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喪尸咬人事件
- 平行線(套裝共3冊)
- 樊落
- 13736字
- 2024-06-04 10:05:22
周末,福華購物中心人潮洶涌。很多人除了來購物休閑外,還為了看節目——幾位笑星在購物大樓外的露天臺子上表演默劇,旁邊還有兩個小丑派發氣球,吸引了好多帶孩子的家長。
“柏云,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耳邊傳來詢問聲,傅柏云碰碰無線耳機,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報了句沒問題。
這兩天購物中心為了吸引顧客,一直在做各類大型活動。這就辛苦了區派出所的小警員們,為了保證活動過程中不出意外,他們都穿著便衣配合保安在購物中心巡邏。
周圍傳來笑聲,看來笑星們的演出很成功。大家用力拍巴掌,傅柏云也跟著一起鼓掌,順便看了下表。
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交班時間了。今天還算平靜,除了一個粗心的媽媽把孩子弄丟、兩幫年輕人發生小沖突外,沒有大事發生,問題也都及時解決了。他盤算著下了班和朋友去擼串,要說擼串哪家好……
不遠處有人把手伸到了一位女士的皮包里。他的動作特別快,女士只顧著看臺上的表演,完全沒有覺察。傅柏云看到了,他把擼串的事丟到一邊,和附近的同事說了情況。
為了不驚動顧客,傅柏云沒有馬上出擊。小偷偷了東西,專門往人少的地方鉆。傅柏云跟了一段路,才上前拍他的肩膀。
那小偷還挺機靈的,一轉頭看到傅柏云,不等他說話,就把錢包朝他丟過來,接著撒開腳丫子就跑。
傅柏云抓住錢包,緊跟著追上去,又招呼同事包抄。大家一起動手,小偷沒跑出多遠就被按住了。傅柏云沖過去揪起他,一錢包拍在他腦門上,訓道:“你跑啊,你有本事再跑啊!”
小偷是個老油條了,一縮腦袋,跟他嬉皮笑臉:“不不不,我哪能跑得過您呢。您看現在都人贓俱獲了,我得爭取寬大處理啊!”
“人贓俱獲這話是你說的嗎?你偷別人的錢包,還偷別人的臺詞!”
傅柏云抬手作勢要打。附近的行人見有熱鬧看,紛紛湊過來。傅柏云放下手,人群中有個男人跟他打了個照面,馬上瞥開眼神,壓了壓帽檐,掉頭匆匆走掉了。
這家伙有問題!
傅柏云瞇起眼睛,要說這是出于警察的直覺吧,就有點太玄乎了。他會覺得不對頭是因為這張臉很面熟,是他前不久見過的。
“怎么了?”
一個同事押著小偷離開。另一個同事見傅柏云不對勁,搡搡他。傅柏云“嗖”的一聲飆了出去,等同事反應過來,就聽他在耳機里說:“有大魚!”
那是暗語,就是說有逃犯出現。同事急忙通知附近的同伴。捉逃犯可不比抓個小偷,他們既不敢驚動顧客,更不敢驚了逃犯,以免他狗急跳墻,拿無辜路人當墊背的。
逃犯似乎覺察到被發現了,撥開周圍的人,越跑越快。大家分幾路包抄,都被他甩掉了。傅柏云跑在最前面,就見逃犯被追得慌不擇路,竟然跑進了購物中心。
他進去之后很快就被圍堵了,便沖上手扶梯一路跑去了二樓。傅柏云暗叫聲不好,二樓都是受年輕人歡迎的店面,人來人往的,要是不馬上把人控制住,后果不堪設想。
他順著手扶梯幾下躥去了二樓。前面傳來笑聲,幾個女學生正在自拍。眼看著逃犯就要沖到她們中間,傅柏云又不敢開口提醒,正急得不得了,旁邊突然滾過來一個輪子,逃犯一腳踩到輪子上,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傅柏云趁機飛身一撲,不等逃犯掙扎,就抓住他的胳膊反背到身后,把他壓住了。輪子在旁邊滾了滾,一只腳伸過來,把它擋住了。
傅柏云按住逃犯,又順著那只腳往上看去。
擋住輪子的是個個頭挺高的男人。他穿著運動服,頭發亂糟糟的,額發把眼睛都遮住了,胡子也沒刮,再加上臉色不太好,傅柏云馬上就聯想到了嗑藥族。
可他要按著逃犯,沒辦法仔細觀察,直到同事趕到,大家將逃犯拉起來,傅柏云才有時間去看那家伙。
旁邊體育用品專柜的售貨員跑過來,提醒那男人說:“先生,健腹輪不是這么用的。”
男人撿起腳下的健腹輪,遞給她。
“我買了。”
“哦……”
專柜售貨員的表情有點古怪,跟著男人回了商店。傅柏云的目光也追著他們。
他同事碰碰他:“又發現新逃犯了?”
