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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加害者與被害者

傍晚,魅思整容醫院的前臺又堆滿了快遞,隋圓下班了,和李曉君兩人抱起一大堆包裹去樓上。

電梯到了,就在她們要進去的時候,身后傳來腳步聲,有人說:“你們做前臺的挺辛苦的,還要負責收發快遞。”

李曉君嚇了一跳,回過頭,見是舒清揚和傅柏云,她有點緊張,打量著兩個人,問:“是不是又要問什么事啊?”

“嗯,有事要跟隋小姐聊聊。”

舒清揚看向隋圓,隋圓問:“又是關于劉敏跳樓的事?”

“還有關于溫美美……不,應該說是關于白瑛死亡的事。”

電梯門要關上了,傅柏云伸手攔住,接過李曉君手里的包裹。舒清揚示意隋圓進去,說:“一邊派發一邊聊吧,反正你對這種業務也很熟練了。”

隋圓不置可否,進了電梯,電梯門重新關上,把一頭霧水的李曉君留在了外面。

電梯慢慢往上走,傅柏云借著電梯的透明墻壁看向隋圓,她很鎮定,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她不屬于搶眼漂亮的那種類型,但很耐看。他們幾次來醫院,除了林秘書外,作為前臺小姐的隋圓和他們接觸得最多,要不是證據確鑿,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會如此地喪心病狂。

舒清揚說:“王阿姨死了。”

“嗯,聽說了,挺可憐的,她為了幫兒子賺婚房錢出來打工,誰想到最后會變成這樣。”

“是啊,她在威脅你給她錢的時候,是沒想到你會殺她。”

隋圓調整了一下手里的包裹,看向舒清揚,“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我問過其他前臺小姐了,大家都不喜歡幫忙送包裹,只有你主動去做。對你來說,送包裹是個絕好的接近白瑛的機會,因為她的包裹多得離譜,而且你還可以趁她不在,進她的房間做些你想做的事,就算萬一被看見也不怕,你可以用送包裹的借口搪塞過去。”

“白瑛是誰?”隋圓冷淡地問。

舒清揚也冷淡地回道:“白瑛就是溫美美的真名,也是殺害溫美美和隋陶的兇手,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了解。”

在聽到隋陶這個名字后,隋圓拿包裹的手指扣緊了。傅柏云感覺她在努力控制情緒,但這些細微的變化騙不過舒清揚的眼睛。

頂樓到了,隋圓走出去,把大家的包裹放在各自的宿舍門前,傅柏云也照著她的提示放下了包裹。等到了白瑛的宿舍門前時,他們手上都空了,傅柏云拿出事前要來的鑰匙開了門,讓她進去。

這個宿舍的兩個人都死了,東西卻還保持著原來的狀態。傅柏云過去打開白瑛的臥室門,舒清揚對隋圓說:“你曾經在白瑛的房間偷偷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吧,以便隨時了解她的行為,好制訂殺她的計劃。”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我下面還有工作。”

隋圓轉身要走,傅柏云攔住她,亮出手機里的隋家照片給她看。

“我們已經和你的父母聯系上了,也知道了你就是隋陶的親姐姐,你抵賴不了。”

“是啊,我是隋陶的姐姐,那又怎樣?我妹妹三年前離家出走后,我們就再沒聯絡了,她的交際圈和朋友圈我完全不知道,還有,你們不要信口開河,我不相信我妹妹死了!”

“她死了,我們找到了她的部分尸骨,與她放在家里的一些物品做了DNA對比,結果證明是她本人。”舒清揚平靜地說。

隋圓的眼圈紅了,緊盯著他不說話。舒清揚又說:“這一點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否則你也不會處心積慮地要殺掉白瑛了。”

“你在懷疑白瑛后,幾經打聽,找到了給白瑛做手術的整容醫生。半年前你去找他想了解情況,可惜他腦出血,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你只能通過安放針孔攝像頭來監視白瑛,并通過地下渠道弄到了致死量的浴鹽,還趁白瑛不在,利用她的電腦搜索興奮劑和氰化物等詞組,以便將來出事時大家會認為是白瑛自己嗑藥致死的。后來你聽到了她和王勇的對話,正是這番對話讓你確信她是殺你妹妹的兇手,所以等聽說白瑛和徐院長去鍍金廠玩時,你馬上就猜到了她的用心。剛好林秘書和徐太太講電話說懷疑白瑛偷藥的事被你聽到了,你便假借劉敏給徐太太打電話,慫恿她給了你氰化鈉。”

