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個小時后。

有人進來叫林婉，說是該輪到她了。

她們跟著引路的小姐，在一個亭榭式的包間外停了下來。

黎霧原本以為林婉說的演奏，是室內樂團專門有演奏廳的那種，再不濟也會專門搭一個演奏臺。

她跟著進去之后，才發現不是。

這里廊曲亭榭，五步一畫，十步一景，是一處亭榭一包間的布局。窗外流水潺潺，包間內云霧繚繞，夾雜著或高或低的談笑聲。

整個包間內大概十多人。

中間有一桌人正在打牌，有幾人站旁邊站著圍觀。其他人要么三三兩兩的在一旁閑聊，要么在一旁觀景賞玩。

林婉說的演奏，也僅僅只在繡著仙鶴戲水的蘇繡屏風后彈奏。

她像是已經非常熟悉眼前的場景，進了門就輕車熟路的朝屏風后走去。

黎霧站在門口，猶豫是跟著林婉進去，還是就在門外等她。

也就是她猶豫的那一瞬。

坐在四方桌最里面的那位公子哥，手下白玉做的牌一扔，不經意間朝門口掃過一眼，隨后目光忽地滯住。

“妄哥？看什么呢？”

坐在那位公子哥右下方的人給他喂了一張牌之后，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站在那里的少女一襲簡單的衣裙，長發輕垂，明亮的燈光籠在她身上似乎都變得柔和。

在這云霧繚繞的包間內，極為罕見的干凈和純粹。

隨后那人眉梢微挑了挑，輕嘖了聲，“看上了？”

被叫做妄哥的人沒回，只是目光盯著黎霧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

……

剛好是在黎霧猶豫的那一瞬，林婉就開口叫住了她，“你等下站在我身后就行，別說話也別亂看，這包間里的人都得罪不得。”

在蘇繡屏風后盤腿坐下來時，林婉還低聲囑托道。

“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等那幾位爺沒什么興致了，我們就能離開。”

包間內的布局跟金碧輝煌沾不上邊。

古樸，典雅。

但隨處可見的紫檀木桌椅，琉璃玉雕擺件，低調中隱隱透著奢華，還莫名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厚重感。

即便林婉不提醒，黎霧也知道這不是亂說話的地。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黎霧的錯覺，從她一進包間，就有好幾道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

尤其以其中一道視線最為熾烈，停留的時間也最久。

但事實證明，并不是黎霧的錯覺。

林婉一首曲子才彈到一半，就有侍者進來叫停。

“妄少想請兩位喝杯酒。”

侍者看著她們，語氣恭敬的開口。

話音落。

林婉臉上瞬間出現錯愕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要知道，她在這里將近彈奏了一年多。哪一次不是安安靜靜的來，彈奏完后又安安靜靜的離開。

別說請喝酒，就是跟這里的幾位爺說上一兩句話，都可以稱之為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更何況——

“妄少？”

林婉臉上的表情竭力鎮靜，但微微輕顫的聲線還是泄露了她激動的情緒。

能來這里一起玩的人，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但即便是處于同一個圈子里，也有身份的差異。

江妄無異是這個包間里，被眾人捧著的那個人。

聽見林婉的詢問聲，侍者點頭說是，并且還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妄少讓您們兩位過去。”

確認真的是江妄之后，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林婉起身就要朝外走去。

但走了一兩步之后，林婉發現侍者沒有跟上來，她下意識的順著侍者的目光看去。

“……黎霧？”

林婉看著還站在那里的人，出口的語氣里有明顯的不解和疑惑。

“……你去吧。”

靜了靜，黎霧開口，“我不會喝酒。”

尾音落。

不止是林婉看她的眼神有些震驚，就連一旁的侍者也沒忍住的，抬頭看向了黎霧。

這跟會不會喝酒，好像……沒有關系？

她在這里工作這么久，還沒聽說過有人敢拒絕妄少的要求。

反而是那些想方設法的都想要跟妄少搭上關系的人，數不勝數。

“怎么回事？讓出來喝酒需要這么長的時間？”

有男人的聲音從外間傳來，高高在上的語氣里隱隱透著幾分不耐。

“黎霧！”

林婉轉身朝黎霧走了兩步，說話的聲音壓低了很多，“你知道外面那位妄少是誰嗎？”

問完似乎也不需要黎霧回答，林婉直接告訴了她答案，“你要是拒絕了他，這京市你也就不用待了！”

林婉說完之后也沒管黎霧臉上是什么表情，直接拉著她的手就朝外走去。

“抱歉，妄少，剛剛是因為聽到消息有些興奮，所以在里面耽擱了點時間。”

林婉賠著笑，說話時根本不敢抬頭看前面的人，語氣也是小心翼翼的：

“妄少請喝酒是我們的榮幸，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是嗎？”

被稱作“妄少”的人隨意散漫的坐在椅子上，光線掠到他臉上，眉骨高挺，輪廓分明。衣領下的兩顆扣子沒系，就那么松松散散的敞著，放蕩又不羈。

“我怎么瞧著，你身后那位，好像不太愿意？”

江妄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黎霧臉上。

明亮耀眼的燈光下，少女的那張臉漂亮得驚心動魄。

“怎么會，怎么會……”

林婉根本得罪不起江妄，聽到他的話后忙不迭的開口打圓場，“黎霧她只是平常不喝酒，所以不太會。”

“不太會？正好可以學學。”

江妄話音剛落，就有人極有眼色的倒了幾杯酒放在桌上。

這幾位公子哥常喝的酒，純度自然不會低。

黎霧看著在琉璃杯中晃蕩的紅色液體，像是汩汩而流的鮮血，她的臉色不由得漸漸發白。

“……要不，要不我替她喝……”

一旁的林婉看見黎霧臉上血色全無的模樣，再想到是她要黎霧跟著她來的，便有意替黎霧解圍。

“妄少，我酒量好，我來替她喝了吧……”

說著，林婉上前兩步，伸手就要去拿桌上已經倒好的那幾杯酒。

卻不想。

林婉還沒碰到酒杯，一旁就有人笑著開口了，“你當妄哥這酒，是誰想喝就能喝的啊？”

話音落。

林婉的身體瞬間僵住。

包間內其他或站或坐的公子哥們，唇角勾笑，都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沒人開口阻止。

也沒人敢開口阻止。

“黎小姐？”

江妄對上黎霧那雙漂亮純澈的眼睛，漫不經心的開口——