“沒有,就是覺得那人挺奇怪的。”
“搜搜你的大腦硬盤,看有沒有他的數據。”
這話不用同事提醒,傅柏云剛才就在琢磨了,結論是沒想起來,倒是把他們抓的逃犯的資料調出來了。他們這次抓到的果然是大魚——被抓的是個曾犯過詐騙罪、過失傷人罪,在外地隱匿了五年多的罪犯。他剛才交代說是想來偷偷看看老婆孩子,還特意喬裝打扮了,沒想到這么不走運,被便衣警察盯上了。
“想走運就別干壞事,干了壞事就別抱僥幸心理。”同事吐完槽,又拍拍傅柏云的肩膀,“你這小子又立功了,過來維持個治安都能讓你抓到逃犯。”
“碰巧碰巧。”
“行了,別謙虛了,我還不知道你。該交班了,你不是約了女朋友嗎,趕緊去吧。”同事指指手表。
傅柏云跟大家打了招呼,余下的事交給同事們負責。他摘了耳機,還記掛著剛才那個滾輪子的男人,特意跑到體育用品專柜去看。
也是巧了,那個人剛好從專柜出來,手里抱著一大堆健身器材,裝健腹輪的盒子放在最上面。
看到傅柏云,他頓住腳,目光透過發絲看過來。傅柏云感覺到他也在觀察自己,立馬堆起和善的笑,說:“剛才謝謝你。”
“玩脫了。”
“啊?”
“玩脫手了,輪子就滾出去了。”
標準男中音,聽他說話不太像嗑過藥的。傅柏云示意他做個撩額發的動作,男人照做了。
失去了頭發的遮掩,他的眸光很亮。傅柏云又重新搜索了一下大腦里的罪犯數據庫,很遺憾地發現這個人不在數據庫里。
但他就是覺得這個人不對勁。男人抬步要走,他趕忙攔住,說:“那個……能給我看下你的身份證嗎?沒別的意思,就是感謝你的幫忙,想頒錦旗給協助者……”
“哧!”
男人發出類似嘲笑的聲音,沒等傅柏云再往下說,他問:“你是怎么看出那個人是逃犯的?”
傅柏云愣住了,正想問他是怎么知道的,手機響了,他掏手機的時候,男人繞過他,上了手扶梯,速度快得他攔都攔不住。
“等等……”
傅柏云叫了兩聲沒把人叫住,再看看手機來電,只好先接聽了。
來電的是他準備一起去擼串的死黨楊宣。傅柏云還沒開口說話,對方就先說了:“老同學,我遇到個小麻煩,你來幫個忙唄。”
許清滟走進咖啡廳,站在門口看了一圈,靠墻坐著的男人站起來沖她打招呼。
他上身穿著花花綠綠的襯衫,下面配灰色大短褲。許清滟走過去,等看到他腳上那雙草綠色洞洞鞋,心想他怎么不配個草帽呢,那樣就可以直接去沙灘了。
“你、你就是許小姐吧。”男人看她都看直眼了,結巴著說,“我、我叫楊宣,你、你好!”
他伸過手來,許清滟和他握了手。兩人落座后,他把菜單放到許清滟面前,討好地說:“你喜歡什么飲料,隨便點。”
“白開水。”
“啊?”
“就是煮開的水。”
“哦哦,明白!明白!”
許清滟是故意這么說的,沒想到“楊宣”還真叫來服務員點了白開水,又在人家鄙視的目光中叫了杯紅茶。
飲料上來后,“楊宣”先做了結結巴巴的開場白,又說:“我的情況王姐都跟你說了吧。我不喝酒不抽煙,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沒有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你們做醫生的一定也很在意養生對吧,我覺得我們應該挺能談得來的。”
王姐是誰?
許清滟努力想了想,她是被母親的朋友的朋友的姐姐介紹……呃,嚴格地說,是被逼來的。母親說都是大親友,得給個面子見一見。再說人家是心理醫生,算是半個同行,而且據說人長得還挺帥的,說不定這一見就成了呢。
所以,為了老人家那些所謂的面子問題,她只好來了。
“我以為我穿運動服相親就很離譜了,沒想到天外有天。”
她在齒縫里擠字,“楊宣”沒聽清,問:“你說什么?”
“我說……”許清滟堆起笑,問,“聽說你是心理醫生?”
“呃……是、是的。”
“在我們系統流傳著一個笑話,說遇到心理醫生時要留意,因為他們通常都是罪犯。”
“對對對,我們系統也有這個笑話,太好笑了,哈哈哈!”
“楊宣”笑起來,許清滟覺得他不是在附和,而是真這樣認為的。嗯,這人有問題,咖啡廳又不熱,他卻一直抹汗,是因為心虛吧?
放在桌角的手機振動了兩下,“楊宣”瞥了一眼,是死黨發來的消息,問他相親是否順利。
他沒回,關掉了。沒多久死黨又發消息了,說隨便應付下,等一會兒找個借口跑路就行了。
他還是沒理,心想這么漂亮的小姐姐,傻子才找借口跑路呢。
在手機幾次振動后,許清滟問:“你要不要回下?”
“不用管不用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許小姐,你平時都有什么愛好啊?”
“除了上班就是泡泡健身房,或是在家里照顧人。”
——哦,照顧老人啊。
此刻,許清滟在“楊宣”心中的形象又提升了好幾階。他心想這年頭長得好看心靈還美的女孩子真是不多了,這么好的相親對象居然還有人嫌棄,那人的心理學都白學了。
為了拉近關系,他馬上說:“健身好啊,我爸就是健身教練,你平時去哪家健身房啊,我介紹我爸工作的那間,特別好……”
說到一半,手機又振起來了。死黨見他一直不回應,直接把電話打過來了。“楊宣”沒辦法再無視了,說了聲抱歉,拿起手機去一邊接聽。
他只顧著悶頭走,冷不防有人從樓上跑下來,正撞在他身上。女人一臉怒氣,用眼角瞥了他一下,匆匆走掉了。
“楊宣”走到樓梯另一邊,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問:“搞定了?”