“你之所以要借劉敏的名字,除了騙取徐太太的信任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你進出白瑛的房間被她看到了吧。劉敏自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以為你也是那樣。她怕自己的偷竊行為暴露,沒敢聲張,你也將計就計,大吐你的苦水,讓她把你當成同盟,但實際上那時你就想到讓她當替死鬼了吧?”

隋圓抿著嘴不作聲,她在竭力控制情緒。舒清揚又說:“徐院長要把一半的家產和20%的公司股份給他太太,白瑛心里一定很氣憤,她想到了栽贓徐太太的計劃,那就是讓大家都認為徐太太偷偷給她下藥。”

說到這里,傅柏云追加了一句:“大概她是最近的宮斗劇看多了,以為自己也可以用這招苦肉計,好引發徐院長對她的愛憐以及對徐太太的憤慨,改變給她錢和股份的主意。”

舒清揚掃了他一眼,傅柏云趕忙閉嘴,給舒清揚打手勢,請他繼續。

“她原本要服用的應該是普通的美容膠囊,至于苦肉計會不會導致假懷孕的事情穿幫,鑒于她已經死亡,我們無從得知。而你在了解她的計劃后,便將計就計,調包了她原本服用的膠囊,導致了她的死亡。”

“白瑛死了,接下來就是劉敏了。這次你利用了王阿姨當加害者,因為你在偷偷出入白瑛的公寓時被王阿姨發現了,她向你勒索,你假裝同意,再看準時機,將放了浴鹽的美容液飲料丟去垃圾桶。就如同你推算的,王阿姨看到了剛過期的美容液飲料,便拿回去自己喝。你在她藥性發作的過程中不斷誘導她,告訴她是劉敏要害她,接著再找個借口把劉敏引到天臺上,計劃就成功了。”

“嘖嘖,說得可真輕松,我要在前臺工作,怎么能把時間掐得那么準啊?”

“所以這時候送包裹這個借口就派上用場了。要了解她們的行動很簡單,就跟對付白瑛一樣,一個針孔攝像頭或是竊聽器就辦到了。要買這些東西可比買浴鹽簡單多了,事后你再趁著混亂把東西回收就行了。這棟大廈雖然樓上沒有監控鏡頭,但大堂有,我們看過了劉敏遇害當天的監控記錄,你在事發之前離開了,劉敏墜樓后,你從電梯里出來,跑去了大廈外面。你把一切都設計得很巧妙,卻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追到了隋陶這條線,進而發現了你的存在。”

舒清揚說完,隋圓沉默半晌,突然反問:“你說了這么多,證據呢?你們有什么證據證明這些是我做的?就憑我經常送包裹,有犯罪時間嗎?還是憑案發時我不在崗位上?或是憑我去溫美美的公寓時被王阿姨遇到?難道我不能去看看那棟房子,想自己租一間嗎?”

“這些都不是,而是我們的法醫在王阿姨的指甲里找到了屬于你的肌膚纖維組織,王阿姨被大家制服時你在樓下,所以你要怎么解釋她為什么會抓過你?”

隋圓一怔,說不出話了。舒清揚踏前一步,緊盯著她,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像白瑛耍盡心機,最后還是被你看破了一樣,你現在也不過是在重復她的路而已。你們是同一類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猶豫犧牲別人的那類人!”

“不是,不要把我和她放在一起!她喪心病狂,殺了她的親姐姐,殺了完全不會威脅到自己的人,而我是在幫我妹妹報仇!劉敏也不是什么好人,明明有能力自力更生,卻偷別人的東西,還因為別人過得比她好,就在背后惡語中傷人家。王阿姨就更不用說了,她要是不訛詐我,我也沒想要殺她。她們都是咎由自取!”

