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低矮圍欄，他在夜色里瘋狂逃竄。

除了力量和頭上的角，更加細微的改變是小玉毅志的雙腿。

小腿變得更加修長，而且站直的時候會呈現小幅度的彎曲，像是彎折的兔腿一般，讓他擁有了極快的爆發速度和彈跳力。

他雙腳一蹬，直接跳上一戶民居的閣樓里，呼嘯的警車從他身后駛過。

刺耳的警笛聲在四面八方響起，讓小玉毅志心慌慌的。

好不容易知道了幕后主使，知道了他的住處，小玉毅志絕不想在這時候被警察逮捕。

他從閣樓上落回地面，反方向跑動起來，但很快，藍白色的警車出現在視野里，他只能掉頭逃走。

警察正在封閉這片街道，不抓緊時間跑出去，就插翅難飛了。

小玉毅志扶穩自己的帽子，迷失方向的他，心中愈發焦急。

“噶！！！”

烏鴉在低空盤旋，仿佛在示意他跟在身后。

“八咫烏大人！”

小玉毅志心中歡喜，連忙跟上了吉兆。

新宿區最高的三井大廈，高255米，一共55層，高木明坐在第四十七層的咖啡廳里，靠邊的位置，俯瞰著綠之螢歌舞伎所在的街道，警察，烏鴉，人群，還有逃亡的牛角人，一切盡入眼底，并且清晰無比。

吉兆是他派去指引小玉毅志的，雖然自己做了偽裝，就算小玉毅志全部招供也找不到自己，但是他暫時并不想讓警視廳的家伙知道自己的存在，被這些家伙惦記上，就連睡覺也不會安心。

在吉兆的上帝視角指引下，配合小玉毅志超出常人的機動性，他躲過了所有的搜查與關卡，成功在包圍封鎖之前，逃出生天。

高木明滿意的點點頭，站起身來。

“結賬。”

“好的，先生，一共是500日元。”

高木明暗嘖一口，打開了錢包，面露難色的結了賬。

因為購買了大量的動物素材，存款已經見底。

像是豬狗牛這種常見的素材還好，像是大猩猩和禿鷲這樣的素材，可是需要花大價錢打點才能弄來。

“有沒有什么能夠快速搞錢的超能力，藥劑配方會是怎么樣呢？”

思索著，高木明離開了三井大廈，走進街道里，陰暗里細微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只肥碩的老鼠，叼著不知道哪里偷來的奶酪，鬼鬼祟祟的從墻角溜走。

小偷？

高木明一拍手掌，心中有了好主意。

配個小偷藥劑，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

詞條是【偷竊】，【藏匿】。

高木明心中構思著能夠選用的素材，急匆匆的往家里趕去，反正小玉毅志那邊有吉兆看著，也不必擔心。

忽地，一束燈光照過他，藍白色的警車從身邊駛過。

“矢吹，你確定嫌犯會去世谷田區嗎？”

副駕駛的警員出聲問道，他們是搜查一課的暴力犯罪搜查一系，精銳中的精銳，全霓虹最優秀的警員組成的系隊，刑偵劇改編指定出身。

觀看了現場的錄像，以及調查了嫌犯的資料，原本在總部待命的矢吹真悟系長，迫不及待的驅車出發。

矢吹真悟掃了一眼路過的年輕人，把控著方向盤轉彎。

“是的，動機很明確，秀龍會是源生家老三的手下，這點你也知道，他是沖著源生家的人去的。”

“去源生家？那是找死吧，就算他再能打，也是人，也只有死路一條。”

副駕駛警員冷哼一聲，不理解系長今天神情亢奮的原因。

“阿徹，你真的覺得他是人嗎？看了那段錄像之后？”

矢吹真悟踩著油門，他許久未曾如此激動了。

小玉毅志搭車來到世田谷區，被警方發現身份只是早晚的事，他必須抓緊時間，防止那個人有了戒備。

這片老牌富人區的別墅群里，小玉毅志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源生組是東京最大的極道組織，秀龍會這樣的小幫派，不過是他們手下的雜兵而已。

管理嚴格的手槍在秀龍會只有會長有，但在源生組卻是常規配置。

看著門口站著的保鏢，小玉毅志不著聲色的觀察著他們的腰間，鼓起來的部分，絕對是手槍。

盡管喝了稻荷神賜予的魔藥，變得力大無比，但小玉毅志的肌肉在槍械面前，根本毫無意義。

“怎么辦？”

小玉毅志不甘心地慢慢走遠，怕引起懷疑。

要怎么才能潛入呢，他抬起頭，焦急的懇求。

“八咫烏大人，請你幫我看看有什么地方我可以進去吧！”