“搞定什么啊,還在相呢。”他壓低嗓音,說,“我跟你講,許小姐長得特漂亮,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正常,漂亮的女人很多都是花瓶。”
“嘖嘖,你說這話對得起你的職業嗎?”
“我說了‘很多’,又沒說全部。你要是看對了眼,就談談看吧。”
“談什么談啊,她以為我是你。我要是現在說出來,那不成騙子了?你說你干的這叫什么事啊,前兩天讓我假冒患者,這次又讓我替你相親。你不想相親就別答應,答應了就別拖我下水……”
“上次那不叫假冒,那是為了拍教程做的角色扮演。而且我今天本來是要去相親的,我也沒想到突然有工作插進來啊!做我們這行的,患者就是上帝。哎,別說這么多了。你要是看中了,我教你怎么應對,第一印象最重要。”
還第一印象呢,他都這打扮了,人家女孩子沒第一時間掉頭就走,已經給足面子了。
“楊宣”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又想罵人。還沒等他開口呢,身后傳來一句:“你不是心理醫生對不對?”
“楊宣”的手一哆嗦,手機掉到了地上。許清滟繞到他前面,將手機拿了過去。
“喂?喂?出了什么事?”
手機對面還在叫,“楊宣”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面對許清滟堆起笑臉。許清滟沒理他,看看手機,上面顯示的名字是“狗友楊宣”。
“哦,原來你是在幫朋友相親啊。”
“不不不,這都是誤會,許小姐你千萬別生氣。我事前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是在逛街的時候突然被他叫來的。要不怎么著我也會穿得好一點。”
“這一套也不錯啊,挺有個性的。”
許清滟把手機丟過來。“楊宣”……現在該叫冒牌楊宣了,他手忙腳亂地接手機的時候,許清滟回到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背包。
“出了什么事?穿幫了?你說你……”
手機那頭傳來笑聲,冒牌楊宣心里沒好氣,說了句回頭跟他算賬就掛了手機,一個箭步沖到桌前,按住了許清滟的包。
許清滟看過來,冒牌楊宣覺得唐突,又慌忙松開手。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覺得認識就是緣分,不歡而散不太好。”
“沒事,其實我今天來也是為了應付我媽的。”
“那你這是?”
許清滟從包里掏出手機,手指在上面滑動著,說:“有人跟你朋友一樣八卦,想知道相親的情況,我好讓她死心。”
她坐下來,冒牌楊宣一看她沒有走的意思,暗中握了下拳,也重新坐下來。
許清滟敲完字,抬頭打量他,說:“你這人挺有趣的,你叫什么?”
“傅柏云,師傅的傅,柏林的柏,云彩的云。”傅柏云說完,問,“你怎么知道我是冒牌貨?”
“因為……你看起來不太像是‘變態殺手’。”
“是啊是啊,我的工作離心理醫生十萬八千里呢。”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上周在區派出所當民警。”
“上周?那你現在不做了嗎?”
“我調職了,這周休息,下周去新部門報到。許小姐你會不會覺得警察這職業太危險啊?”
“不會,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半個同行了。”
“半個同行?”
樓上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許清滟臉色一變,抄起背包沖了上去。傅柏云平時工作中也常常遇到打群架的,他以為這里也是小混混鬧事,便搶在許清滟前面跑上了二樓。
兩人剛上去,迎面就有幾個女孩子沖過來,一邊尖叫一邊往樓下跑。傅柏云攔住她們,又沖對面高喝:“警察!不要慌!都住手!”
“有人瘋了,快點救人啊!”
前面的叫聲更尖銳了,還有茶具落地的響聲。傅柏云撥開她們沖上前,不由得驚呆了。
靠墻的幾把椅子都翻倒了。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按在桌子上,女人張嘴咬住他的耳朵撕咬,他死命掙扎。詭異的是,他竟然推不開一個體形嬌小的女人。血把兩個人的臉都染紅了。那場景太可怖,其他人別說去搶救了,逃跑還唯恐不及。旁邊地上還躺著一個女人,不知道是受傷暈倒了,還是單純被嚇暈了。
傅柏云作為民警,平時處理的案子也不算少了,但這么詭異的狀況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跑過去救人。
一道人影搶在他前面沖上去,卻是許清滟。她抓住女人的衣領,揮掌砍向她的頸部。
許清滟為了救人,這一掌下力很重,沒想到那女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肩頸上的肌肉緊緊繃起,硬得像石塊。許清滟聽到了男人的慘叫聲,他已經嚇傻了,發出來的不像是正常人的聲音。
傅柏云也緊跟著沖上來,伸手掐住女人的下巴一擰,她的下巴便被擰脫臼了。她沒辦法再咬人,氣得吼叫著看向傅柏云。
沾滿血跡的臉陡然間沖到眼前,傅柏云一愣。女人仰頭向他啐了一口,一個血糊糊的東西飛過來,要不是許清滟推了他一把,那東西就啐到他臉上了。
傅柏云站穩后看去,竟是半只耳朵,再看桌上那男人,他捂著耳朵不住地慘叫,臉都扭曲了,又糊了一臉血,更加沒法看。
“咳咳!”