因為氣憤,隋圓全身都在發抖,帶著哭腔說:“我是為了我妹妹,白瑛殺了人,不僅逍遙法外,還過得快樂富有,而我妹妹卻連尸骨都找不到,甚至沒人知道她死了。我不殺她,我妹妹死都不瞑目啊!”

“不,你原本是受害者,原本可以利用法律手段來解決問題,可是你卻選擇了和白瑛一樣的做法,把自己變成了加害者。這也證明了你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達到個人心理上的滿足罷了,化解你對你妹妹所抱有的歉意,好讓自己心安,僅此而已。”

回應舒清揚的是隋圓長長的慟哭聲。

“從小到大,我妹妹都比我漂亮,也比我聰明。大概正是因為她的個性太張揚了,我父母不怎么喜歡她。后來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差,在他們眼中,我妹妹化妝也好,穿超短裙也好,都是壞女孩才會做的事。直到高中時我妹妹懷孕了,我父母就徹底放棄她了。其實真相不是那樣的,那晚我們去補習班,回家太晚,有人堵截我們,我妹妹就是為了救我,才被那些壞人禍害的。可是我父母卻對她冷嘲熱諷,我怕父母也那樣對我,所以不敢說出真相。”

審訊室里,隋圓一邊說著話一邊抹眼淚。王科問:“你一直對她抱有歉疚吧?”

“是的,后來她留書出走,實際上我們暗中有聯絡,她還對我說她過得很好。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會對我笑著說她沒事。我聽說她在舞廳工作,很擔心,想讓她回來,她就傳了照片給我,說已經和男朋友分手了,不過她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照片就是我妹妹和溫馨的合照,她說溫馨挺照顧她的,讓我放心。”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聯絡,后來不管我是打電話還是發消息,她都沒有回應了。我只知道舞廳的名字和溫馨這個人,可等我找過去的時候,舞廳已經關了,據說老板娘也被抓了,沒人知道我妹妹。我只好改為打聽溫馨,過了好久,才打聽到舞廳關門之前溫馨就離開了,她離開的時間剛好就是我和我妹妹失聯的時間。直覺告訴我,我妹妹的失蹤跟她有關系,可不管我再怎么打聽,都沒人知道溫馨的下落。”

“等我工作后,自由時間多了,就一邊工作一邊尋找我妹妹的下落,卻沒有消息,直到我應聘到魅思整容醫院,看到了溫美美。一開始我以為溫美美就是溫馨,后來越看越覺得不像,照片里的溫馨很清純,但溫美美給我的感覺就像是網紅,很漂亮,卻沒有氣質,而且我妹妹說過溫馨的出身,她不該懂得護士專業技術。我暗中觀察,發現溫美美的臉都是整容的,她為什么要整成和溫馨一樣的臉,肯定是有原因的啊,所以我就趁著送快遞,在她的房間里放了針孔攝像頭,又暗中調查她以前的經歷。”

隋圓通過整容這條線,去尋訪具有一流技術的整容醫生,最后找到了楊明川那里,可惜楊明川得了腦出血,什么都不記得了,她只好放棄。直到她在竊聽器里聽到了王勇訛詐溫美美,才知道溫美美原名叫白瑛。她又從白瑛這條線開始調查,了解到了她搞詐騙以及姐姐和母親的死因,再聯想到她整容成溫馨的模樣,她猜想白瑛是怕再被人追殺,才會改名換姓,利用溫馨的臉和身份,來到新的城市生活。

王勇說溫馨人間蒸發了,她想大概是被那個狠毒的女人殺了,而她妹妹可能是因為跟溫馨走得近,發現了白瑛的秘密,也被無辜地殺害了。在明白了這個事實后,她感到了絕望,絕望的盡頭則是憎恨,那時她就發誓白瑛是怎么對付她妹妹的,她就以牙還牙,讓白瑛自食惡果。

隋圓后面的供詞與舒清揚的推測相差無幾,王科問她為什么要使用兩種毒藥殺害白瑛,她說她不知道光是浴鹽能不能讓一個人死亡,反正氰化鈉已經弄到手了,使用它的話,還可以把警察的注意力轉移到徐太太或是白瑛自己身上,所以就用了。

隋圓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很配合,什么都交代了。傅柏云在審訊室外聽著,又看看舒清揚,舒清揚面無表情,傅柏云忍不住問:“你這么腹黑,你妹妹知道嗎?”

