易,但也許是現金交易。如今線索還太少,為免打草驚蛇,他們現在只是暗中監視。至于仇殺這條線,還是要從白瑛身邊的人查起,在沒有新線索之前,圖上的人包括整容醫院的其他人都有嫌疑。”
“現在只希望舒法醫快點做出顱骨復原,有了被害人的照片,調查范圍一下子就可以縮小很多了。”
說到這里,傅柏云興奮了,舒清揚不置可否,把畫的關系圖丟給他,去了浴室。傅柏云沖著他后背問:“一切都有新進展了,你不開心嗎?”
“等你被打擊幾次就明白了,除非你拿到了決定性證據,否則一切變化會快得讓你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