女人發出奇怪的聲響。她放開了桌上的男人,舉起雙手撲向傅柏云。她雙眼翻白,表情猙獰,沾了血的牙齒露出來,仿佛喪尸般,下一秒就要咬到他的脖子了。
傅柏云覺得自己的脖頸涼涼的,抓住女人的手想控制住她,誰知她的力氣大得驚人,胳膊被抓住了,又轉而用另一邊的手腳攻擊。還是許清滟上前,一拳頭撞在她心口上,她吃痛慘叫,彎起腰蜷縮到了地上。
傅柏云松了口氣,額頭上都冒汗了,再看周圍的人,反應不比他好多少。他趕忙跑到暈倒的女人那里查看她的情況,又大叫道:“我是警察!大家都冷靜,不要慌!馬上叫救護車!”
暈倒的女人沒有外傷,在傅柏云的呼喚下醒了過來。剛好受傷的男人在大家的攙扶下跳下桌子,她看到后,兩眼一翻白,又暈了過去。
看來她只是受驚過度,傅柏云讓人騰出地方,把她扶去一邊休息,又提醒大家不要拍照攝影。還好咖啡廳里女生比較多,場面又太恐怖,大家都嚇傻了,聽說他是警察后,倒沒人真有膽子拍照。
場面總算控制住了,傅柏云正要松口氣,身后傳來古怪的叫聲。他轉過頭,就見那個發瘋的女人開始抽搐,她雙手抓住自己的喉嚨,因為痛苦,眼珠暴突出來。許清滟叫她,她一點反應都沒有,緊接著口中吐出一些嘔吐物,四肢在劇烈抽搐了幾下后就完全不動了。
傅柏云跑過去,先被嘔吐物的氣味嗆到了。他憋著氣問:“她怎么了?”
“死了。”
許清滟聲音冷淡,如果說現場還有沒被這個突發狀況嚇到的人,那就是她了。傅柏云都不知道是該敬佩她還是怕她。再看看女死者,他有點后怕,說:“她剛才的樣子怎么跟喪尸似的,見人就咬。”
許清滟沒說話,抬頭瞥了他一眼。傅柏云有點訕訕的,說:“已經報警了,警察應該很快就會趕到的。”
“這個案子只怕普通警察辦不了。”
許清滟的手機響了兩下,她站起身,拿出來看了看,屏幕上顯示著幾張小動物卡通圖,接著是問她相親的冒牌貨帥不帥的文字消息。
許清滟看看傅柏云,按著語音鍵,說:“想知道帥不帥,你直接過來看吧,順便叫上你們科所有成員,這里有大案需要你們來辦。”
她說完,放好手機。傅柏云問:“你讓誰過來啊?”
“特別案件調查科,這類案件通常是由他們負責的。”
“啊!”
“怎么了?”
“我剛才說的下周要調去的新部門,就是特別案件調查科!”
十分鐘后,傅柏云見到了他即將工作的那個部門的同事們——古銅膚色、擁有運動員體格的馬超,和白白凈凈、戴著眼鏡,傳說中一臉斯文敗類相的王玖。他們倆是最先到達現場的。
兩人打量著傅柏云,像是在看外星人。傅柏云看看自己這套夏威夷打扮,是跟案發現場格格不入。他自嘲道:“我今天休息,亂穿的。”
馬超說:“你小子行啊,還沒進咱們部門呢,就先把案子帶進來了。”
傅柏云笑得更尷尬了,心想:你以為我想遇到案子啊,我不就冒名來相個親嗎,你瞧這親相的。
隨后來的是個留著齊耳短發、個頭不高的女孩子,她叫蔣玎珰,看上去像是鄰家乖乖女,實際上在散打場上超級兇猛。——這些資料都是傅柏云在接到調令后查的,本來是想著多了解下同事,方便以后溝通,誰承想會在這種場合下見面。
“我叫蔣玎珰,以后關照你的不是我,所以不用跟我套近乎。這位是王玖,別想太多,他上面沒哥哥。還有,他和馬超焦不離孟,所以你也不用指望他了……啊,王科到了,喏,那就是咱們科長。”
蔣玎珰指指傅柏云身后,傅柏云轉頭一看。
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得不是特別帥但也不是太糟糕的中年男人走上了樓梯。這人實在是太普通了,還一直都笑瞇瞇的,總之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屬于警察的特色。
“他就是王科,王科是他的名字,不是職務。將來如果他升處長的話,大概得改名了。”
就在蔣玎珰介紹這會兒,馬超和王玖開始檢查現場了。其實有關這些人,傅柏云之前也多多少少了解過了。他畢恭畢敬地向王科敬了禮,做了自我介紹。
王科上下看看他,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歡迎加入我們的大家庭,今后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啊不,我撐得住!”