吉兆在空中一個回旋，飛向了別墅。

幸運的是，車庫附近的死角里，有一處二樓的欄桿，一般人無法攀爬，但是彈跳力驚人的小玉毅志卻可以輕松進入。

吉兆飛進屋檐下，擋住了紅外線攝像頭，小玉毅志輕輕一躍，就進入了別墅二樓。

他的心越是雀躍，腳步就越是輕盈。

這樣的感覺，比起他年輕時半夜翻墻跑進女友家里還要讓他興奮。

想起自己轉入小醫院，甚至找不到人看護的女兒，小玉毅志的手掌不自覺的握緊成拳頭。

別墅的大廳里，播放著音樂，地上灑滿鮮花。

“恭喜你，我的寶寶。”

源生仁秀舉起高腳杯，為自己美麗的女友慶祝著，殊不知，在他身后的陽臺里，有人紅了眼眶。

女友嬌滴滴的躺進他懷里，與他干杯，輕聲細語的說道。

“多虧了你，親愛的。”

源生仁秀毫不在意的一笑，俯下身子，在女友耳邊說道。

“我說了，會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是啊，嚇死我了呢，那家伙胡攪蠻纏的，還好有你，親愛的～”

源生仁秀輕蔑一笑：“我已經讓她嘗到了苦頭，低劣的下等人，覬覦不屬于她的東西，真是活該。”

身后傳來腳步聲，源生仁秀回過頭去，看到了生角的惡魔，對他咧嘴一笑。

“你一定不會想到，會死在我這個低劣下等人手里吧。”

他捏住源生仁秀的喉嚨，將其整個提了起來。

“住……手，我是源生組三少爺，你敢殺我？”

“咔～”

小玉毅志打斷了他的雙腿，把他像死狗一樣的扔在了地上。

此時此刻，他想起了自己在醫院看到的女兒，身上全是傷口，臉被劃花，雙腿被活生生掰斷的模樣。

“可別想死的太輕松，我有大把時間讓你也感受一下。”

凄厲的慘叫與女聲的尖叫，驚擾了整片地區。

屋外的警笛聲奏響，矢吹真悟掏出配槍，和涼宮徹一起走進了別墅區里。

嫌犯小玉毅志挾持了人質，躲在房間里，所有的保安和警察都無法進入，但小玉毅志也無處可逃。

場面陷入了僵持，讓人意外的是，嫌犯居然挾持人質，提出要讓源生家用金額賠償他女兒的損失。

這樣的要求，源生家自然滿口答應，很快，一個億的日元，就匯到了小玉毅志所報的卡號上。

在銀行的監控下，很快被轉入洗錢流程，在不斷的細分存取中擺脫追蹤。

是早有預謀的行兇謀財，小玉毅志的動機到是很明確。

矢吹真悟心中暗自搖頭，一個億對源生家來說不痛不癢，而且，小玉毅志也沒福享受，這個要錢的行為，完全沒有意義。

然而，令矢吹沒想到的是，完成這一切之后，小玉毅志卻沒有如約釋放人質。

“小玉毅志，再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讓我們聽到人質的聲音，否則我們將立刻破門而入！”

矢吹真悟的喊聲沒有回應，他心中一動，一腳踹開了房門。

人質已經死了。

房間里，死不瞑目，不成人樣的兩具尸體上，擺滿了浪漫的蠟燭，燭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小玉毅志跪在他們的尸體面前，雙手合十，仿佛在祭奠著什么。

“女兒，爸爸替你報仇了……感謝神明。”

矢吹真悟用手槍指著小玉毅志，喝道。

“舉起手來，小玉毅志，你已經無處可逃！乖乖束手就擒。”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跑。”小玉毅志回過頭來，他手里捧著一塊蠟燭，看向了矢吹真悟。

“你們這些家伙也是，為什么對我視而不見，對這種敗類卻盡心盡責？既然這樣，和我一同赴死吧！”

矢吹真悟連續扣動扳機，彈匣瞬間清空，小玉毅志身上出現六個血洞，高帽飛起，露出了尖角，他慘然一笑，將手里的蠟燭扔向房門處。

那里堆積著他在別墅里找到的燃油和易燃物。

“不好！”

眼急手快的矢吹真悟抓住涼宮徹，一把關閉房門，退回屋外。

火焰劇烈燃燒，黑煙火舌升騰，矢吹真吾癱坐在房門前，心有余悸。

我剛剛看到了什么？他的頭頂，有一對角？

矢吹真悟爬起身來，靠近變得滾燙的房門，沖著里面喊道。

“小玉毅志！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火焰燒的噼里啪啦，矢吹真悟聽到細微的聲音。

小玉毅志還有一口氣，中六槍加火焰灼燒，都沒讓他立刻死亡，身體能力絕對不是人類的水平。

矢吹真悟焦急的用手拍打房門，他必須要知道，必須要知道原因。

驀地，他想起小玉毅志在房間里說的話。

感謝神明？神明？這個神明就是關鍵，是一個人，還是某種儀式，亦或者代指？

矢吹真吾誘導性的說道。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明，你只是被人利用欺騙了，小玉毅志！告訴我！”