舒清揚不明所以,瞥了他一眼。

傅柏云說:“我去法醫室問過了,他們根本沒有在王阿姨的指甲里找到屬于隋圓的肌膚纖維組織,你在詐她。”

舒清揚挑了下眉,道:“你是怎么從警校畢業的,三十六計里有招叫無中生有。”

“我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假如她不上鉤呢?”

“她會上鉤的。她心里既有著對妹妹的愧疚,又有著對白瑛的痛恨。你看她的作案手法,她的心理已經扭曲了,這樣的人最無法容忍的就是把她和她最痛恨的人一并提起,那是她的死穴,要知道女人沖動起來是會不計后果的。”

“噢,難怪你特意帶她去白瑛的房間,就是為了在無形中給她施加壓力吧。”

舒清揚點點頭,于是傅柏云再度確定他未來的大舅子不僅悶騷,還是個腹黑男。

“唉,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這種感情我很難理解。為什么有人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殺害自己的親姐姐,也有人為了給妹妹報仇,窮兇極惡地去殺人。”

“是的,這種親情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會明白。”

“說得就好像你經歷過似的。”傅柏云隨口吐槽。舒清揚走了出去,傅柏云回過神,突然有種感覺,他一語中的了,舒清揚肯定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才會感同身受。

他追出去,說:“兇手抓到了,不會再有下一個被害人了,所以這張死亡拼圖我們算是完成了吧?”

“不,這才僅僅是開始。”

“什么?”

“夜梟卷土重來,他肯定不會這么快就結束游戲的,等著看吧,他很快就會來聯絡了。”

兩人來到走廊上,高跟鞋的聲音響起,林秘書剛好接受完調查,從辦公室出來,雙方碰了個對頭。

看到他們,林秘書停下來,微笑著打招呼。舒清揚無視她的笑容,冷冷問:“對于這個結局,你應該很滿意吧?”

林秘書眉峰一挑,“你說什么?”

“如果你沒有向徐太太通風報信說白瑛偷藥,或許徐太太不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對于沒有確鑿把握的事,卻特意告訴當事人,身為秘書的你應該知道后果的嚴重性,所以除了是出于‘特意’的心理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林秘書一愣,隨即笑了,她要開口,傅柏云搶先道:“別讓我們提供證據,沒有,所以你也甭擔心會受到法律制裁。”

“你們想多了,這種事需要什么證據啊。我只是想說——徐太太平時對我很關照,所以雖然我沒有確鑿的把握,可是出于朋友的立場,提醒她加以防范又有什么不對嗎?我只是擔心她啊。至于她會偷劇毒反擊,那可不是我能預料到的。”

舒清揚冷冷地問:“如果你真拿徐太太當朋友,又為什么把徐院長給她一半家產和公司股份的事告訴白瑛?白瑛曾和朋友去過她出事的那家咖啡廳,那個朋友就是你吧?”

林秘書的笑容僵住了。舒清揚說:“轉讓股份這種事徐院長是不會對白瑛說的,除了當事人以外,知道這件事的就只有身為秘書的你了。白瑛之所以會想出假裝服毒陷害徐太太的計劃,也是因為你的通風報信,你還幫她把地點都設計好了。你兩邊傳話,增加她們兩人的矛盾,再隔岸觀火,看著徐院長為此大傷腦筋,這個游戲你一定玩得很愉快對不對?”

林秘書不說話了。傅柏云也聽傻了眼,這番話出乎他的意料,他結結巴巴地問:“難道林秘書喜歡徐院長,那么老的……雖然他很有錢,但也不至于為了那么個人……”

“你不要亂說話,我才沒有喜歡他!”

“不錯,林秘書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比起喜歡徐院長,她更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努力被無視。不管是相貌還是工作能力,她自認為遠遠高于白瑛,可是白瑛卻后來居上,讓徐院長為她神魂顛倒,什么都聽她的。換言之,林秘書無法容忍的是不被重視,在她心中,她既比只是個家庭主婦的徐太太要強,更比白瑛要強,她做了這么多,反而什么都得不到,這只是種不甘心罷了。我說的對嗎,林秘書?”