傅柏云心想做警察的哪有不辛苦的,不用特意說吧。這種笑面虎領導最不好打交道了,誰知道他心里都在想什么。
二樓案發現場被封鎖了,大家開始仔細做調查。特調科的同事們都習慣了怎么應對這種兇殺案,大家各司其職,忙而有序地處理情況。
傅柏云倒是被弄得束手束腳,有心要幫忙吧,又不知道該從哪兒做起。按說王科是他的上司,應該指派他做事,可王科只顧著自己看情況,完全忘了還有他這么個新人。
傅柏云轉了一圈,只好又回到了尸體旁邊。這時他才注意到和自己相親的女孩子穿上了白大褂,戴著膠皮手套,在檢查死者的情況。
等等,楊宣的介紹人不是說相親對象是醫生嗎?看這節奏,醫生是醫生,不過是特殊工種的醫生。
剛好蔣玎珰從旁邊經過,傅柏云拉住她,指指許清滟,小聲問:“她是法醫?”
“是啊,不是你和她相親的嗎?你不知道?”
“沒有,沒聽說。”
“啊對了,我忘了你是冒牌貨。那心理醫生也忒拿架子了吧,不想相親就算了,還弄個替代品。”
“他不是不想相親,是真的有急患……”
傅柏云的話還沒說完,蔣玎珰就要走,他急忙攔住,說:“給我派點工作吧。”
“你?你不是下周才報到嗎,下周再說吧。”
“這時候還管什么報不報到。案子在我面前發生了,身為警察,我得做些什么吧。”
“也是,那你先做份筆錄吧,誰來給你做……”
蔣玎珰左右看看,像是要找人。傅柏云想說姑奶奶你不就在我面前嗎,你不能給我錄個口供嗎?
樓梯口那邊傳來爭吵聲,有人要上來,被負責維持現場的警察攔住了。蔣玎珰探頭看看,給傅柏云打了個手勢,帶著他跑了過去。
那人還在跟警察爭執,蔣玎珰上前制止了,告訴同事說這位是自己人,放他進來。
男人就在警察同事狐疑的眼神中掀開警戒線上來了。傅柏云跟他打了個照面,不由得“啊”叫出了聲。
他胡子拉碴的,額發垂下來,眼睛都被遮住了,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這形象太深刻了啊,一看到他,傅柏云就心想不會這么巧吧,這家伙是警察?
事情還真是這么巧。蔣玎珰跟他認識,帶著他去現場,問:“你沒帶警察證?”
“帶了,給他們看,他們不信。”
“嗯,這形象,換了我,我也不信。”傅柏云小聲嘀咕。
男人突然看向他,眼神凌厲。
傅柏云聯想到荒原野獸,野獸餓極了,多半也是這樣的眼神。他打了個冷戰,深深感覺這個人的氣場太奇怪了,與其說他是警察,倒不如說更貼近罪犯。
“下次你把胡子剃了,他們就信了。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下周去咱們科報到的新人傅柏云,這位是舒清揚。他來得正好,就讓他給你做筆錄吧。”
“等等,我查過咱們科,科里沒有個叫舒清揚的啊。”
“呵,你這人挺鬼精的嘛,還提前做功課呢。是這樣的,舒舒比你早幾天到,你們剛好搭檔。”
“我可以選擇不跟他搭檔嗎?”
傅柏云小聲嘀咕,又偷偷看舒清揚,不是他瞧不起人,實在是這個人看起來挺不靠譜的。可是蔣玎珰根本不聽他的,交代完就離開了。現場太忙,傅柏云也不敢再去煩她。
傅柏云只好選擇先跟這個看著不怎么靠譜的同事聊聊,說:“你看要怎么錄……”
話還沒說完,舒清揚就抬步走開了,壓根沒理他。傅柏云順著他的腳步看過去,就見他去了尸體那邊。看來比起錄口供,他更在意尸體的情況。
傅柏云也跟了過去。法醫指著尸體的幾個部位講述當時的情況。蔣玎珰也在,聽完后,說:“聽起來這女的好像變僵尸了。”
“不是僵尸,是喪尸,歐美影片里常出來的那種。”
馬超做了個喪尸咬人的動作,蔣玎珰厭惡地往后躲。許清滟說:“都不是,她只是嗑了藥,服用了亞甲基二氧吡咯戊酮之類的藥物而導致的精神錯亂反應。”
“就是傳說中的‘喪尸浴鹽’嗎?難怪發作起來像是喪尸了。”
傅柏云接觸過這類吸毒者,亞甲基二氧吡咯戊酮俗稱浴鹽,是一種強烈的致幻劑,但不是很容易搞到手,他嘖嘖說:“她在公共場所嗑浴鹽?”
“未必是在這里嗑的,一切要等解剖調查后才能確定。”許清滟說。
蔣玎珰搖搖頭,嘆道:“可惜了,這么漂亮的女孩子。”
傅柏云觀察死者,她二十五六歲,雖然死狀可怖,但不難看出原本姣好的面容,身材也特別好,穿著米色方格裙子,裙子前襟上的幾個扣子被扯掉了,雪白的胸脯上血跡斑駁,從頸部到胸前都是一道道撕抓導致的傷痕。她留著黑長直頭發,美甲上的水鉆閃閃發亮,再加上精致的妝容,無一不顯示著她生前是個挺愛美的女孩子。
“全身都是名牌。”馬超說,“巴寶莉的衣服,香奈兒耳環和項鏈,古馳的戒指,大雜燴似的,看來不是用家里的錢買的,家境富裕的女生品位不會這么差。”
“先調查她的身份吧。”
王玖翻看死者的皮包,里面放了錢包和手機,還有工作證。手機是指紋鎖,打開后,待機畫面是死者和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的合照。來電和消息也大多是一個叫寶貝的男人,男人頭像和待機畫面的一樣,從對話內容來看他們是情侶關系。
工作證上的照片也是死者的,她叫溫美美,在一家叫魅思的美容整形醫院工作。王玖看完后,給馬超打了個手勢,兩人跑走了。
傅柏云看看在旁邊觀察死者的王領導,猜想王玖他們這是要去死者的公司做調查,不過在調查之前,不是該先跟上司打個招呼嗎?
