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高坐云端，敖真仰首看去，每每好似看清佛祖面容的時候，可目光一旦離開，就會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記住其容貌。
或許正應了那一句話。
佛……本無相！
不再糾結其面容，敖真倒是發現自己竟然對于這佛有了一個清晰的形象感受。
這令敖真暗自咂舌不已。
云上的佛祖，俯瞰著下方的眾生，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一道佛光“嗡”的一聲，自佛祖掌心相對之處散開，化作點點滴滴的琉璃金雨，滋潤著下方的大地與海洋。
“毗天，此行汝可有所悟？”
佛祖用那帶有大慈悲的聲音，緩緩說道。
毗天尊者行了一禮，道：“弟子罪孽深重。”
“汝有何罪？”佛祖問道。
“弟子自琵河起，行至此燭離之島，一路殺生造孽，大違我佛門好生之念。”
毗天轉身看向敖真，彎腰一拜，“敖真太子，貧僧此番于南海造孽無數。不求能得貴方寬宥諒解，只求龍君與太子予貧僧贖罪之機。”
敖真看著下拜的毗天尊者，一時間他不好說什么了，尤其是這種情況下，如來佛祖還在一旁看著。
這時，天上忽然響起一道龍吟之聲，一條赤色神龍攜裹雷火自天而降。
敖真猛地抬頭看去，心中一動，忍不住叫道：“父王！”
那赤龍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立在云端，朝著有立地擎天之姿的如來佛祖，微微彎腰，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
“南海龍王敖欽，見過佛祖。”
如來佛祖道：“龍君免禮，老僧來此，尚未告知，實乃惡客。”
堂堂的佛門之祖，對于敖欽這么一個南海龍王，語氣倒是有些謙遜，不過敖欽可不敢托大拿喬。
他忙道：“佛祖玉趾一降，實乃南海幸事。”
說到這里，敖欽頓了頓，他看了下方，對著敖真道：“真兒，此間之事由為父處置，你且回龍宮看顧！”
敖真心頭一堵，雙眼不知怎么就微微有些泛紅。
他深呼吸一口氣，抱拳道：“孩兒……孩兒還有事，欲對佛祖分說。”
敖欽眉頭一豎，呵斥道：“你這孽子，你是什么身份，豈能與佛祖這般說話！”
敖真正欲說什么，可這時忽有一道琉璃佛光自東而來。其性輕柔，如水波蕩漾，與佛祖這莊嚴佛光，雖屬同類，但給人感覺卻不相同。
卻見那佛光之處，香云繚繞，彩霧飄飄，一個女真人自內緩步走出。
那菩薩，頭上戴一頂金葉紐、翠花鋪、放金光、生銳氣的垂珠纓絡；身上穿一領淡淡色、淺淺妝、盤金龍、飛彩鳳的結素藍袍；胸前掛一面對月明、舞清風、雜寶珠、攢翠玉的砌香環珮；腰間系一條冰蠶絲、織金邊、登彩云、促瑤海的錦繡絨裙；面前又領一個飛東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黃毛紅嘴白鸚哥，手內持著一柄掃塵凈心的拂塵，正是那慈悲救苦尊。
此刻以各種手段看到這一幕的大神圣們，不由有些緊張了起來。
如來佛祖與觀世音菩薩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才是佛門的代表人。
在眾生心中，甚至在一些修行中人心中，提及佛門最先想到的還是這兩位。
如今他們這是……
要打起來了？
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總有人忍不住這樣想著。
比如那他化自在天內的魔主波旬，他忽然很期待接下來事情的發展。
那觀世音菩薩行至前來，先是朝如來佛祖一禮，道：“弟子志心朝禮。”
如來佛祖連道：“觀音尊者有禮，不知尊者來此，有甚要事？”
這時，觀世音菩薩莞爾一笑，道：“我特來尋這個孽障。”
佛祖淡淡道：“何勞尊者來此？”
“世尊有所不知，他是個我點化的真龍。”觀世音菩薩對佛祖和善一笑，轉身朝下，指著下方敖真，罵道：“你這個賊頭，我好心助你鎮魔降妖，全你功德，你怎的拐了我的寶貝，來此作孽！”
敖真低頭不語，他感覺這場景有點……眼熟。
佛祖聞言，也不講話，只是盯了菩薩一會兒，這才開口道：“此番貧僧來此，亦非其他，只是想聽聞毗天尊者此番出佛入魔之道。”
菩薩也是看向毗天尊者，后者道：“弟子愚見，請二位師長指教。”
“佛自魔來。魔者，磨也。有情眾生皆有智慧如來德相，然苦海無邊，眾生困厄，此乃魔障！
佛道乃是超凡之道，立足人世，超脫苦海，乃是與魔障對抗，而無此魔障，何來超脫？”
他化自在天內的波旬，聽得毗天尊者之言，微微頷首，道：“不愧昔日貧僧點化于你，汝果然有般若智慧。只是——可惜了。”
場中，觀世音菩薩聞言，微笑不語。
如來佛祖未置一詞，只是道：“此道艱難，稍有不慎，萬劫不復。且此道——”佛祖一指毗天尊者，“此道能過汝心關否？”
毗天尊者淡笑道：“不能。”
毗天尊者恢復清醒，復歸佛身，了解了之前自己一路血腥，知曉了寂明和尚的犧牲執念，心中已然有了一個決斷。
說罷，毗天尊者不管眾人，行敖真身前，道：“太子，吾知己罪，今愿償還。”
敖真有些不解，可這時那毗天尊者抬手手，在自身眉心處用力一點。
一道金焰自毗天尊者身上燃起，霎時焚毀其血肉身軀神魂精魄。
敖真被嚇了一跳，忍不住倒退幾步。
而這時，毗天尊者忽大笑道：“此道不通，此道不通也！”
金焰吞沒了毗天尊者，一閃而過，原地只留下一枚純青琉璃心。
見此一幕，觀世音菩薩嘆息一聲，低聲誦念往生咒。
只是毗天尊者不會有轉世了。
他已然選擇徹底的毀滅，縱然佛祖菩薩有大法力，可強聚毗天尊者神魂，將其復生亦是簡單。
只是此毀滅乃是他所求之道所導致，毗天尊者過不了自己心中之關，自是因道而亡。
敖真怔怔地看著那一枚青色琉璃心，其為這金焰灼燒，此刻化作一枚純青寶珠，飄落在了敖真手上。
他看著這一枚寶珠，久久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