林秘書垂著眼簾聽舒清揚說,聽完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眼簾,微笑說:“我從畢業就在這家醫院工作了,在徐院長身邊待的時間最長,可沒想到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一位才認識沒多久的警官。”

“我只是比較了解罪犯的心理。”

“所以兩位警官,以后請你們記得,不要惹女人,更不要輕視女人,還有,我不是罪犯。”

她說完,昂首離開。舒清揚看著她的背影,說:“雖然法律無法制裁你,但請不要忘記,促使這個案件發生的間接原因是你造成的。隋圓和王婧的確是加害者,是同謀,但你這種自認為‘無心為惡’的行為也同等嚴重!”

林秘書腳步微停,卻什么都沒說,揚長而去了。

腳步聲漸遠,傅柏云問:“你說了這么多,會讓她良心發現嗎?”

“不知道,她也許會愧疚,也許很快就忘了,不是有首歌說人心其實比天高比海更遙遠嗎?”

“不管她怎么想,只希望這件事給她一點警戒,讓她今后做事時少耍心機……不過那是什么歌啊,沒聽過,大概你是活在20世紀的人吧……”

傅柏云老神在在地說,換來舒清揚的白眼,“所以說我討厭寬松世代的人。”

“我想討厭你的人一定比討厭我的人要多得多,不過作為搭檔,我會體諒你的,畢竟你……”

“畢竟我精神有問題,對吧?”

“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我要說的是——畢竟你是我女朋友的大哥。”

“你們交往了?什么時候的事?”

舒清揚一臉警覺。傅柏云慌忙解釋,“未來的,未來的,呵呵。”

“那希望它永遠是未來式。”

舒清揚掉頭走了。傅柏云出于好奇,上網查了下舒清揚說的那首歌,看完后他釋然了。

這么老的歌,難怪他們經常聊不來了,原來是有代溝啊,最糟糕的是除了代溝,他還是個妹控,看來追求舒法醫之路還任重道遠啊。

浴鹽下毒連環案告破的第三天,傅柏云接到了老梁的電話,說他們追加人手,地毯式地搜索山峰,終于有結果了。他們陸陸續續找到了一些斷骨,經過DNA對比,一部分是屬于隋陶的,另一部分是屬于溫美美的。

兩個人的骨骸都是零碎埋葬的,從骨骼的斷裂狀態可以確定她們死于硬物重擊,碎骨埋藏點相互距離很遠,可以想象得出白瑛在殺害她們后再進行肢解,并分別棄尸,以圖不易被發現。

至于她們為什么會在山中遇害,由于兇手死亡,具體詳情已無法得知,照舒清揚的推理是——白瑛原本的殺人計劃是找借口約溫美美上山玩,殺害后就地藏尸,而溫美美和隋陶的關系不錯,她或許是將游玩計劃告訴了隋陶,或許是直接約了隋陶一起上山,導致白瑛不得不殺掉隋陶。

至此,三年前的碎骨案和浴鹽連環殺人案告破,王科最開心了,當晚掏腰包訂了比薩請全科的人。

比薩一到,蔣玎珰立刻拿了自己的那份,一邊往比薩上甩辣椒油,一邊說:“我終于滿血復活了,這兩天看監控看得我的眼睛都快瞎了,總算辛苦有回報,感謝王科感謝比薩。”

看著那滿滿的一層辣椒油,傅柏云都傻眼了,“你不怕辣啊。”

“我只怕不夠辣。你不知道,我看監控看得快睡過去時,都是靠小尖椒提神的。”

“隋圓偷偷去白瑛的公寓時肯定變裝了,那么多視頻,要找到她也不容易吧?”