王科好像習慣了屬下的這類行動,也沒在意,問舒清揚:“你怎么看?”
“她會突然發狂的主要原因是服用了過量的致幻劑,不過致幻劑不是她致死的原因。”
舒清揚說完,看向旁邊的女法醫,許清滟點點頭。
“對,她的死因是中毒。她服用了兩種藥物,其中一種應該是劇毒。”
“什么?她是嫌死得不夠快,還同時嗑兩種藥?”傅柏云問,“是什么毒藥?”
“這有待進一步的檢查,初步推斷是氰化物之類的……”
“結果出來后馬上通知我。”
舒清揚說完就轉頭走掉了,風風火火的,像是發現了什么。傅柏云覺得他太沒禮貌了,可是許法醫好像一點兒也不生氣,笑笑說:“看來這不是個普通的案子啊。”
“普通的案子也不會讓我們來辦了。”蔣玎珰說,“女死者就不用說了,那個被咬耳朵的男人才叫倒霉呢,回頭我還要給他錄口供。唉,人長得挺不錯的,希望被咬下來的那半只耳朵還能再縫起來。”
她說完,又跑去忙活了。王科還在觀察死者的皮包,傅柏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陪著他一起看。
除了錢包、手機和工作證外,包里還有一串鑰匙和一個小化妝包。王科打開化妝包翻了翻,拿出了一個東西。
傅柏云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看了上面的顯示,他才反應過來那是驗孕棒。他問:“她懷孕了?”
“還是等法醫的驗尸結果吧。”王科不置可否,把驗孕棒放到了證物袋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抬頭看傅柏云,“你怎么還在這兒?”
“呃,出了案子,我銷假了,提前報到參加調查。”
“不是,我是說你不是要做筆錄嘛,你得跟著舒清揚。”
傅柏云轉頭看看,舒清揚剛才跑走了,誰知道他去哪兒了。
像是猜出了傅柏云的想法,許清滟說:“他應該是找相關的人問情況去了。剛才暈倒的小姐還在下面休息吧,你去看看。”
“許小姐……呃不,許法醫,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去碰碰運氣吧。”
傅柏云跑下樓,忽然反應過來——他們一個是刑警一個是法醫,還這么熟,不會是互有好感吧?所以許法醫才抗拒相親這種事,那不等于說他平白多了個情敵?
他下了樓,也是湊巧,剛好就看到那個暈倒的女生從咖啡廳后面走出來。一位女警扶著她,把她送去門口。舒清揚隨后也跟了出來,轉去辦公室。
傅柏云追過去,問:“你問到什么了?”
一個錄音筆被丟給了他,舒清揚進了辦公室,讓服務員把監控錄像調出來給他們看。
出了人命案,大家都被嚇得不輕,再看舒清揚的外形,女服務員也不敢多問,戰戰兢兢地照辦了。舒清揚把錄像一直調到死者進咖啡廳的地方,卻是四十多分鐘前。
溫美美進了咖啡廳,直接上了樓,在樓上點了一杯冰咖啡和一塊草莓蛋糕,去了靠墻的座位。
可惜的是她那個位子剛好是監控器死角,拍不到她坐下后都做了什么。直到半小時后,一個穿裙子的女人走到她桌前坐下。女人背對著鏡頭,只能看到她盤起的長發。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好像話不投機,女人站起來,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啊!”看到她的側臉,傅柏云叫起來。
舒清揚看他,傅柏云說:“我見過她,當時我在樓下打電話,被她撞到了。”
“你怎么在樓下?”
“我跟許小姐,就是跟許法醫在相親,聊得正開心呢,就發生兇案了。”
“相親?你們?”
