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最近有點心煩。
自從那晚跟王守仁同榻而眠之后，也不知道王守仁是放心了，還是上癮了，這段時間天天都來找自己。
這幾天持續地跟王守仁相處下來，搞得朱厚照越發地疲憊，精神越來越萎靡，每天起得也越來越晚。
朱厚照看著鏡子里自己這憔悴的面容，不由地發出一聲感慨，“這個王守仁，也太磨人了！”
正感慨著呢，就見劉瑾顛顛兒地跑了過來，然后一臉沉重匯報道：“殿下，那個……王守仁他又來找您了？你看……見是不見啊？”
“啊？”朱厚照現在都快應激了，聽見這個名字心跳都漏了一拍。
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呢，就聽見王守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殿下！殿下！我今天又有了新的感悟，想與你再談一談。”
朱厚照聽見這聲音就知道來不及了，輕輕嘆了一口氣，“見吧……來都來了。”
朱厚照剛出門，就見著王守仁那張笑意盎然的臉，再想想剛才鏡子自己這憔悴不堪的樣子，真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殿下，你之前說過，我可以自由進出慈慶宮，今天我誕生了新的感悟，實在是等不及通報，就獨自進來了，還望殿下見諒。”
朱厚照一臉無奈地擺了擺手，“無妨無妨，誰讓我嘴賤呢……”
之前跟王守仁聊得太盡興，為了彰顯兄弟情誼，就特地準許了王守仁可以自由進出。
現在想起來，朱厚照恨不得左右開弓地抽自己二十個大嘴巴。
就你能是吧！就你有兄弟情誼是吧！就你瞎幾把跟王守仁顯擺文化是吧……
一開始他就是想方便王守仁見自己，大家都是兄弟，偶爾在一起聊聊天，吃吃燒烤什么的。
原本以為也就像后世那樣，一個月大家隔三差五地見一見就行了。
他哪里知道王守仁能力這么強，這么持久。
打那天以后，天天都來找自己，不是探討佛法，就是討論理學，總之是各種哲學問題。
而且王守仁這人還有點認死理，一個問題他想不明白就要一直糾纏到他理解為止，搞得朱厚照不厭其煩，腦細胞大片大片地死亡。
而王守仁那晚之后，也發現了，太子殿下對所有事情，好像都有自己獨特的視角和思路。
這可讓他高興壞了，自己早在三十歲之前就已經訪遍了各大名師，無論是佛門高僧還是道家大師，或者是理學名儒，都已經跟他們進行了充分的知識討論。
這些年其實已經是到了學無可學的地步了。
可是沒想到，太子這里居然還能給他帶全新的思考，這可給他興奮壞了。
王守仁恨不得把這幾年攢的所有存貨，一口氣都倒給太子。
因此每天都來找太子討論自己過去的一些想法。
王守仁是收益方，他當然每天樂此不疲。
可苦了朱厚照了，王守仁天天找自己討論理學，自己剛開始兩天還能憑著后世的知識和見解，輕松地應付下來。
可是越到后面王守仁的問題就越刁鉆，那感覺就跟每天都要寫一篇碩士畢業論文似的。
給朱厚照氣的，心想王守仁你也就是理學上能欺負我了，有本事咋倆比一比物理，比一比化學……
你知道什么是在任意溫度下，從一個黑體中發射出的電磁輻射的輻射率與頻率彼此之間的關系嗎？
大爺告訴你，這叫普朗克定律。
你知道什么叫在涉及離子的化學反應前后，凈電荷數不發生改變的定律嗎？
大爺告訴你，這叫電荷守恒定律！
但是，這話完全沒辦法跟王守仁說，現在大明還沒有這倆學科呢。
朱厚照還沒領著王守仁進屋，王守仁站在門口，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殿下！你昨天中午跟我說的個人道德與社會道德的關系，我昨晚上仔細想了想……”
朱厚照連忙雙手交叉，比了個打住的手勢。
“停，老王，這些事你留著在自己家里琢磨就行了，不必每天來找我討論。”
王守仁想了想說道：“不行啊！殿下，一個人的思想終究有限制。不容易想明白。”
朱厚照無奈地一笑，“咋的，你拿我當磨刀石了？”
王守仁義正言辭地說道：“那怎么可能！實不相瞞，我對殿下的學識非常佩服！前些年我已經訪遍天下名師，我認為他們的見解都比不上殿下一人。”
朱厚照心說這不是廢話嗎，他們再有學識，也比不上自己啊，自己可是站在500年歷史巨人的肩膀上。
可穿越者也是人啊，你也不能逮著一個人天天薅吧？
朱厚照沉默了，看來自己得想個辦法，把這禍水東引。
“你要不然去找李東陽聊聊？這老家伙是士人領袖，又是內閣大臣，見識肯定不凡。”
王守仁搖了搖頭，“我早就與李閣老談過了。他的理學造詣的確很深，但是并無特別之處。”
“那你去找我的老師楊廷和，聽說他……”
“早已找過，朝堂的名臣我都已經與他們探討過理學。”
朱厚照無奈了，咋的，你這是吃上我了？
突然，朱厚照想到了另一個法子。既可以禍水東引，又可以掙錢……
“老王啊，你聽沒聽過一句話，叫眾人拾柴火焰高，群眾的力量是無限的……”
王守仁認真地點了點頭，“前一句聽說過，后一句沒有。”
朱厚照用力地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聽過就對了嘛！你老把注意力放在朝堂上和那些名流大儒身上，難道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高手在民間嗎？
我大明這么多飽讀詩書之人，還怕找不到幾個能跟你探討理學的人嗎？”
王守仁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殿下說的是很有道理，可是大明如此之大，我又該如何找尋這樣的能人呢？”
朱厚照此時得意地一笑，雙手叉腰說道：“老王，你要肯寫篇文章夸一夸我，我就告訴你辦法。”
王守仁立馬說道：“這自無不可，我對殿下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寫篇文章一抒心中之情，并無大礙。”
朱厚照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可知昨日戶部上報的奏章，說大明的驛站開支已經越來越大，公器私用者不勝枚舉。”
王守仁點了點，“此時我私下也聽他們討論過，可這跟殿下說的辦法有關系嗎？”
朱厚照神秘地一笑，“關系大著呢，我有一辦法，不僅可以解決你的問題，也能同時解決驛站的問題，還能大大地推動我大明的文化事業。”
王守仁一聽，這什么辦法，好處居然這么多？
誠懇地拱了拱手，“請殿下賜教！”
朱厚照嘴里蹦出了三個字“辦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