“還好,舒舒告訴我說專盯著王阿姨就行,因為王阿姨留意到的或是接觸過的人就是我們的調查目標嘛,就是要花時間慢慢找。你們不知道,視頻是半個多月前的,隋圓又做了偽裝,還真不容易看出來。幸好有舒舒提醒,我看到王阿姨叫住她打招呼,就趕忙按暫停,才把她鎖定了。”

傅柏云聽著蔣玎珰的講述,看向舒清揚,他正一個人埋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戴著大耳機,默默地吃比薩。

面對案子的告破,舒清揚并沒有表現得多開心,跟平時一樣,亂亂的發絲垂下,遮住了眼睛,再加上眸光狠厲,還胡子拉碴的,說他是犯罪者也不為過。

也許實際上他確實接近犯罪者,他太了解夜梟的心理了,也等于說他了解罪犯的心理活動,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傅柏云走過去敲敲桌子,舒清揚抬頭看他,傅柏云做了個摘耳機的動作。

舒清揚摘了耳機,傅柏云問:“你又幻聽了?”

“沒。”

“可是舊案和新案同時告破,你卻一點都沒表現出高興。”

“一、你只看外表,怎么知道我不高興?二、我高不高興,為什么要表現給你看?三……”

傅柏云舉手投降,他不想和大舅子吵架,改問:“作為罪案專家,你是不是都習慣了這種變態案子?你以前負責的案子也都這么詭異嗎?”

“不,我只看到了自私的人性,沒看到詭異。還有,不要打斷我的話——三、誰說案子告破了,我們還有條大魚沒抓到呢。”

他手一揮,把打印的那疊小綠人圖片扔到了傅柏云面前。

晚上八點,屬于舒清揚的筆記本電腦響了起來,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的人伸手一按,點開了對話框。

夜梟的頭像顯示在線,打過來一句話。

——恭喜抓到兇手。

——所以你輸了,夜梟。

男人把回應敲過去,又探手拿起桌上的蔬菜汁,咬著吸管吸起來。

——輸的是你們,游戲規則是找出下一個受害者,而你們只是抓到了兇手。

——抓到了兇手,就等于不會再有下一個受害者了。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在下一個受害者出現之前,游戲不會結束。

“這混蛋也太猖狂了!”

吸蔬菜汁的男人火了,“砰”的一聲把小紙盒砸到了桌上,蔬菜汁從吸管里飛了出來,濺了坐在旁邊的人滿臉,他慌忙道歉,又探身抽紙巾。

那人完全沒理會臉上的蔬菜汁,十根手指在另一臺電腦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說:“放心吧,他就是只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啊不,是蹦跶不了幾秒了。噢耶,目標確定了!”

“真的啊,”馬超把手里的紙巾一丟,湊上來看小柯的電腦,“在哪里?在哪里?”

“這里,802室,是外租的辦公室。舒隊,傅柏云,你們快點,要追蹤到他可不容易啊,千萬別讓他又溜了!”

“放心吧,我們已經在802房門前了,除非他可以飛檐走壁,否則插翅也難逃。”

傅柏云的聲音通過耳機傳達給特調科的組員,大家相互對望一眼,蔣玎珰急忙提醒道:“這家伙很鬼的,別不當回事!”

話音剛落,對話框振動了兩下,一行話傳過來。

——很感謝你們費盡心思來捉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們,你們是白費心機。

——什么意思?

——再見,順便轉告青揚,我期待下一次和他的對弈。

一看到這話,馬超摸摸頭,“糟糕,他知道我是偽裝的了。”

“就知道你這家伙會露餡,還不如讓王玖來呢!”

蔣玎珰氣得把他推開,想繼續打字,夜梟的頭像暗了,她只好沖對面叫道:“夜梟知道和他對話的不是舒舒了,你們小心有炸彈埋伏。”

那邊沒回應,就在大家心驚膽戰,擔心他們中招時,舒清揚冷冷地說:“沒炸彈,他還想繼續玩游戲,不會舍得我死掉的。”

小柯忙問:“你們進去了?那他人呢,溜了?”