舒清揚皺起了眉頭,嘴里咕噥了句神經病。傅柏云心想他生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自己有好感的人去和別人相親了,再看看他的長相,嗯,這種頹廢風應該不是許法醫的菜,所以還是自己的勝算多一些。
舒清揚沒再說什么,繼續往下看。
那女人離開沒多久,溫美美就站起來,把杯子扔到地上,接著掀翻了桌子。旁邊座位的一對男女站起來想逃,被她撲個正著,她把男人壓在桌子上開始啃咬。
通過鏡頭,可以看到男人在奮力掙扎,但無奈溫美美發狂后力氣太大,根本推不開。其他人都嚇傻了,躲的躲跑的跑,沒人敢上前。和男人在一起的女生也嚇得暈倒了,還好溫美美只把男人當成了獵物,她幸運地躲過了一劫。
再接著就是傅柏云和許清滟趕過來救人。傅柏云看著視頻,心有余悸:“她到底吃了多少藥啊,這模樣還真像喪尸。”
“她進來時看起來就有點問題了。”
舒清揚把錄像又倒回去重看,這次傅柏云仔細觀察了,還真像舒清揚說的那樣。傅柏云說:“我接觸過服用這類藥物的人,從服用到發作過程都比較長。”
“那要看服了多少,你看溫美美這樣子,就算沒服毒,這個興奮劑的劑量她也是活不了的。”
這倒是真的,傅柏云說:“看來和她爭吵的女人有很大嫌疑啊。”
舒清揚沒回應。錄像重放后,他雙手交抱在胸前,眼皮垂著,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么。傅柏云看到那幾個女服務員的臉色更白了,不用他們說,就自動退到辦公室外面,像是把他們當病菌,離他們遠遠的。
傅柏云又偷看舒清揚,懷疑他這狀態根本看不到視頻里放了什么,又好奇他在嘟囔什么,豎起耳朵仔細聽。誰知他突然停止嘟囔,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叫道:“不是!”
傅柏云沒防備,向后蹦了個高,再看舒清揚,他表情平靜,像大喊大叫的那人不是他似的,還在盯著視頻專心地看。傅柏云心想這人是有病吧,搞什么啊,一驚一乍的。
錄像放完后,舒清揚又繼續倒回去看,順便給傅柏云打了個手勢。傅柏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舒清揚嘖了一聲,很不耐煩地按按大拇指。傅柏云總算明白了,急忙按下錄音筆。
里面傳來舒清揚和暈倒女生的對話。她說她叫吳小梅,一個多月前把工作辭了,目前還在找工作。今天她和方旭,也就是那個倒霉的被咬去半邊耳朵的男人來這里約會。
方旭和她是一個月前認識的,兩人談的時間還不長,不過挺聊得來的。他們的座位就在溫美美旁邊。
溫美美發瘋前曾有個女人來找過她,好像是正宮和小三的戲碼吧,溫美美把她罵走了。那時候溫美美的樣子就有點不對頭了,不過吳小梅也沒太在意。被攻擊的時候他們正說到喝了下午茶后去看電影,方旭正拿手機查上映的電影,旁邊就傳來響聲,溫美美摔了杯子,又跳起來把桌子掀翻了。
她突然發狂,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吳小梅離得最近,她看到了溫美美眼珠翻白,表情僵直,還以為她是羊癇風犯了,正想跟方旭說找個座位避開,誰知溫美美就撲過來,吼叫著把方旭壓住了,像是喪尸片里的喪尸咬人一樣。她嚇得腿都軟了,往前跑了兩步就栽倒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吳小梅講述完,舒清揚問:“你們和她以前見過嗎?”
“沒有,第一次見。”
“你肯定?”
“肯定,她長得那么漂亮,如果見過,我一定會有印象的。”
“你男朋友也不認識她?”
“不認識,認識的話他早打招呼了。”
“你們當時說話的聲音很大嗎?”
吳小梅誤會了舒清揚的意思,不高興地說:“我們就是普通的說話聲,沒有影響到她啊。那女的把正宮罵走了,還一個勁兒地樂呢。我還以為她是喝高了呢,她肯定不是因為失戀又被我們刺激到才會發瘋的。”
詢問結束了,傅柏云盯著舒清揚,以免他又示意自己重放,他得有點眼力見兒,免得被前輩看輕了。
舒清揚什么都沒說,又把監控放了一遍,偶爾會嘀咕兩聲。傅柏云也跟著一起看,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他翻來覆去地到底在看什么。
在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后,舒清揚終于停了下來,發現服務員都不見了,把人叫進來,跟她們要了那段視頻,又詢問服務員溫美美點餐時的精神狀況。
服務員對她記憶猶新,把她們的對話復述了,又說:“我當時就覺得她不太對勁,尤其是她的眼睛,她戴的美瞳很嚇人。她好像還特別興奮,點餐時主動和我打招呼,以前都沒有的。”
傅柏云做著記錄,心想那不是美瞳,而是溫美美毒發前的反應,只是沒人留意到,從而導致慘劇的發生。
舒清揚問:“她以前也來過?”
“嗯,最近常來。”
“是一個人還是跟朋友?”
“好像有一次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也是女孩子,后來都是她自己。”
“都坐哪個位子?”
“這個……記不清了,好像都是亂坐的吧。”
要說長得漂亮也有好處,服務員記住了溫美美,不過她不記得那個朋友的長相,只記得她氣質不錯,但不如溫美美好看。
舒清揚問完情況,傅柏云以為結束了。誰知他又問服務員溫美美最早是什么時候來的,讓服務員把當時的監控錄像給他。服務員一臉為難,說他們能提供的只有兩個星期以內的,更早的記錄都刪掉了。
最后舒清揚拿著監控錄像從咖啡廳出來,傅柏云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問:“你去哪里?”
“整容醫院。”
“那邊王玖他們不是去了嗎?”
舒清揚悶頭往前走,沒理睬傅柏云的問題。傅柏云只好又說:“科長讓你給我做筆錄呢,你什么時候做啊?”
“你又跑不了,不急。”
“我覺得我的口述要比監控還要詳細。”
“那你說吧,我記。”
舒清揚在一輛車前停下,把手里的鑰匙丟給傅柏云。傅柏云接了,問:“我開?”
