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和趙書第一離開，再加上李大寶在后方的篝火處烤著吃食，眨眼的功夫，海岸邊，就他兩人了。

自那日地下暗流后，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

期間不管是在漁村，又或者是碧落島，一直沒有這個機會。

果然，人一走開，陳塔塔的臉色就有些怪怪的了。

不過她并未說話，而是眼神專注的看著前方的海面，似乎又將興致投入到釣魚中。

可她緊握魚竿的雙手，又表露出她的情緒。

氣氛安靜片刻，難得眼下有機會，顧衍想了想，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不管怎么說，他確實是占了便宜，當下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那就太渣了。

“塔塔。”

顧衍叫了一聲。

陳塔塔原本就不知如何是好，聽到顧衍喊他，緊張的不行，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兩手緊緊握著魚竿，短短片刻手心已經沁滿汗水，她根本不敢轉頭，索性就沒有說話，看這狗男人要說些什么。

顧衍側目看著陳塔塔，和往常蹦蹦跳跳的雙馬尾相比，這時的她要文靜一些。

挺翹的鼻瓊下，陳塔塔的嘴巴抿起來，小臉也繃的緊緊的，如彎月的眉梢低垂下來，仿佛要躲在烏云中一樣。

顧衍看得出來，塔塔有些緊張，不覺間，他輕聲笑了出來。

原本陳塔塔見顧衍看她，緊張的都快不敢呼吸了，見這狗男人在笑話他，小臉繃的更緊了，眉頭豎起，羞怒交加，憤然說道：

“你笑什么！”

“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剛剛很可愛...”

顧衍這話是率性回答，可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對這個世界來說，這種話，已經不是簡單的夸獎了。

果然，陳塔塔聽到這些，臉蛋唰一下紅了起來，兩只眼睛撲閃撲閃的，瞪的大大的，驚訝中有些羞惱。

陳塔塔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看著緊盯著她的顧衍，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猛地扭頭，看向一邊。

深深吸幾口氣，陳塔塔側過身，用手輕撫心口，慌忙安撫炙熱的心跳，心中疑惑：

“我這是怎么了？”

見塔塔轉過身不去看自己，顧衍把魚竿放在一旁，站起身看向遠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一口濁氣吐出，顧衍心思百轉千回，氣氛都到這了，再不發力，怎么都說不過去了。

“這段時間你應該一直在生我的氣吧？

我一直想對你說聲抱歉的，但是又一想，這樣似乎又不好。

不應該是一句抱歉就能揭過的，你說對吧？”

陳塔塔哪里還敢回答，她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要燒起來一樣，有些不敢再聽她說話，然而又忍不住仔細聽著。

顧衍也沒準備讓陳塔塔說些什么，這些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我出生在青石巷，過的說不上好，也不算那么差。

雖然父母都去了，可我還能活下去，我覺得這已經很好了。

我見過了很多人，各種各樣的，大部分人都不太好，其實也有些好一些的，當然，也不是那么好。

所以我就想加入教派，我覺得吧，也許換個環境，會有不一樣的東西。

嗯，其實我嘗試加入了很多，很多很多，也不怕你笑話，月城中，大部分的教派我都嘗試過，可都失敗了。”

陳塔塔生在月城，自然知道，一個孤兒，會面臨什么樣的環境，聽著顧衍語氣平淡的說著，她聽得很仔細，腦補出一個瘦弱的少年，會面臨的所有事。

正當她聽得認真，有些身臨其境時，突然，顧衍后面的話讓她的心緒一顫。

“這次其實也沒什么把握，可偏偏就成功了，我當時在想，是不是這里有些特別？

現在我發現了，確實，這里是有些特別的。”

海風拂過，微咸的氣息涌入鼻腔，陳塔塔的手心麻麻的，一種說不清的悸動從心底涌現。

好像是害羞，又像是其他的什么東西，深刻又炙烈。

“在水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全身變得冰冷，胸腔像是要炸開一樣。

其實我有想過放手的，我想，也許放手，我就能活下去。

可那時候你抓的很緊，我又想，嗐，反正也掙脫不開，這丫頭力氣也太大了些！

哈哈，怎么會有這么怕黑的姑娘啊！”

顧衍輕笑兩聲，繼續說道：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被人如此需要，所以我想，好像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無非是用另一種方式活著，也許不會太差呢？

我都下了決定了，決定再推她一把，也許這樣她就能活了。

當時我挺生氣的，這丫頭怎么這么害怕？都快死了，往前再走走，也許會有希望呢？

誰知道...”

顧衍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陳塔塔，見她小心的聽著，臉上莞爾一笑。

“竟然會有人愿意把希望留給我，我說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覺，只是在想，原來真的有特別的事，嗯，是特別的人。

雖然我什么也看不到，可我真的覺得你那時候好美。”

陳塔塔弱弱的坐在那里，不敢說話，翹起的馬尾溫柔的搭在肩頭，陽光灑在她的臉頰，細長的睫毛翹起來，陰影落在眸子上，像是海面上的孤鴻，泛起漣漪。

“什么好美？”

身后，李大寶手中拿著烤好的肉串，疑惑的問道。

顧衍臉色一僵，看著健步走來的李大寶，恨不得把他的頭按在大海里。

長舒一口氣，顧衍強壓住火氣不去動手，望著海面淡淡說道：

“沒有，我是說，大海很美。”

“切！”李大寶甩頭看向海面，不屑的說道：

“美什么美，我怎么不覺得哪里美？都快看吐了，哎對了！你臉怎么紅了？”

“精神煥發！”

“哎？怎么又綠了？”

顧衍瞇著眼睛看著他，嘴角含笑，冷冷說道：

“放冷涂的蠟！”

“這個天你也覺得冷？”

李大寶瞪大眼睛看著他，然后又看向陳塔塔，

“塔塔，你覺得冷嗎？”

塔塔無言，又好氣又好笑的瞥了眼顧衍，并不接話。

顧衍眉頭一皺，

“要你管，反正我覺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