舒清揚和傅柏云此刻站在辦公室當中,小柯的調查沒有錯,這里是夜梟租的辦公室,不過他只是把這里當臨時基地,連東西都沒搬進來,這里只有桌上放著的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是夜梟專屬的通話軟件。

舒清揚走過去,對話框里的通話已經結束了——很顯然,小柯追蹤到的是夜梟特意留給他們的線索。夜梟在把對話內容設定好后就離開了,就在他們照小柯追蹤的路線一路跑過來時,那家伙說不定正躲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看戲呢。

“我們晚了一步是嗎?”傅柏云問。

“不,我們晚的這一步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黑暗的空間里,只有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光芒。半晌,一個smiley face(笑臉)圖片跳出來,像是在嘲笑他們的自以為是。

傅柏云看看舒清揚,那張側臉冷峻剛毅,似乎還帶著一絲不甘,在電腦光芒的反射下顯得陰沉沉的,以傅柏云對他的了解,就算他現在馬上吼叫出來都不奇怪。傅柏云清清嗓子,在舒清揚大吼之前先開了口。

“大舅子……啊不,舒隊,這次罪案調查,你對我的表現感覺如何啊?”

舒清揚看向他,一臉茫然,不明白他怎么在這時候說出這么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傅柏云平靜地說:“這個案子結束了,如果我評定不好的話,說不定就要被調回去了,所以我想在我回去之前,要把自己應該做的事做好。”

第二天一大早,舒清揚一進特調科,所有組員都震驚了。

蔣玎珰正低著頭找東西,聽到抽氣聲,抬起頭,也呆了,一個勁兒地揉眼睛。

“我是不是該去看眼科了,這是……咱們的罪案專家?”

舒清揚原本的亂發被修剪整齊了,胡子也刮了,乍一看年輕了好幾歲。傅柏云跟在他后面進來,揚揚得意地問:“我的手藝怎么樣?”

王玖一豎大拇指,“簡直不能再好了!”

“所以我想哪天我不做警察了,還可以回去開理發店。”

舒清揚看似心情不好,一臉別人欠了他錢的表情,一言不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馬超上去擂了傅柏云一拳頭,“臭小子,你還有這么一手啊,舒隊那發型留了好幾年了,怎么同意讓你剪的?”

傅柏云攤攤手,表示他也不明白。

昨晚行動失利,他看舒清揚心情不好,怕他再被幻聽影響,就隨口聊起了剪發的話題,沒想到舒清揚還真答應了。

就這樣,他們沒抓到夜梟,就回家剪頭發了,現在想想這個因果關系還挺囧的。

王科倒了茶過來,看到舒清揚的新發型,點頭贊道:“不錯不錯,小傅啊,下次也幫我剪。”

“行啊行啊,咱們科的發型我包圓兒了。”

傅柏云說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看看舒清揚,想詢問自己會不會再被調回去,話還沒開口,蔣玎珰先叫了出來。

“哎呀,我的蘇打餅干怎么不見了?”

她審視的目光轉向大家,王玖和馬超一齊搖頭,傅柏云還沒反應過來,舒清揚正在看文件,頭也沒抬,隨口說:“傅柏云吃了。”

“啊你這個小偷,怎么隨便拿我的餅干!”

“不是隨便拿,是舒隊給我的,我還以為那是他的。”

“你以為?他說是他的了嗎?”

“那倒沒有……”

就是舒清揚給得那么順手,他哪知道這家伙是在慷他人之慨啊,傅柏云無語了,說:“回頭我買包新的給你。”

“那倒不用,就當歡迎新人了。”蔣玎珰擺擺手大度地說,那表情像是請傅柏云吃了滿漢全席。

傅柏云氣得走到舒清揚面前,說:“你也太過分了,你怎么能隨便拿同事的東西……”

“你還要追我妹妹吧?”

“當然追了!”

“那對我的態度要好一點,否則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三振出局了。”

一份文件丟到了他面前,舒清揚起身走了出去。

傅柏云莫名其妙,拿起那文件一看,是他的工作能力評定,舒清揚的評語是還不錯,可以留下來繼續學習等。

他頓時喜上眉梢,沖著舒清揚的背影叫:“謝謝舒隊!”

“還是觀察期,你要是做得不好,同樣會被踢回去的。”舒清揚輕飄飄地撂下一句話,出去了。馬超湊過來看看傅柏云的評價,安慰道:“放心吧,咱們王科最摳門了,就憑你會理發這一點,他也不舍得放手。”

蔣玎珰說:“你確定王科不舍得放手不是因為除了他,沒人想和舒舒搭檔了?”