“我要做記錄。”
“說得也是。”傅柏云自嘲地說。他拿著鑰匙正要上車,旁邊突然閃過光亮,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一個女孩跑過來,舉著大相機,沖著他們連拍了好幾張。
傅柏云聽著咔嚓咔嚓咔嚓的響聲皺起了眉,但馬上發現對方拍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人。
女孩穿著白色連帽衫,肩膀上背了個大包。她長著一張娃娃臉,這讓她看起來歲數不大,不過從她神出鬼沒的技巧和拍照速度來看,她做這行很久了。傅柏云指指她,問舒清揚:“你認識?”
“認識認識,”女孩搶在舒清揚前面回答,“都老熟人了,我以前給舒隊提供了不少消息呢,舒隊也幫我……”
“蘇小花!”
舒清揚喝了她一聲,沖她伸出手去。蘇小花一臉不情愿,把照相機遞給了他。
舒清揚翻看著照相機。蘇小花轉轉眼睛,往傅柏云那邊湊湊,說:“你看我們很熟吧,那……么那……么多的記者中,舒隊只記住了我的名字。”
“你這名字要記不住也很難。”
面對舒清揚的吐槽,蘇小花聳聳肩,嘆道:“我也不懂我爸媽怎么給我起了個這么鄉土的名字,愣是把我這個‘90’后叫成了‘50’后。唉,你叫什么?”
她問傅柏云,傅柏云見她和舒清揚都挺熟的,也沒避諱,說:“我叫傅柏云,剛調到舒……警官那個科。”
蘇小花一聽,立馬問舒清揚:“你回一線了?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也不說一聲啊,真不夠意思。我就說嘛,你去教書也太大材小用了,那傅柏云就是你新搭檔了?你們是不是來查那個僵尸咬人案的?”
她像是蹦豆子一樣吧拉吧拉地說個不停,舒清揚一句也沒回,把照相機還給她,問:“你怎么知道這兒出事了?”
“是碰巧了,我是去附近采訪受害者的。你不知道,最近有些夜跑的女生被色狼猥褻,真可惡。我就想做個社會事件報道,希望能把猥瑣男揪出來。誰知剛好就看到咖啡廳里出事了,可惜現場封鎖得太快,我什么都沒拍到……哎,你怎么把我拍的都刪了?”
“我刪我自己的照片,有問題嗎?”
“看你長得好看,拍幾張不行啊?”
舒清揚沒理她,上了車。蘇小花不死心,趴在車窗上問:“那到底是不是僵尸啊?”
“你說呢?”
“切,這世上哪有僵尸啊,多半是嗑藥嗑的,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道。”
舒清揚把車窗關上,給傅柏云打了個手勢讓他開車。
傅柏云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等他系上安全帶把車開出去后才回過味來——不對啊,他怎么好像一直被這家伙帶著走呢?
蘇小花不死心,還在后面追著車叫。傅柏云加快了車速,問:“你們不是朋友嗎?這樣好嗎?”
“不是。”
舒清揚冷冰冰地回答。傅柏云覺得也是,他們做警察的,要是和記者走得太近,一個不留神說溜了嘴再被登上報,那就慘了,還是適當拉開距離比較好。
“說下你看到的情況吧。”
舒清揚拿出紙筆。傅柏云一邊開車一邊講述。舒清揚低頭寫著,寫到一半筆忽然停下來,喝道:“閉嘴!”
聲音很大,傅柏云沒防備,立馬閉了嘴。舒清揚回過神,咳嗽了兩聲,“呃,不是讓你閉嘴,你繼續。”
傅柏云都被他搞糊涂了,總感覺這人是不是有躁狂癥,動不動就吼兩聲。他小心翼翼地道:“這里說話的好像就我一個,不是讓我閉嘴,那是讓誰閉嘴啊?”
“還有一個。”
傅柏云左右看看,想確認這車里是不是還有第三個看不見的生物體。
“繼——續。”
舒清揚又重復了一遍。傅柏云還在開車呢,他可不敢在這時候刺激有躁狂癥的人,照他的要求說了后面的部分。舒清揚在旁邊做著記錄,不時地戳戳筆尖。于是傅柏云更肯定了,這個人精神不正常。
這就奇怪了,精神有問題的人是怎么當上警察的?還和他一樣被調到了特調科,按說系統里要是有這樣一個人,該有風聲傳過來啊,可他以前怎么完全沒聽說過呢。
傅柏云狐疑著把經過講完了。半天不見舒清揚說話,有了前車之鑒,他繃緊神經,免得再被嚇到。
還好這次舒清揚沒突然喊叫,把筆記放進口袋,說:“你卸人下巴那招用得挺熟練的,練過?”
“噢,那個啊,我小時候掉過下巴,都是我爺爺給對上的。經歷了幾次就會了,剛才一著急就用上了……這個跟案子沒關系吧?”
“沒有,不過挺有趣的,下次教教我。”
“你?”
傅柏云看看他,舒清揚一臉認真。傅柏云馬上回了他一個很燦爛的笑,心里卻在想這招殺了他他也不敢教,萬一這家伙學會了,躁狂癥一發作,到處卸人下巴那可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