小玉毅志的的身體燃燒起來，他在火中笑的很燦爛，意識漸漸遠離。

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神，有沒有神，根本不重要，那個男人，到底是神還是人，也不重要。

“神……是存在的，對我來說……賜予我希望的，就是神。”

“該死，你說清楚！到底是人，還是什么東西！你到底遇見了什么！”

矢吹真悟咆哮著，他的手掌已經被火焰灼燒，然而他聲嘶力竭，不管不顧，直到涼宮徹把他拉離火海，逃出了別墅，也沒聽到小玉毅志再說一句話。

這場惡意的縱火，很快燃盡了整個別墅，等到消防隊的到來，已經看不出原樣。

“嘎嘎嘎～”

枝頭的烏鴉，像是幸災樂禍的叫著，矢吹真悟抓著頭發，心中悵然若失。

這場火，會把一切都吞噬，什么都不留下，哪怕一點點的證據。

只有他看見了小玉毅志額頭上的雙角，他卻沒法和任何人說，這種沒有證據的事情，最好還是先壓在心底。

烏鴉在升騰的火光中飛起，沒有人看見它嘴里叼著的東西。

北砂七丁目二棟樓，通過打開的窗戶，吉兆落在了肩頭。

剛剛配出新藥劑的高木明，看見了吉兆嘴里的紙條。

高木明打開紙條，里面寫著。

稻荷神，敬啟。

我不知道這封信是否會落到您的手里，但如果您看見了，此時我應該已經死亡。

得益于您的恩賜，我能夠無悔的死去。

無論是前往天堂還是地獄，我都將永永遠遠為您祈禱，贊美你的名諱，以祈求能夠償還您的恩情。

我知道，您不需要我微薄的回報，但我希望能夠幫您修繕神社。

源生仁秀的錢，已經被我轉到提前準備好的銀行卡里，我是專業的會計，雇了一些老伙計，請放心使用。

最后所有洗干凈的錢，都會匯在這張卡上，位置是……

高木明翻出火機，把紙張燒毀，看了看身邊剛配好的藥劑，有些苦惱。

雖然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但我新配的藥劑要怎么辦啊。

高木明搖了搖頭，詢問道。

“吉兆，發生了什么？”

“著火了。”

“燒的很大嗎？”

高木明望著窗外的城市，這里看不見火光。

“很大，很大！噶！”

“那真是可惜了，我也想看看。”

翌日。

東京郊外的鄉鎮醫院里，一間簡陋的病房里，護士拿出尿壺，看著床上流著口水傻笑的病人，嘆了口氣。

幾個護士進來給她換衣服，她呵呵的傻笑著，揮舞著手臂，揪著護士的衣領喊道。

“爸爸，爸爸，爸爸～”

護士皺著眉毛挪開了她的手。

“你爸爸已經死了。”

這個沒有請護工的病人，渾身散發著臭味，她們今天要給她洗干凈換上衣服。

“聽說他爸也被燒死了，醫院那邊找到了遺書，簽訂了安樂死協議，今天下午就要注射了。”

“給她洗個澡，換身衣服吧，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

一直嘿嘿傻笑的病人突然安靜，她喃喃著父親的名字，眼角劃過晶瑩的淚水。

精神崩潰的她，在此時此刻恢復了理智。

護士們整理完畢出去了，房間里只有披頭散發的她躺在老舊發霉的病房里。

窗戶外面的世界，綠枝抽芽，萬物新生。

小玉林美抱緊了自己，輕聲說道。

“謝謝你，爸爸。”

一只烏鴉從春天里飛到她的床前，將嘴里的玻璃瓶放在她的胸上。

“噶，喝了它，喝了它，主人說，煙火，好看，獎勵！”

小玉林美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她看著面前會說話的烏鴉，癡癡的說道。

“這是死神派來接我的烏鴉嗎？”

她沒有一絲猶豫，甚至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喝下了藥劑。

她糜爛的臉龐開始發癢發熱，身體久違的感受到了下肢的存在。

陣陣的疼痛讓她在病床上翻滾著，臉上的紗布開始脫落，死皮也隨之脫離，露出白皙的皮膚。

砰～

她滾下病床，護士們早就離開，沒有人在意一個將死之人。

“啊啊啊！！好疼，好痛！”

她低聲嘶吼著，痛苦不堪，直至力氣用盡，昏厥在地上。

良久之后，她站了起來，氣喘吁吁。

她看向玻璃窗里的自己，宛如新生，只是耳朵變的又大又圓，像是一只鼠鼠。

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好了，推去準備安樂死。”

護士走進病房里，只看見空無一人的病床，白色的窗簾在春風中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