馬超看向王玖,王玖馬上做了個不想的手勢,馬超自己也不想,他拍了拍傅柏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所以為了咱們全組的成員,你今后還要繼續努力啊。”

晚上王科叫上大家,去他們常光顧的餐廳包了個雅間,算是給傅柏云舉行歡迎會了,舒清滟和小柯也來了,一大幫人湊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倒是挺熱鬧的。

只有舒清揚很煞風景,腦袋上戴了個大耳機,一個人自斟自飲。大家不和他搭話,他也不會主動聊天。

傅柏云悄悄問舒清滟,“他一直都這么不合群嗎?”

“他只對案子感興趣,咱們要是討論案子,他就會變得非常合群了。”

不過今晚大家都很有默契,沒提白瑛的案子,也沒提夜梟。舒清揚喝了幾杯后,說困了要回家,王科把他叫住,問:“你明天放假對吧?”

“是啊,有什么事嗎?”

“很重要的事,你得去看心理醫生。別瞪我,這是今年局里的新規定,一線警察都要定期看心理醫生。你是給我走個過場也好,去和醫生嘮嘮嗑也好,都得去報個到,否則就別想在一線干了。”

舒清揚想了想,看看傅柏云,“讓傅柏云先去。”

“我才調過來,沒啥心理壓力啊。”

“有沒有醫生說了算,你去了我再去。”

舒清揚說完就出去了,馬超夾著菜,說:“得,這里最應該看心理醫生的人卻不去看。”

王玖踹了他一腳,傅柏云見舒清滟的臉色不太好,他說:“要不我勸勸他?”

“他很固執的,要是聽勸,早就去了。”

“放心吧,我屬牛的,要說固執,我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了。”

為了追女神,傅柏云拍拍胸脯,一口應承下來,和大家告辭,追著舒清揚跑出了餐廳。

可等他跑出去,舒清揚早走得不見影了。他左右看看,還想再找,手機響了,是蘇小花打來的。

他剛接聽,那邊就掛斷了,再回撥,對方怎么都不接,想起之前蘇小花說的查猥瑣男的事,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還好蘇小花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這次還是視頻通話,在對面沖他晃晃手,活力滿滿地說:“傅警官啊,我這兒有點事,你過來幫個忙唄。”

舒清揚走進拐角的咖啡屋。

咖啡屋叫小鳥窩,里面就跟這名字一樣,不大,不過裝潢得很溫馨,招牌上畫了個可愛的鳥窩卡通圖。

時間挺晚了,一個客人都沒有。舒清揚徑自走到角落的座位上坐下,這是他的慣用座,兩邊墻壁對成個銳角,座位剛好卡在當中,很窄,所以坐在這里不用擔心被打擾到。

爵士樂悠揚地回旋著,舒清揚瞇著眼靠在椅背上,比起餐廳,他更喜歡這里的氣氛。

女店主俞旻看到他,走過來,把紅茶杯放到了他面前。

舒清揚道了聲謝,俞旻在他對面坐下,打量著他的新發型,笑著說:“換形象了,挺不錯的。”

“馬馬虎虎。”

“案子查得不順嗎?”

舒清揚眉頭一挑,俞旻說:“我聽說你回一線了,以前你每次查案查得不順的時候,都會來喝茶。”

“又是那個大嘴巴蘇小花說的吧?”

“她也是關心你啊。”

舒清揚低頭喝茶,俞旻看了他一會兒,眼神瞥開,落在對面掛著的鳥窩吊飾上,幽幽地說:“被人關心,總是好的。”

舒清揚看向她,俞旻漂亮的眼眸有些黯淡,嘆了口氣:“三年了,也許我該面對現實,奇跡要是常常發生,那就不叫奇跡了。”

“不,畢竟還有其他的登山隊員活下來了,我想天晴也活著,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直沒回來。”

良久的沉默后,俞旻輕聲說:“最近我信主了,相信在我迷惘的時候,主會明示我該怎樣做。”

舒清揚沒有信仰,要說有,那也是信他自己。他一定要將夜梟繩之以法,不管以何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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