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差役古怪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文施，趕忙又找來了一只碗，將藥分成兩份。
遞給了另外一個差役，朝著床榻上的兩人走了過去。
“……”
見周謙從始至終都沒有打算放棄文施，也沒打算借此事報仇。
林醒白的臉上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露出了一抹心疼。
這孩子……
頂著百姓的不理解和怒罵。
還要忍著心中的委屈，給自己的仇人救命。
世人或許只會夸贊周謙的格局，但誰又知道周謙心中的壓力和苦悶呢？
司馬如雪也朝著周謙露出了欽佩的神色。
捫心自問。
若是換做司馬如雪是周謙的話，她恐怕不會放過文施。
就算不會親手殺了文施，但也會放任文施自生自滅。
周謙此人，有大仁心。
這才是比才華更重要的東西。
也是現在大晉朝堂上，最缺少、最需要的東西！
“不，不用了……”
聽見周謙也要給自己治病，文施眼神復雜地望著周謙，咬著牙拒絕了。
他之前如此針對周謙，現在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周謙的救濟？
無論是自尊心也好，還是他慚愧的沒臉接受也好。
他不想讓周謙給他治病。
“周大人，我就算了。”
“你不用忍著惡心給我治病。”
朝著文施走去的差役聞言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了周謙，眼帶詢問。
“看我做什么？”
“他不想治，他就能不治了？”
“你是做什么吃的？”
差役聞言趕緊點頭，再不猶豫，一手扶起文施，一手端著藥碗就要朝著后者灌下。
“不要，我不要……”
文施緊閉著嘴，掙扎了起來。
周謙瞇起了雙眼，怒罵道。
“給我喝了！”
“文施，難道你就這點本事嗎？”
“本官還沒要殺你呢，你就自己不想活了？”
“感覺尊嚴受到了挑戰？感覺沒臉接受我的所謂的施舍？”
“好啊！”
周謙不屑道。
“那你就別喝，你就去死！”
“讓你老伴一個人活著，讓她一個人活著日日夜夜遭受痛苦，遭受孤獨！”
“讓她天天想你，天天罵你！”
“等她死了都不愿意在九泉之下見你！”
“……”
文施聞言，臉色陡然漲紅，隨即眼中閃爍起了掙扎之色。
最終，他嘆息一聲，緊咬的牙關打開。
將苦澀的青蒿汁液吞了下去。
接著，文施便是感覺到胃中一陣翻滾，趴在床榻邊上便吐了起來。
等吐完之后，文施居然驚奇的發現。
自己的身體似乎多了幾分力氣。
這是，有效果？
文施眼中頓時閃過了驚喜的眼神。
那他的老伴真的有救了？
沒想到林藥王說的是真的，這從古至今都未被治愈過的瘧疾，居然被林藥王找到了治愈的辦法？
他死死盯著林醒白，眼中全是震驚和欽佩之色。
“不用這樣看著我。”
林醒白面無表情地對著文施道，“這藥方并不是我研究出來的。”
“要謝，你還是感謝周大人吧。”
“這藥方都是周大人研究出來的。”
“是他救的你的命。”
文施傻眼了，扭頭看向了周謙，心中頓時一陣五味雜陳。
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想到……”
“這困擾了天下上千年的瘧疾居然是被如此年輕的周大人找到了治愈的辦法。”
“還真是……天縱之才。”
“老夫也真是瞎了眼，此前居然還有與周大人為敵的心思。”
“現在想來，老夫怕是給周大人提鞋都不配。”
“擁有如此能力，還有如此心胸，周大人……”
文施艱難地撐起身子，朝著周謙俯身做出了一個代表著文士的最高敬意的禮儀。
“老夫服了！”
“老夫雖老邁，也近乎成了無用之人，但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
“周大人，從今以后，若是有用得著的地方，老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周謙擺了擺手。
他救文施并不是玩什么化干戈為玉帛的戲碼，純是一視同仁，見不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已。
至于別的，還真沒想過。
“沒什么用得著你的地方。”
“你還是好好活著吧。”
“咳咳……”
文施被嗆得咳嗽了幾聲，但還是目光灼灼而堅定地看著周謙。
顯然他說的話一定會做到！
“行了。”
“周允，你就留下來照顧文施夫婦兩人吧，留下一些蔬菜肉蛋。”
“走吧。”
“下一家。”
周謙瞥了文施一眼，招呼了一聲，便帶著差役們離開了文施的家。
文施朝著周謙的背影再次行了一禮。
隨后，他看向了屋子角落里堆著的不少的蔬菜肉蛋，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周允。
“這，衙門不是沒銀子嗎？”
“怎么還能買藥材，買了藥材還有這些吃的東西？”
“是每家都有，還是單我家有？”
周允瞥了一眼文施，對于這老頭的拿得起放得下還是有些欽佩的。
索性也就費口舌解釋了一番。
“楊家坳每家都有。”
“而且衙門的確是沒銀子，連藥材都不是衙門出的銀子。”
“這些藥材，包括所有的吃食，全都是周大人自掏腰包買的。”
“這……”
文施瞪圓了眼珠子。
心中百轉千回，最終化為了一道深深的嘆氣。
“周大人宅心仁厚，足以稱得上是萬家生佛。”
“與他相比，老夫這一輩子都活到了狗身上啊……”
一旁，周允撇了撇嘴。
心說，你才知道啊？
……
周謙三人從文施家離開，爭分奪秒，一家一家排查了楊家坳中所有的村子。
最終又找到了八戶還活著，但都感染了瘧疾的村民，也找到了三戶全都死絕了的村民。
留下了藥材、蔬菜肉蛋以及照顧他們的差役。
周謙三人終于才有空在村子里找了一個臨時住所休息了起來。
三人都累壞了，一躺下便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
與此同時。
縣城之中，清水縣周謙各個村莊中的疫病越來越嚴重，縣城里也有不少人被感染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了起來。
楊曉蕓這兩日去街上買菜，也聽聞了不少得了瘧疾的病人的慘狀。
心中不由擔心起了家里人。
但更擔心的，還是周謙。
她想見周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