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道伸手叩了叩門沒人應聲,附耳過去卻靈敏的聽到了內側有些雜亂的聲音。
“誰在外頭?”
一個蒼老暗啞的女聲傳來。
怎么是名老嫗,應當是個老丈才對。
衛道又回憶了片刻地址,是這里沒錯。
隨即枯朽的雙手開了門扉。
“老人家叨擾了,我是當年與吳老丈一起下礦工人呂橋的后輩,吳老漢待我爹不薄,此次恰好過來蒻水城省親,就同表弟一起上門來看看。”
衛道找了一個外地礦工身份,這個身份當時因為傳信兒子病重,故而比同批礦工更早離開了礦洞,所以有個兒子過來看老友合情合理。
總不至于又不在罷?
衛道暗忖。
“故人之子,進來罷,他就在里頭。”
兩人有些吃驚,閻江青手里的木匣都是一松,大闊步進了門。
衛道一邊交付預先備好的糕點,一邊四下觀察著。
院子不大,有棵大榕樹兩人合抱大小,笤帚斜搭在墻邊,看樣子方才這婦人是在灑掃。
“老人家倒是身體健旺,我爹說吳老丈有對兒女,想來兒女也在屋中?”
衛道燦然笑道,已經開始試探信息,敵在暗他們在明。
若是這兩個人出了紕漏,那定然是裕家命人假扮。
對方毫不緊張的笑笑,從容不迫的道:
“兒女去年在鳳陽成了家,也就過年回來一趟,兄妹倆都在一地相互有個照應,我們也放心些。”
閻江青小步邁進了屋,房屋方正規矩,家具也復古簡樸,符合兩人的身份。
他望了望窗臺,一個面容清癯的老頭背對著他,佝僂著腰正用一塊抹布擦拭著灰塵。
他不動聲色的輕輕撥開木匣,一塊微小的青花瓷片悄然飛進了灶房。
蒻水城歸道家統御,道家傳統上一般把廚房視作財庫,大米為主食視作是財。
凡俗信奉這些的多,故而會將米缸擺放在西北角,也就是乾位,象征聚財。
‘位置沒問題,米缸也是用過的,不像是近期填滿,廚具也有舊跡。’
閻江青一一查探完畢,將尋探瓷片收回。
他的紫木匣中裝的全是為自己專制的法器,每一樣都耗日持久,無不是嘔心瀝血之作。
與常見量產的法器不同,對敵時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老人家好雅興,聽我爹說在礦上閑余時間你便會擺弄些花草,怎么不見家中種些盆景?”
衛道也進了門,進行下一輪試探,這是他捏造出的一個習慣,看對方反應。
老頭摸著腦袋愣了一下,掰著不多的銀發使勁想了想,
“有這事么?啊,老頭我記性不好,但似乎也記不得當年有這習慣。老婆子,我在家里可曾種過盆景?”
“那是富貴人家的高雅玩具,我們哪有那閑情。”
那婦人癟了癟嘴,拿出些綠蔬來,坐在門檻旁擇菜。
吳老漢又轉過頭來,有些赧顏又疑惑的望向衛道。
“呵呵,這樣,興許是我記錯了。”
衛道擺擺手,在老嫗的招呼下坐在條凳上,一邊閑扯家長里短,一邊半真半假的繼續試探。
他從記憶中翻找出王延告知的舊事來,一一對證。
除了幾處對方以記不清為由搪塞過去,絕大部分都對得上。
甚至少數幾處,對方還能在他已知的信息上進行擴展。
‘要真是全部能記住,才顯得奇怪,這人應當有五十出頭,凡人忘性大才屬正常。’
‘莫非這二人真是當年的吳家夫婦?’
衛道拱拱手,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吳老丈,當年我爹說礦區里發生過一些怪事,我對這些好奇的很,他又不肯跟我嘮叨,老丈能否告知一二?”
另一邊的王延下了礦。
裕家的掌事裕貴仁來了礦區,把兩個礦頭于沉黃陣空叫去集議,兩波手下沒有硬性要求,只幾人跟了去,王延裝作無甚興致,趁此機會進了礦坑溜達。
礦頭被叫走,大多沒有任務的礦工都閑散下來,在樹蔭下坐成一排抽水煙,要不就打牌閑聊,邊承蔭納涼,邊棋局縱橫中論天下大事。
王延背著手進了洞。
地下的人員不多,一直走到中區下區交界處都沒見人阻攔。
到了洞口就勢翻身越下,攝起角落里盤縮的石青蟲,便往更深處走去。
這家伙最近也在里頭吸食了不少礦石精氣,看樣子喜歡的不行,是其成長所需的某類精氣。
王延逮它之前還在呼呼睡大覺。
‘你還真把自己當豬了?’
王延笑罵著往深處走去。
‘倒要看看這地下到底藏了些什么。’
如今全力張開神識能擴展到七丈左右,但這里面受了山銀礦的影響,隱隱感覺到刺痛,仿佛剛醒過來受到強光刺眼一般。
他只收縮到三丈左右距離,好處是可以看到目力不可及的死角。
一直躲過幾波礦工,來到深層的地下,這里已經愈發的逼仄狹小,呼吸都不自覺發緊。
幾滴水滴從頂上落到礦洞里,發出滴答的聲音顯得空曠,火把也間隔的愈來愈遠,光線逐漸黯淡。
在一處洞口前王延停了步,眼中蓮紋綻開,發出微光。
虛手一抬,一枚石子嗖的一聲便飛進原本凝實無比的洞壁,在遠端打出落地的脆響。
“在這里藏了暗道,還好神識一直有留意。”
屈指一彈,一塊青碧顏色的方形石頭飛出,
“石頭王八,該你立功的時刻到了。”
王延將石青蟲送入后半蹲著守在洞口前,張開神識以防礦工突然出現。
狹窄甬道中,石青蟲小心的挪動腳步在壁面緩速爬行。
石頭王八全速移動不慢,但防止洞內有什么機巧暗器,擔心石皮抵擋不住,維持低速前進。
幾條小細腿挪動起來,若是有人在場,就會看到像是一群螞蟻在搬動石頭,小半會兒時間也到了盡頭。
石青蟲貼在壁上,向王延傳遞著它所看到的信息。
王延根據它的感覺在腦海中復現出畫面來,頓時頭皮一麻。
“羊頭、豬血、石臺、碎骨。”
“這是....有人在里面修了一座祭臺!”
有所斬獲的王延收束神識,正準備一躍而入親自看個究竟,石青蟲的智慧能描述出這些東西已經不易,可能與真實還有差。
正當他進去一半時,就聽身后傳來冷冷的一聲,
“你在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